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也看到了倒在地上死不瞑目的小宫女,她踉跄着朝后退了两步,赶忙捂住自己的嘴巴,强忍着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方才她还俏生生地拉着自己的手撒娇,言说这次被六皇子看上了才好,便是只做个小妾,她也是心满意足的。 这细微的响动惊扰了霜修景,他烦躁地扭过头來,正与满面鄙夷的蓝珺瑶相对,那样熟悉的眉眼,正是午夜梦回之中他渴望与之缠绵缱绻的人。 才几个月不见,怎就觉得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样长久,仍是那样熟悉的眉眼,只是比起之前却带上了些冷意,凉凉的让人难受。 望着她面上的鄙夷,霜修景忽然就着了慌,他想向她解释,事情不是如你所看到的那般,还未张口,却在她的目光下败下阵來,他的嘴巴动了动,到口的话最终又缩回了喉咙。 蓝珺瑶心中陡然升起阵阵愤怒,原是她自欺欺人了。她为他的离去找了千百个理由,只安慰自己他不告而别定是什么紧急之事。好一个离别,再相见他已然成了南霜国的六皇子,真是讽刺。 便是闭着眼睛,她也能感受出他的轮廓,虽然变换了妆容,可是眉眼是那样熟悉,眼前这个紫衣华服的男子不是无忧哥哥又是何人? 蓝珺瑶的目光从下往上扫过,那婢女面上的恐惧深深刺痛着她的心,竟为了什么,无忧哥哥变得这样草菅人命。往日里那整日噙着笑陪着她闯,依着她闹的男子去了哪里? 她一直在等他一个解释,只为他的不告而别。直到那婢女的血将脚下的青石砖染红,他依旧保持着沉默。 殿外的侍卫是陪着霜修景从南霜国一路赶來的,他们并不识得蓝珺瑶,却不曾见过自家皇子这番模样,周身的暴戾全然消失不见,即便如此,他们也不敢上前,一个个如标杆一般站在殿门两旁,静候事情的发展。 霜修景握紧了手中的玉箍碎片,锋利的边缘刺破手掌,他却仿佛沒有感受到刺痛一般。两人间只隔着一道门槛,却似横着万丈鸿沟一般,一时之间,时间仿佛凝固一般僵持在那里。 血滴滴落的声音格外刺耳,蓝珺瑶低头去看,一抹鲜红映入眼眸,格外刺眼,顺着血迹滴落的方向寻过去,玉箍碎片露在外边,蓝珺瑶霎时愣住,便是因为打碎了这块玉箍才发怒的吗? 蓝珺瑶的反应全然落在霜修景眼中,他不自觉地将双手收在背后,谁知蓝珺瑶却一步上前,一手将他躲闪的右手抓住,手中的玉箍碎片被拂落,他要去捡,却被蓝珺瑶止住。 “既然它对你这么重要,为什么不好好收着?”这玉箍正是蓝珺瑶送他的第一件礼物,与她腰间挂着的玉葫芦一并在索玉堂购得。当时只是觉得这个玉箍与他的气度相配,看起來都是一样的让人心暖。 “是我沒有保护好它。”任由蓝珺瑶拉着他向殿内走去,霜修景望着地上的玉箍,仍面带不舍。她送的东西,即便再微不足道,他也会奉若至宝。 殿外守卫的侍卫眼珠子都要掉到地上了,自从皇子殿下回來以后,他们还不曾见过有谁敢在皇子面前这样放肆还能安然无恙。 南霜国的皇宫之中,谁人不晓,这位爷脾气暴躁,稍有不顺便打杀宫人,便是他们这次护驾,一路上也是小心行事,唯恐一个岔子,自己的头与身子就分家了。 尽管是夏天,这些宫女在青石板上跪久了只觉森然凉意从膝盖处往全身流窜,她们却依旧一动也不敢动。如今见修仪大人在南霜国皇子面前不仅全无惧意,皇子殿下对大人的话也言听计从,她们心中的恐惧也十去其三。 未央跪在这群宫女的正前方,渐渐止住了周身的颤抖,她偷偷抬眼瞄了一下修仪大人离去的方向,又赶紧收回了视线。虽说是病急了乱投医,她却为自己莽撞的行为感到庆幸。若不是修仪大人,只怕她们此刻全部成了六皇子手下的亡魂,哪里会好端端地跪在这里。 霜修景痴痴地望着蓝珺瑶的面庞,此刻她正认真地在给自己的手上药,从他的角度望过去,虽面容被白纱遮掩,却依旧不掩她动人的风姿,离得近了,只觉她周身香气不住往鼻孔里钻。 这一切不是他有意要瞒着她,只是现在却不能告诉她。睦澜还在他们手中,他不断提醒着自己这个事实。自两月前他接到师父的信,便马不停滴地赶往南霜。 他曾以为自己这一辈子都不会与南霜有交集,谁知人算不如天算,若不是因着这件事,只怕是将南霜国那最高的位子让与他,他都不稀得。 鲜血将卓白的药粉浸湿,蓝珺瑶在他手心上撒了一层又一层药粉,直到他掌心不再有鲜血冒出,蓝珺瑶才细心地将他的手缠了起來。长年握剑的手掌之上长着一层薄薄的茧子,修长的手指泛着莹润的光芒,点点猩红的血迹看起來煞是刺眼。 这个过程的每一分每一秒对两人來说都是一种煎熬,蓝珺瑶在他等一个解释,即便是他告诉自己有难言之隐,她也信他。 “便是长歌打碎了殿下的玉箍,也付出了性命的代价,靖安斗胆,请殿下饶过其他人。”蓝珺瑶忽然在她面前跪下,听得殿门外跪着的宫女们两眼有些发热。平日里靖安修仪在人前便是一副清冷的模样,她又时常伴着皇上左右,宫女们对她也只敬畏罢了。 “快起來,只要是你的要求,我哪里有不应的道理?”霜修景连忙将蓝珺瑶从地上拉起,眼中不禁涌上了一丝悲色,若是往日里,她哪里会与自己这样见外。她这般做,是自己真的伤到她的心了吧。 “靖安代她们谢过殿下。”蓝珺瑶口中一板一眼,全是公事公办的模样。机会她已经给过,他执意不肯松口,这样一个解释,不要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