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在灵逍静心湖畔与龙喜扬比试了一回,张昭觉得自己在修行上存在一个很明显的不足之处。那就是与人较量时一出招就想用上穿胸破腹的杀着,否则就会感觉缚手缚脚。 他体内经脉异于常人,平时不争上发出的刀气威力并不算强,一旦使出全力又无法控制。蟠龙会上只是正常切磋,他所学的乾坤刀法还是大罗天斩一招一式却都足以致命。张昭经历了晶脉之争和生死界后连番血战出手狠辣,蟠龙会上这些弟子身份都不同寻常,随便伤了谁也不好解释。 想获胜又不能下杀手,张昭着实觉得有些困扰。路上看到那些藤编之物时却豁然开窍。大罗天斩就是以三十六式层层累积而成,他虽然没有罗天刀圣的本事,却从这一式的交叠之道悟出了一套能让自己掌控自如的刀法。 他将发出的每一道刀气都当做藤条竹片,先搭出一个骨架,再将细张昭光层层编附上去。既比普通招式威力大了许多,交织一体后还可以随着自己的刀势随意挥洒,不至于像大罗天斩那样一旦发出就无法掌控。 张昭并不认为自己这套刀法有什么出奇,顾岩他们也只是觉得新鲜好看。可当张昭手法越来越是纯熟,刀光形成物事渐渐逼真之时,将目光关注在他身上的几位阴阳境界修者开始暗暗心惊。 每名上三境修者都能以灵力凝形伤敌,数道灵力积累一起发出也是常事。但是要把数百道灵气混成一体已属不易,想做到张昭这般随心所欲形神兼备更是难上加难。 台上的龙家长老和几位博坊的阴阳修者都在暗自衡量,觉得自己发出百来道灵力叠击没什么问题,威力也肯定只强不弱。可是外形与张昭发出刀光编成之物相比,一定会差上许多。 段公子的彩头是一套内镶五色玉石的辉星银杯,被张昭手中不争盘旋所成杯形刀光绞落手中精钢短棒后,他才知道自己上了翁陆两位公子的当。 “张张昭胜。”龙家长老笑吟吟报出结果。这时台下的崔公子终于发现事情不对头,他转身要躲却被翁陆两人紧紧拉住:“崔兄弟,咱们几个说好了一起上台,你可不能临阵逃脱。” 崔公子用力挣扎:“我才不去,前两天博坊的事就已经上了你们几家的当,这明摆就是去挨打。你们几个休想如愿。”不等他再说,台上段公子也俯身帮忙,三位公子一齐用力把崔公子拉上了台。 台下通报名号的长老满脸带笑由着他们胡来,还适时叫道:“运宝堂崔宝生,彩头墨玉骰蛊一只。”兵器都没来得及拿的崔公子哭丧着脸回头:“长老啊,您没看到我是被他们几个强拉上来的?” 蟠龙会本就是个热闹的高兴事儿,不远处崔老东家看了这情景也是苦笑叹气:“本来仙晶被你们坑去不少,这回连儿子也让他们几个给坑了。” 众人哄笑声中,张昭捧了四家博坊的彩头下台。几名东家不仅毫无怨意,还纷纷起身拱手问候。四位公子也明白张昭修为高出自己不少,这才真正心服口服。 他们半是切磋半是玩闹,其余几处台上的比试同样不甚激烈和和气气。这也是因为蟠龙会要举行五天,玄木域上十几个知名门派中自觉实力不错的精英弟子还都在静心观望。 张昭拿了几件东西回来,顾岩他们都是满脸羡慕围上来观看,这时顾千重眯着眼问了一句:“张昭,那刀法是你这几天想出来的?”张昭听了兴奋回头:“是啊,还请顾长老指点。” 顾千重脸上神情变幻几下:“我指点不了。”他见张昭有些迷惑又加了一句:“这路刀法不拘一格颇有意境,既然你能想它出来,就这样一直继续吧,别人指点反而会碍了你。” 张昭不敢相信整个灵逍修为最高的顾千重竟会对自己如此肯定,对这路由编物领悟到的刀法更是有了信心。旁边长清子听了也为之侧目,自识得顾千重以来,还从未听过他对谁有这样高的评价。 蟠龙台陆陆续续上下百来人后,一些修为不错的弟子开始站在台上连续接受挑战。灵逍众人指点议论中,竟然看到其中还有当年地宫前那位丹心阁少主范世安。 “这小子还真挺厉害啊。”田玉琴见范世安御动一双弧形金色弯月又将一名对手逼落台下,盛气凌人的样子与当年如出一辙不由心中有气:“你们谁上去一个收拾了他。” 