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挣断枷锁 看着白衣女子渐渐远去,虽是行走,但是身形有时缥缈,跟那被称为缩地成寸的神通很像,往往白衣女子走出一步,距离苏青就是数步之远。 此时此刻,苏青第一次体会到无能为力的感觉,心急而无可作为的无助感弥漫心头和四肢,苏青越是挣扎,那从地里伸出的冰冷手臂就抓得越紧。 苏青不知那白衣女鬼有多强,是那书中随便一个游历道士就可以收服的小魂灵,还是机缘巧合入道已经练气数层高楼的大鬼,苏青关己则乱,只知有两个自己关心的人,一个年迈老人,一个柔弱女孩,在那荒宅之中,会被那白衣女鬼伤害。 而且那来自四只超长手臂的束缚感,那天生而来不喜欢被制约的感觉,让苏青近乎暴怒,双眼之中浮现而出的血丝不是红色的,而是黑色! 月光照射之下,地上没有苏青的影子,只见其背后乌黑发暗,如同那影子拥有了生机,离开地面依附在了苏青身后。 跟在孔秋身边,学习了仁家为人处世的礼仪,苏青以此伪装自己,但是终究是本性难改,那骨子里的狂暴,血液里面的不驯,本心之邪恶,是那如薄纸一般的伪装破开之后,就会原形毕露的丑态。 苏青眼中一道道黑色血丝浮现,越来越多,密密麻麻,直至两只眼睛如同蒙上了一层黑色的膜,同时发生的是苏青的血液在沸腾,似乎还没达到他自己血的沸点,只是仍然有那发热发烫,那身躯都肉眼可见地“壮大”了。 在苏青的身体里面,那不同于血肉之躯,血液流动和白骨为路的“内在”,而是那玄之又玄的体内小天地当中,有那五道锁链存在着,囚困犯人那般,事实也是如此,这五道红尘链是那天地为官,锁住如同犯人的天下苍生凡灵的天生压制。 锁住长生路,堵断通天途,无那逍遥游。 所以有了生老病死,天地有轮回。 只是时代更迭,一些世界原始形成的规矩,被后来者一一打破、更改,妖魔鬼怪,神仙灵佛,逆天改命,踏了那长生路,行了那通天途,求得了逍遥游。 不过话虽如此,真正求得了长生、通天、逍遥之灵,古往今来敢自称真正得了那“道”,不多。 那湖边的苏青正身,双眼皆黑,如同覆盖黑膜,伸出了一只手,抓住了虚空,手中无物,却似乎真的抓到了什么东西了。 那从地里伸出的手臂,想要将苏青的手臂拉下来,一点都拉不动,仿佛那手臂就定在了那里。 此时虚空中传荡着金属锁链的震动声,响起第一声之后,而后越来越大声,越看越频繁,如同一曲铿锵有力的战曲。 那金属的震动声响彻四方虚空,单单一条根本不可能有如此,如果有修行过了问灵境的练气士在此,一定会目瞪口呆,绝对不敢相信,因为苏青竟然是想要一次挣断多条红尘链。 这不是没人做过,只是危险至极,没有大境界强者护阵,再配以诸多的天材地宝保命,很容易就会是身死道消的下场,失败之中最好的结果也是沦为废人,如同身患绝症的大病人,到时候就连自己吃饭都成问题。 苏青其实知道这其中的危害,孔秋有刻意提过,让苏青挣断红尘链之时,切勿贪心,只是苏青内心有莫名的信心,无畏无惧那可能会形成的后果。 锁链的激荡声越来越响,好似苏青周围都是那连接着天地的巨型铁链,而那天地在震动,那些链条随之震荡,奏起独特而且震撼的大曲。 苏青那如同定格在空中的手臂,那手掌死死地抓住着什么,仿佛那手中真的有一条链条,有那骨骼的爆响声从整条手臂传出,只见苏青手臂裸露出来的皮肤上,一条条经脉凸出爆起,随后一道道黑气从苏青的四肢涌出,使得他如同一块燃烧殆尽的木炭,残留着余温,还有那久久不散的黑气。 练气第二境的问灵境,所谓的挣脱红尘链,绝对不会轻松,是需要承受巨大痛苦的。然而如果一次性挣断数条,且不说下场如何,只说那过程,就不是一加一叠加起来的痛苦,而是几何倍数的增长。 就说那最有可能出现的意外,就是那过程之中身体不堪承受之痛,会爆体而亡,到时候就是一个血肉横飞的可悲下场。 显然挣断身体红尘链不只一条的苏青,此刻全身都在聚力,那衣服覆盖的皮肤,同样也是经脉暴起,体内的每一滴血液都滚烫着,汇聚而成的如同一片人体小火海。 不过用力是相互作用的,苏青挣脱所用的力气越大,自身所反馈而开需要承受的力气就会有多大。 苏青紧咬着牙根,因为承受着巨大痛苦,双唇已经拉开,露出了两排牙齿,那两排牙齿被苏青咬得如同本來就生长在一起似的。 