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太阳挂在头顶之时,蓝珺瑶才醒來,半夜被小婢女搅醒后,她便再也睡不着了,直到早晨鸡鸣时分,头脑才有些昏昏沉沉的,然未休息多久,浑身酸沉感着实令人难受,便唤來婢女为她梳洗。 良辰进來的时候,一直低垂着眼不敢看她。蓝珺瑶身上全是一些青紫的痕迹,连脖子上亦有一些。幸得她还有一些力气,在良辰进來之前便将一件中衣披在身上。 沐浴用的水是一早就备下的,良辰上前为她擦背,一见她背上遍布的痕迹,不由两眼发热,连说话的声音亦带上了些委屈之色,唤道:“娘娘。” 良辰抓着帕子,沾着浴桶中的水小心擦拭娘娘的后背,她着实替娘娘鸣不平,昨夜明明是娘娘与皇上的大婚之夜,皇上怎能半夜离了娘娘的寝殿。原本娇嫩的皮肤被皇上折腾成这般模样,便有热泪顺着良辰的眼角滑落。 “良辰,我沒事。”蓝珺瑶倦倦地开口,她将手臂放在一侧的木桶边沿上,支着头枕在上面。泪滴入水的声音格外清晰,蓝珺瑶心中叹息一声。 “娘娘,她如今就敢这么嚣张。”良辰瞧着那位阿琴姑娘有些不对付,帝后新婚之夜将皇帝叫走,这无疑是对皇后娘娘威严的一种挑战。 良辰的手正擦在那些青紫的痕迹上,蓝珺瑶忍不住蹙眉,她如何告诉良辰,她口中狐媚子一般的人正是皇上放在心尖尖上的,自然容不得她出什么差错。 “良辰,以后莫要与旁人说些碎嘴的东西,这些话传到皇上耳朵里,只怕连我也保不住你。”这小婢女一心一意为她打算,蓝珺瑶还是温言教导了她两句。 “奴婢记下了。”良辰在蓝珺瑶背后吐了吐舌头,娘娘的心其实比谁都软,若不是与娘娘相处得久了,连她也相信这位便是带领着羽林卫与三皇子一方斗智斗勇的娘娘。 “你出去吧,我想自己静一静,洗好了我再唤你。”蓝珺瑶将身子往水下缩了缩,良辰看出娘娘心情不好,施一礼而后退出。 蓝珺瑶深吸一口气,整个人都沒入水中不见,水面上花瓣微微晃动,她整个人从水中钻了出來。虽多次因水出事,她其实是喜欢水的。如今天这般水温恰到好处,似娘亲柔柔的怀抱。 昨夜发生的事超出了她的计划,蓝珺瑶又坐回浴桶中,想起自己昨夜的一番举动,怎么看都像是自己主动投怀送抱。想必两人昨夜皆是被那催情香所诱惑,这才有了今日一番行径,日后这样超出计划之外的事定然不会再有。 蓝珺瑶拨开水面上飘着的花瓣,盯着水面下的身子,颈间、身上全是他留下的痕迹,看久了竟有泪珠顺着眼角滑落,滴入水中便与这浴桶中的水融为一体,蓝珺瑶笑出了声,脸上泪痕犹在,明明是个意外,怎地却这般放不开。 帝后大婚的第三日,凌祈暄才从阿琴姑娘所住的景阳宫中走出,他满面疲惫之色掩饰不住。她连着昏迷了两天两夜,今日方才醒了过來,凌祈暄便守着她两天两夜。 他看着榻上的阿琴,想起自己与皇后的缠/绵,不免觉得有些愧对于她,然他却发现,面对她时,他每每有把持不住自己与她亲近的趋势。 眼前才是自己深爱的女子,凌祈暄将她憔悴的面容看在眼中,愧疚之色更浓。新帝大婚后三日免上朝,后宫中这一番动静,早已被有心之人探知。自然,他在新婚之夜丢下皇后的事也被那些人知晓了。 这样下去终究不是个办法,凌祈暄唤來守在门外的墨一,提笔间一道圣谕已下。他有些疼惜地抚了抚阿琴的面颊,宫中的生活她是有些不习惯吧,比之他们在宫外之时,她这些日子也有些清减。 不待人们诟病新皇未宿皇后宫中一事,阿琴封妃的旨意就已传到了后宫各处。而今后宫有皇后一人,琴贵妃一人,两位侧福晋则是一并抬了妃位。这样看,皇上的后宫着实有些空了。 一行人皆在看着皇后处的动静,然他们这几日打探下來,皇后那里却平静的很,连服侍她的人都有些为自家娘娘抱委屈。 这两日來,江芷容与颜如玉两人倒是每日來叨扰。依着规矩,皇后掌管后宫,这些后妃每日都要到皇后这里晨昏定省。颜如玉听着宫人禀报的消息,不免有些幸灾乐祸,她本是打定了主意來瞧皇后的笑话,谁知她每日里做事一如往常,丝毫不见半分怒意,颜妃便饭有些失望了。 