众人都看出范世安手中时分时合的双月刀环威力不小。顾岩回头看着自家妹子叫道:“仙容,我看你去能行。”他见顾仙容白了一眼没理会,又盯着莫俊峰道:“莫师兄,你还一直没动手,你去也行。” 莫俊峰轻轻一笑:“我与顾师妹要想取胜,就得全力正面相抗。那时他的刀环怕是要被斩断。”他盯着那边摇了摇头:“切磋而己,他御使刀环要是让人毁掉必然受创不轻。岂不是伤了和气。” “我去吧。”张昭想起旧事起身走上,田玉琴从后面叫道:“张昭,你最好编个筐扣在他头上。”灵逍众人哄笑声中,张昭在台下长老的声音中跃上蟠龙台。 范世安将一双弧月刀对扣成个圆环套在胳膊上,听了报名又看到张昭的面貌才有些印象,他带着调笑讽刺:“怎么是你?还是让你那些师兄师姐来吧,我可怕错手伤了你被那魔头找上门来。” 他想着这两天听到的事儿:“对了,你那个魔头朋友好像正在被人追杀,应该也没功夫管你的事儿了。”张昭记起当天在集市上看到的一幕:“你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范世安笑容更盛:“听说有人出重金要杀他。你不是和他很熟,怎么连这都不知道?” 见张昭站着呆呆发楞,范世安也懒得再和他多说,取下刀环双手一分,两道弯月一前一后袭向张昭。这座台上的龙家长老并未见过张昭的本事,一见双刀飞近他还不动皱眉叫道:“都开始了,你想什么呢?” “铛铛”两声脆响,张昭不争在腰间未动,右手挥起破仙连着两下击中两片刀环中部。他用的力量并不算大,刚刚能止住刀环去势。范世安一见攻势被破,双手回勾再挥,金光闪动中,两片刀环如飞鸟般围着张昭旋转起来。 “铛铛铛”声音不断响起,只要范世安的刀环进入张昭身周三尺,就会被黑沉沉的破仙迎头击中,而且张昭手上渐渐加大力度,空中两片刀环不时被击得歪歪斜斜下坠。 胸口发闷的范世安减少了攻击次数,两片金色的弯月在张昭身边旋成一个光环,然后随着他的御使向内收紧。张昭却只是盯着范世安的眼睛,脑中魂识将两片弯月的轨迹牢牢锁住,稍有动作就以破仙重重一下击出。 范世安连番尝试无果,只得召回双环合二为一,不等他再出手,张昭勾起不争,瞬间就在身前划出数道又长又直的亮线,然后手腕急抖,密密麻麻的刀光堆积一起,在身前成了厚厚的一团。 灵逍众人看了心中奇怪,范世安的彩头是一只定神云雾符枕,与张昭现在刀光所成之形相差甚远。而且这次张昭发出的还不是以往那种白色亮光,那团刀气显出的是淡淡土黄色。 见了张昭推动身前这条厚长黄色刀气向前直冲,手足无措的范世安只得一个后翻跃下蟠龙台。丹心阁的范永乐看了这情形转头对着凌一念咧了咧嘴:“都说莫欺少年穷,这个小子还真是记仇。” 只是觉得张昭刀法有些独特的凌一念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张昭刚才刀光之形就是他与范永乐两人当日在地宫前所凝的那道土墙。他苦笑一声:“欺都欺了,咱们也只能慢慢补救。” 张昭提着范世安的玉枕回来,当日一起去过地宫的几名灵逍弟子明白了他那面刀墙的含义都觉格外解气,田玉琴更是得理不饶人的笑道:“咱们盯好了凌云城,要是有人上台,再让张昭给他们砌面墙看看。” 眼见这一天比试已近尾声,无论是龙家的龙喜安,还是其余几派的知名弟子都未出现。喝了一肚子茶水的宇文栋忍不住对着胡秀成低声抱怨:“闷死我了。老子可真是服了你们,一个个都不肯让自家儿子先上场。” 谁料一直留神他动静的龙怀谷听了呵呵一笑:“喜安身体有恙,休养两天应该差不多,他也不想错过这几天的比试。”他话锋一转:“既然宇文城主如此豪爽,不如就请令郎上台露露本事,也给我们这些人开开眼。” 宇文栋没想到随口一句话会让龙怀谷抓住不放,他见对面桂正阳和卢晚臣都望过来只得站起:“好,早晚都是个比,这回就让我们赤柏城先来。”他对着身后挥了挥手:“彪儿,你先上去试试吧。” 