突然,那响彻天地的铁链激荡声慢慢变小了,如同风停了了,高草不再摇拽了。 瞬间就无声无息了,就像一曲天地大歌,演奏到最高潮突然间就暂停了,暂停得那么突然,那么迅速,一下子此地又变得月黑风高,夜深人静,寒风吹拂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眼中的黑膜出现裂痕,而后一块块黑色碎片从眼中脱落,脱落之后则化作精纯的灵力,被苏青重新吸收入体。 苏青回过了神来。 说不清是什么感觉,似乎挣断了红尘链,身体没有什么不同的改变。 那四只抓住苏青的手臂,早就在黑气从其四肢涌出之时,被销蚀掉了。 苏青那只还定格在虚空之中的手臂,突然一握,全身骤然响起骨骼的响声,非常之舒服,脱胎换骨一般的快感。 “呼。”苏青呼出一口气,没有过多贪恋享受于身体之中弥漫的舒服感,动如脱兔,一下子从原地弹出,向荒宅奔去。 苏青冲进大门,却发现里面的场景空无一人,月光将周围照得明亮,原本会坐在大厅的孔秋和雪鸟不见踪影,就是那喜欢独自登高在屋顶的陈灰雄也没看到,宅中除了苏青无他人。 “先生,雪鸟!”苏青环顾四周,大喊道,但是没有回响。 空中突然有水纹波动出现,一道人影从其中显现,随着水纹波动重新归回平静,那道人影变得清楚,是一位看面容似乎将要步入中年的男子。 所谓神仙,神灵或者仙人,寿命数倍甚至几十倍多于凡者,但不算驻颜有术的话,同样也抵不过时间的侵蚀,所谓长生和不老,对于练气士来说,一样是遥不可及之物。 苏青盯着那突然出现之人不说话,那如将步入中年其实年岁必定不轻的人,倒是率先开口道:“春月不杀你,真把你当初她死去的弟弟了,凡人之心就算化成了鬼,依旧如此多情滥情,拖拖拉拉,感情用事。” 苏青依旧不说话,但是体内的灵力在流动。 那人笑吟吟的,仿佛天大地大尽在掌握之中,双手放在后面,闲庭信步,再次开口道:“我这鱼啊,有一个爱好,就是喜欢把所设之局的全部真相说给别人听,但那人必定是将要却必死之人。否则大局高深,环环相扣,惊为天地大案但是无人知,岂不是毫无意义。但是又不可泄露,所以只有必死之人才可以听。” “要是我死不掉呢?”苏青终于开口。 那鱼觉得这是一个天大的笑话,所以听后哈哈大笑,止笑之后蹲下来,伸出了一只手说道:“你说我手中的一只小虾米,它凭什么说自己死不了?我要吃它,大口一张吸力所覆盖的范围,任它如何挣扎,也没有丝毫用处和意义,必死就是必死,何来那么多的状况之外的意外,不存在的。” “你是一头鱼怪?”苏青突然问道。 那鱼一愣,他现在讲着鱼生大道理,结果眼前的这个小破孩却问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怎么的,你这个人看不起我这头鱼是吧? 鱼怪没好气地点了点头,站了起来,又是双手放在背后,来回走动,显然欲言又止,却又一时语塞,又是欲言又止,然后实在忘记了要说什么来着。 苏青于心不忍,给鱼怪提醒道:“你不是要讲事情的过程和真相?” 鱼怪停下脚步,用手摩搓下巴,点了点头,不知是不想计较,还是懒得计较,反正一个将死也必死之人,乱了他一时心中逻辑,无妨,等一下吃的时候吃的慢一点,让这小孩多承受一点痛苦是一点。 “来来来,坐下来,这事我是不说不快啊,反正现在胡春月正和那武人打得热火朝天,没那么快结束的。”鱼怪索性坐在地上,看着苏青,示意他也坐下来。 鱼怪眼中有带着杀气的寒光闪动,一旦苏青不知好歹,鱼怪不介意收回施舍,让苏青现在就葬身在他的口中。 苏青没有多想,坐了下来,因为脚下之路现在只有一条,没有多余的选择,只能看局势演变,是否会出现异变,异变一出自有漏洞,便有破局的机会。 那些博弈之书,与心术纵横很是贴合,可以取之与人心斗智斗勇,苏青在苏家村的学舍与孔秋借书之后,很喜欢看,作为先生从未吝啬,任由学生阅读。 至少,不管心术如何,修为如何,危机多重,自己面临着什么样的鱼怪,是心狠手辣还是愚笨可笑,先生就在身边不远处,苏青便尤为心安。 便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