这是一块天然形成的平台,嵌在整座山的中上部,是风流聚合之地。面前,整片原始森林呈现在三个人眼前,树木郁郁葱葱,一直蔓延到天边。 哈耶克把自己身上的包放在一块大石头上,那块石头大得更像是人工打磨的平台。“就是这里了,你训练的地点,”他对陈雨柯说,“今天晚上的特训在这里进行。” “训练什么?”陈雨柯随口问。 哈耶克一笑,“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又卖关子,又卖关子……不过我还是不太懂,为什么一定要挑晚上训练啊?”陈雨柯也把背包放下来。 “有研究表明,晚上训练的效果要比白天好得多,因为晚上视力受限,受训人会更容易把注意力集中在其他感官上……更重要的是,我们是密训,”哈耶克套了件衣服,“这儿晚上没人。” 陈雨柯“唔”了一声,原来是这么个“密训”啊。 史蒂芬补充道:“还有一点,你的特训时间不太够用,只能日夜兼行。你训练的时间只有65天。” “不够用是什么意思……65天很短么?”陈雨柯满脸惊诧。他看过自己的训练计划,知道自己要训多少天,在那张计划表上,有训练安排的日子都用红色的直线框了出来,每个日子下面都标注着密密麻麻的训练科目。他把今后的日子称作“地狱里的两个月”。 “两个月,短不短,是要分做什么事情,两个月时间学一门语言,绝对够用,但训练一名银瞳战士,就显得有些仓促。”哈耶克说,“七十多年前我参加特训,那时候的训练计划是208天,密密麻麻的训练项目,涵盖了大半个1949年。两百天之后,颜瞳会才发给我一把刀,一身制衣,让我踏出了训练场的大门。” “两个月能学一门语言?”陈雨柯又被刷新了认知,“学什么?四川话么?” “你或许不行……但你旁边那位可以。”哈耶克用眼神示意史蒂芬。 “像学习语言一样,特殊训练也是要看每个人天赋的。每个银瞳战士的训练计划都不同,计划是根据血统和个人素质制定的,但一般不会低于180天。你是个异类。因为在三个月之后,有些事情会发生……你的训练将被终止。”史蒂芬说。 “什么事情?”陈雨柯下意识问。 “很抱歉,现在的你还没有权利知道。”史蒂芬,“你还不是颜瞳会的执行员,当你领到了你的刀,穿上了颜瞳会的制服,这些你都会知道了。” “是,大哥!小弟遵命!”陈雨柯立马狂拍马屁,就差立正敬礼了,“大哥说啥就是啥!大哥不让问就不问!绝无二话!” 自从那个阴沉的夜晚,陈雨柯提了一句要和史蒂芬“义结金兰”之后,他就开始叫史蒂芬大哥了。一叫就是好几天。史蒂芬虽然情商低,也知道两种话是不能作数:酒桌上的豪言,以及大难不死许出的承诺。他以为陈雨柯说说就算,没想到这小子来真的! 史蒂芬也不知道怎么回复,这整整一天耳边都是“大哥吃饭了没有”,“好巧小弟也没吃大哥可有兴趣请小弟吃个饭”,像个橡皮糖一样粘着他,没皮没脸地让史蒂芬请他吃了晚饭。史蒂芬有些无奈地任新认的小弟紧随其后,他也已经好久没有和人一起吃过饭了,都忘了与人同食的礼节,餐前还在脑海里回忆了一遍。 陈雨柯也是耿直,说吃饭就只顾吃饭,绝不停食交谈。史蒂芬看着陈雨柯闷头大吃犹豫该不该和他说话,脑子里满是各种画面化的规矩礼节像鸟儿一样盘旋,整顿饭都不知道该往哪里下叉子。 “那为什么要跑这么远来训练咧?”陈雨柯又问,“来这里训练……爬树么?” “没想到你问题还这么多,”哈耶克白了他一眼,“陈雨柯,有些事情你需要知道,银瞳战士是一群特殊的人,特殊的人当然就会有特殊的训练方法。我们跑这么远不是训练体能或速度,而是一些特殊的、神秘的东西。” 他笑得也是一脸神秘。 他一步一步后退,一直退到平台的边缘,他倒退着站上栏杆的第一层,又紧接着站上第二层。此刻,他整个人就站在栏杆上面了,背靠着整片广袤的夜空,漫天星辰缓缓流转在他身后,美丽而抽象就像一幅油画。 “风……孩子啊,我们训练风!”忽然雄浑的声音响起,陈雨柯的眼睛猛地睁大,从深谷涌上来的大风骤然扬起了哈耶克银白的头发,他薄薄的衣衫也在夜风里飘飘而举,仿佛旌旗。 “催动风之术,驾驭风之术……说的具体些,就是对于空气中分子的操纵。” 陈雨柯忽然下意识向前一步!面前的哈耶克身体正慢慢地后仰……而后方就是深不见底的山谷! 哈耶克要自杀! 但老人没有坠下去……他在空中停下了,仿佛一张透明的大网把他拦在那里。他的声音被呼呼的风声挟裹而来:“对空气大范围和精确的控制就是我们银瞳战士的天赋,操纵气流,改变风路,感受波动,甚至御风而行,有些银瞳战士,还能够直接利用锋利的气流作武器,宛如气刃,还是有些甚至能制造风暴,摧毁一方。陈雨柯,这……就是我们一族的天赐!” 陈雨柯听呆了,也看呆了,面前哈耶克的身体已经完全探出了悬崖,与平台呈一百八十度,仿佛悬浮在夜间透明的海洋里。但他突然明白了,哈耶克没有向着深渊直坠下去是因为有风……垂直向上的气流托住了他! “你可能不相信,视力有时候也会骗人,何况这与你的教育相悖。但孩子,科学太局限,它解释不了一切。我们的血源,不同的人有着不同解释,它独立于人类世界之外。我是基督教徒,我相信我们都是天父的恩赐之子,以风为血,以气为肉。” 陈雨柯沉默了许久……任何人,在初次接触这种力量的时候,都需要时间来接受,只是时间的长短。 当真实世界的门扉第一次对他打开时,他就在心里做出过揣测,银化之后的他,会是什么样子的?他想象自己会一挥手焚一座城,一把刀斩断一个人的路。那种暴力和美,是他一直为之着迷的东西。 但他不曾想过天赋会以这种形式呈现在他面前,没那么暴力,没那么夸张。上天的馈赠是安和的,是静谧的,它存在于每个人察觉不到的周围,存在于自己的呼吸之间,在长久的时光里,像是亲人,陪伴自己而眠。 “明白了,我们怎么开始?”陈雨柯平静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