宇文栋身后一人应声而出,他抖落身上披着的外袍露出一身黑色劲装,这人身材高大魁梧,头上浓密的寸许短发,两鬓至颌下须毛乌黑,耳圆鼻突,看上去像极了一头猛虎。 这名壮汉稳稳跨步直奔最近的一处蟠龙台,他身后跟着一名手捧锦盒的赤柏城长老,到了台下龙家长老打开验看顿时吃了一惊:“赤柏城宇文彪,彩头八角玲珑晶灯一盏。” 五玄上随意一盏能让仙晶发出光泽的符灯也能值一颗极品仙晶。而且随着光亮程度和仙晶使用时间长短,价钱更是高得惊人。赤柏城这盏晶灯显然不是凡品,龙家那名长老估算着怎么也能值个十几颗极品仙晶。 赤柏城才有一个人出场,彩头就是这等昂贵之物,雄厚财力果然让人咋舌。正如卢晚臣所讲,玄木域大多数商户都在经过时被他们勒索,这样的无本生意怎么能不大赚特赚。 “宇文城主果然阔气,一个彩头也搞出这么大的声势。”胡秀成在旁边轻轻摇头:“你这么干,后面我们这几派的彩头怎么好拿出手?” 宇文栋哈哈一笑:“区区一盏晶灯而已,算不了什么大手笔。”他迎着龙怀谷的眼光:“本来我是想过两天再让彪儿他们上场,可是龙城主既然开了口,我实在不好意思推辞。” 蟠龙台上已有一名木棉城弟子,彩头是颗酒杯大小的夜明宝珠。宇文彪跃上台后冷冷一笑:“你还是自己下台去吧,那种连极品仙晶都不值的东西彪爷看不上眼。” 蟠龙会比试虽然没有什么限制,不过各派都是自觉派出三十以下的年青弟子上台,正值年少气盛的木棉城弟子毫无退意:“宇文师兄虽然看不上我的东西,在下倒是觉得你这盏晶灯挂在房中一定好看的很。” 宇文彪呵呵冷笑:“好,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他身子微躬,猛然向着对手冲去。两人相距四丈有余,宇文彪双手空空连兵器都没有,沉重的身体只一个起落就跨到了木棉城弟子面前,探出右手当胸便抓。 木棉城弟子手中子母双刀刃口向外一长一短交搭身前,宇文彪却是毫不退缩的一手抓向锋芒毕露的两刀交叉之处。金铁交鸣声中,他五指张开将双刀紧紧握住一扭,精钢打造的子母刀竟如软泥般变形。 不待木棉城弟子再做什么动作,宇文彪用力一拉一甩,紧握刀柄不放的对手身不由已的被他扔下台面。气势如猛虎出林一般轻松获胜的宇文彪满脸轻蔑:“不堪一击。” 没等满面通红的木棉城弟子退回本派,宇文彪俯身探手将台边那颗夜明珠拿起紧握。“啵”的一声轻响后撮唇轻吹,一团洁白的粉末随风散去。见他竟然如此狂妄将对方的彩头毁掉,场中众人都是轻声嘘叹。 “这样的破玩意儿就算彪爷拿回去也是占地方。”宇文彪拍去手上残余珠粉:“没有和我那晶灯差不多的彩头就别上来现眼了,要不然到了我手里都是这个下场。” 龙怀谷知道赤柏城这是故意示威,脸上还是风轻云淡:“宇文城主,令郎真是颇有你的风采,不知你这样的晶灯共有几盏,要不然我们这些人怕是不够分啊。” 宇文栋呵呵大笑:“龙城主放心,这次我们赤柏城可是备足了彩头,每一件都不会让你失望。只要各位贤侄有这个本事,区区几盏晶灯算什么,后面还有更好的东西。” 天色渐晚,蟠龙会第一天的切磋正式结束。龙怀谷吩咐上了酒菜,各派就在广场上推杯换盏吃喝起来。虽然赤柏城闹出一些不愉快,事不关己的大多数门派还是尽情欢笑。 灵逍众人收获不小,虽然战胜的都是些藉藉无名的对手,可是初战就无一落败还是让大家兴奋不已,尤其张昭连胜五场还为众弟子出了口气,长清子和几位长老脸上倍感光彩。 看着对面灵逍席上敬酒之人来往不断,宇文栋和胡秀成脸上阴冷。三分城发生的事他们已经知晓,虽然长清子表面上客客气气,可是提起血魔的事摆明了就是威胁之意。更何况他们还和红枫宗联亲联商,抢了赤柏城不少生意。 夜幕降临,忙碌一天的龙家府内灯火通明。卢晚臣坐在龙怀谷对面脸上有些担心:“龙大哥,宇文栋今天信心满满,我估计他还有什么后手。” 龙怀谷沉稳一笑:“卢老弟,咱们与他们又不是今天才认识,他们两家有什么底蕴还不清楚吗?