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阳略略迟疑,或许以为我的精神病越来越严重吧,但他还是耐心地说:“亲情就不会变,血缘更不会变。有什么话想和哥哥聊聊吗?” 看我摇摇头,他有些失望,可还是微笑着说:“等你想说了再说,哥哥会一直陪着你,这一辈子都不会离开你。这几天很累了吧?洗个热水澡,我给你弄点吃的,水饺好不好?你最爱的香菇馅儿。” 看着他走进厨房,我忍不住说:“血缘与亲情却是最累赘人的。” “你说什么?”辰阳回头看着我,含笑问道。那如水柔和眼神,美玉饰的面容,月符般跳动的声音都让我的心抽搐不安。 如果给活着找一个理由,那必然是因为舍不得哥哥。可是这话我并没有说出口,只是说:“我想喝点粥。” “我现在就熬粥。”辰阳如得了圣令又钻进厨房,看着他匆忙而有条不紊的动作,在这本该抱着心爱的女人的寂静的夜,我并没有觉得内疚,也没有觉得感动,反而觉得他爱我,这是我的幸福,也是他的,我依赖于他,是天经地义,理所应当。可是这种幸福与依赖,能持续多久呢?我如果不在了,这寞寞长夜他如何打发?会不停地熬着我爱吃的食物,切盼着我回来吗?这漫漫人生又该如何度过?会不断的回忆着这些碎而甜的幸福,去祭奠着未来的吗? 可无论怎么样,他都不会再像从前那样快乐,幸福。 他在我面前战战兢兢,小心翼翼,怕一不小心我就会消失殆尽。 终于在两天后他忍不住试探:“曦儿,公司有个出国学习的机会,可带亲属,我们去国外玩两年吧。” 我问他:“哥哥是觉得我性情大变了吗?” 他敲打键盘的手停了几秒钟,又开始漫无目的地敲击,嘴上说:“曦儿小时候心情不好也是不理人的。我听说欧阳的婚事,不过这样不可靠的男人,我们不要也罢。” 我没有理会他的话,翻着书本说:“不知道为什么,那天突然就安静了,这个世界好静,耳边什么声音都不再有的安静,可什么声音又都都听得到。连飞虫的声音,甚至尘埃之间摩擦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可一点也不吵,很好听,很想听。而从前我讨厌的那些噪音在耳边传来也格外安静,柔和,动听,还有条不紊,也因此让我觉得世界很安静。” 辰阳放下手中的工作,走到我身边坐下,低声说:“曦儿,是你太累了。” 我点点头:“也许吧,累到这一切都像幻觉,但是,哥哥,这安静的世界让我沉迷,让我的心也毫无杂念,也毫无诉说的**,就想静静地看着这个世界。我好像与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毫无关系,甚至与你,我感觉得到,对你我也会渐渐地无法去触动心弦,我不想这样,可我控制不了。” 辰阳握着我的手,摇头说:“曦儿,我们走吧,离开这里,一个欧阳不值得让你这样。” “不,哥哥错了。”我眼泪落在书本上,吧嗒吧嗒的声音响彻了这个房间,甚至贯穿了我的身体,“可偏偏欧阳,他的声音他的名字,哪怕是回忆中的一个笑声,都震耳欲聋。对他,好像不是渴望了三年,而是深爱了相守了三十年,三百年甚至从盘古开天辟地就与他相随相缠着。” “纵使在死亡那一刻,看到的是他想到的是他,希望来世相见的还是他。”我将头埋在辰阳手心里,隐藏不住情绪,也不想隐藏。而这些情绪,现在只有对欧阳才会有,我甚至怀疑那个森林困住了我的七情六欲,身上这些乱七八糟的邪气吞噬了我的感情我的情绪,可我束手无策。 我的眼泪流淌在他的手心,他的眼泪滚落在我的头顶,我们依偎着哭泣。 我始终不敢告诉辰阳与风九天出去以后的任何事情,只是简单地解释为他带我去见了位阴阳大师,推算我命里有劫数,但找不到破解的办法,所以只能听天由命。 或许辰阳至终不能接受这些,我也不想再试图说服他,如果灵异死亡是我的命运,阴阳相隔是我们兄妹的今生的宿命,我想也只有正常死亡更容易让人接受一点。 我说:“无悲无喜,无欲无求,不是许多人想要追求的吗?我想我在渐渐朝这境界靠拢,哥哥该高兴。” “曦儿,也许正如你从前所想,你在某一处走进了另外的世界,或者维度,而那里超强的气息将我们每一个人都带了进来。如果我们可以去找到那一处,就可以回到从前,不是吗?可如果真的回不去也没有关系,你还是你,我还是哥哥,我们都不会有变的。”辰阳强作笑颜,轻轻拍着我的头。 我的脸舍不得离开他的手心,怕抬头,温暖就再感觉不到,我喃喃自语:“以前我总觉得感动,痛苦,牵挂是一种累赘,可是现在我才知道它们才是真的灵魂,灵魂应该是这些情绪的凝聚,不是吗?我觉得传说中的魂飞魄散就是再没有一丝一毫的情感,像尘埃像空气消散在空中,彻底的听天由命。可我的**没有死亡,魂寄与这里,就是一条人。可魂消散了,**还在,就会是行尸走肉吗?到那时行尸走肉会知道自己是行尸走肉吗?” 辰阳说:“曦儿,这些思想不就是情感吗?而欧阳不就是你的**与诉求吗?你心里那些鬼魅血手印不就是你的恐惧吗?只是欧阳太贪婪,既不能给你幸福,却还要占据你的全部,以至于我们这些都成了杂念,没关系,你放一放,以后还会成为主宰。我与你曾经系着同一根脐带,流着同一滴血,我怎么也不会让你行如走肉。” 可是在安静柔谧的世界里,好像我要做的能做的就是享受它,感受它,甚至去融为一体,这是欧阳说的天人合一吗? 可这种静谧又像一个坟场,像冰冷的器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