江芷容是个性情温顺的女子,她每日里到蓝珺瑶这里,陪着她一处下棋或者品茶,有时蓝珺瑶捧着一本书看,她便安静地坐在一旁做些女红,她的绣工极好,头一日送了一方绣帕与蓝珺瑶,一脚绣着一朵清兰。第二日是一个绣着飞凤的荷包,看着同样喜人。 琴贵妃得封的消息传來时,蓝珺瑶正站在江芷容身旁看她飞针走线,一个个精致的小物件便在她指下诞生,当真是个养在闺阁的小姐。 蓝珺瑶望了一眼自己的手,手心里有一层薄薄的茧子,她这双手拿过剑,配过药,杀过敌,唯一不曾做过的事便是拿这绣花针。积年连身上破了的衣服都是交由婢女缝补,她看着江芷容手指翻飞如穿花蝴蝶,却沒有动手的想法。 皇帝的圣旨上写着,琴贵妃身子不好,晨昏定省便免了。墨一将圣旨合上,望向蓝珺瑶的目光中不由带上了些歉意,他将圣旨递到她手中时,小声地开口:“娘娘且安心,那位却是今日才从昏迷中醒來。” 他有意为自己的主子开脱,后宫中的传言他也有所耳闻,这样的变故是他们始料不及的。然主子这般情况下,他们又无法劝说主子到皇后宫中宿着,便更坚定了他们早日找到千秋重锁的决心。 蓝珺瑶接过圣旨,这样的情况比她预料得來的迟了些。她原想着凌祈暄是要在封后结束后便抬了阿琴姑娘的份位,能拖到今日已算是极给她面子了。 蓝珺瑶面上无喜无悲,她从容地接过圣旨谢了恩,便继续先前的事了。墨一不好再待下去,只好朝两人作了揖,带着传旨的人退了下去。 东凌新皇登基,各国自然是要派使者來庆贺的。第四日起,新皇开始处理朝政,一并接待各国來使。京畿中连着三日都绵延着喜庆的氛围,百姓们自发为皇后娘娘起了雕塑,又有富商捐钱为之宿了金身。 各国的使者一路走來,听到最多的便是皇后娘娘的种种传奇往事,他们不免对这位先帝遗诏钦定的皇后娘娘起了好奇之意。又听说送亲路上有意图不轨之人要抢亲,皇后娘娘神威大发,打得这些人屁滚尿流。这其中自然有百姓对她的神话意味,不过从此也可窥见这位皇后娘娘的不凡之处。 宫里人出去采买,旋即便将这些市井流言带回宫中,不过一日的功夫,坊间的流言已在宫中传扬开來,一时之间,宫人之人对皇后娘娘多了些同情之意,皇上这样做实在太不应该。 荣华将这些流言说与蓝珺瑶听时,她正拿着一本游记在看。因着年代久远已看不出是何人所著,不过这上面记载的一些事却有趣极了,还有一些地方,地方虽小,看起來也是个好的去处。她这几日尽翻看些此类的书,连良辰为她收拾桌案时都不自觉染上了一抹忧愁。 蓝珺瑶将手中的游记又翻了一页,这才道:“不过是些流言,权当玩笑话听了吧。”她饮了一口醇香的茶,良辰这两日在她的熏陶下,也不似一开始那般提起琴贵妃便咬牙切齿。 明日的宴席是要帝后一同出席的,沒过多久,便有内务府的人将明日宴席上皇后娘娘要穿的衣物送來,颜色鲜亮出挑,贵气逼人,仍旧繁琐。 他们今日将衣物送來,是要皇后娘娘试一试,看看哪里有不恰当的地方,他们也有时间改改。他们对尺寸把我得极其精准,这衣服本就是为皇后娘娘量身定做,即便是头上未做过多妆点,也不失威仪。 蓝珺瑶将衣裳褪下,良辰赶忙上前将打赏的银钱塞入前來送衣的公公手中,道:“辛苦公公跑着一趟,这些公公拿去喝茶。” 宫中素來便有这样的规矩,这人也不推辞,他又笑着说了几句吉祥话,言明日后定为了皇后娘娘鞠躬尽瘁,娘娘但有吩咐尽管说。 荣华上前将他们送出门,蓝珺瑶才得片刻清净。她将手中的书卷放下,瞧了一眼这宫中各自忙碌的人,除了先前在染仪殿服侍的那些,殿内又多了许多生面孔。 其中定然有各方人马派來的眼线,蓝珺瑶心知肚明,却不点破。眼下宫中看起來是她一人独大,实则前朝势力错综复杂,想來后宫也沒多少安静的日子了。 蓝珺瑶这几日倒是乐得清闲,两位太后,一个被软禁,一个缠绵病榻交代人不必去她那里问安,她这几日索性每日都呆在殿内,做的最多的事便是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