胡秀成的两子一女修为不错,宇文栋的三个儿子还要强一些。可是你我的几个小子也不比他们差啊。” “喜安的伤势如果能够痊愈,拿下蟠龙会的头名应该没有问题,至于那个赌约你不必担心,如果最后只余咱们几家,我让喜安他们先把宇文栋几个儿子都打下台去。到时候谁得头名还不是咱们说了算?” 卢晚臣心中稍定:“那就让龙大哥多费心了。”龙怀谷站起身一拍他肩膀:“咱们兄弟说不着这个。那些年玄木城有困难时你帮我的还少吗?就别谢来谢去了。” 提起这事龙怀谷忍不住面带得意:“也难怪宇文栋这家伙想闹,这几十年我们龙家对玄木城集市上的商户分文不取,如今玄木域上的大商家几乎都聚在这里不再去他那儿。外域的过路生意再让你这一截,他平时伸手要钱惯了,肯定怨气不小。” 卢晚臣点了点头:“也要提防他狗急跳墙。”龙怀谷笑着挥挥手:“咱们的实力要比他们强的多,前两天府里一个藏了多年的奸细也被我除了,他们不敢妄动。” 两人正在交谈,突然响起轻轻的敲门声。龙怀谷见了来人有些意外:“怀进,你这么晚不去休息,怎么还来我这儿?”这名长老先对着卢晚臣点了点头:“大哥,白天我看了灵逍一名弟子的刀法,想了又想觉得还是和你说说的好……” **** 灵逍住处,长清子和几名长老同样在议论白天发生之事,谈到那个不算公平的赌约都是脸带忧色,长清子沉吟片刻:“各位,这件事与咱们灵逍也是息息相关,当然不能坐视不理,咱们虽然不能明着与赤柏城为敌,可是帮着打打前锋还是可以的。” 莫问听了点头:“这主意不错,宇文栋只有三个儿子比较难缠,咱们按着规矩上去挑战,就算不能获胜,也能让卢宗主他们看清一些路数。” “好,那就这么着,明天告诉俊峰他们见机行事。”长清子冲着几人点了点头:“各位也都累了,这就回去休息吧。”几位长老起身告辞,他记起白天的事出言留下了顾千重。 “表哥,你对张昭说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他真有那么厉害吗?”顾千重想了想慎重点头:“我觉得不会看错,虽然他还不能掌控自己境内任意一道刀气的去向,却能将无数刀气粘缠一体御使自如,可以说已有了些境的味道。” 长清子听了刚觉有些欣喜,就听顾千重缓缓接道:“剑中三极,我已悟势境,从他的刀法中我竟然还能感到一丝意的影子。可是他境还未至,又何来的意?” **** 宇文彪昨天的嚣张表现并没有吓住所有人,目前各派彩头中最为昂贵的玲珑晶灯更是让人跃跃欲试。蟠龙会第二天刚刚开始,就有几人围到了他的台前抢先挑战。 “飞絮堂曹志光,彩头三足青玉古鼎一只。” 率先上台的曹志光果真是身如飞絮,以手中长剑轻点借势连连避开了对手几次进攻。看了昨天宇文彪刀枪不入的强悍表现他只是围着对手游斗,想等着宇文彪力尽后再出奇制胜。 “和彪爷玩这套可不灵。”宇文彪看破了他的用意脚下加劲儿,不再直来直去的全力扑击,而是盯准了曹志光的去势紧跟不放。两个大圈绕下来就找准了方位抢先跃到敌人脚下。 台上的龙家长老生怕他下杀手也凑到近前,看到宇文彪只是双拳轻托,两道气劲正中曹志光足底。还未落地的曹志光身不由己又向空中高高飞起,落下时已经在台外数丈。 宇文彪带着冷笑将三足古鼎捏成碎块,转身看到一名与自己身材相差不多的青年跃上台来:“古松堂谢继荣,请宇文师兄指教。” 谢继荣自恃巨力与宇文彪四手交握,两人顶牛般在台上角力一会儿他手臂酸麻渐感不支,这时宇文彪厉喝一声将谢继荣身子高高轮起,旋风般转了几个圈子后抖手丢出,头晕眼花的谢继荣缓过神来正看到自己彩头被他搓成细末。 宇文彪面不改色连胜数场气焰愈发高涨,转身对着红枫宗的方向厉声高喝:“敢抢我们赤柏城的生意,你们却没有胆子上台来吗?”他眼中一名白袍青年站起身来缓步走近:“灵逍莫俊峰,请教宇文师兄高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