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珺瑶走在前去当天下的路上,嘴角勾起一个上扬的弧度,想到那监视她的人的下场,心情便好上了几分,连日來的抑郁似乎也被驱散了不少。 方才在醉仙楼之时,蓝珺瑶借下坠之意在那男子耳边轻飘飘地说了两个字“蛩螀”,这才有了之后的事。 若不是前些日子听青微说起朝廷近日來正追捕一个名叫“蛩螀”的山匪,今日也不会有他替自己解围的事了。 自打三皇子押送的粮草被山匪劫走,皇上一怒之下派人倾角各个山头,将这些山匪一并抓了处置。一时之间,山匪们各个自顾不暇,百姓们拍手称快。 往日里令得各地县令头疼的山匪们一个个跑的比兔子还快,只怕晚上一步便被皇上派來剿匪的人给擒去。蛩螀一伙人亦是为了避难,从山上逃了下來。与其他山匪不同,蛩螀手下尽是些被他收服的人,即便往日里有过大恶,跟了他后也老实听他约束。 蛩螀指东,手下不敢打西。且这蛩螀行事有个原则,说他死板也不为过。劫富济贫、救危救难是他立下的规矩,若有不从的手下,首先便要过了他手中宝剑那一关。 此次他们出山头之时,正遇上官兵來剿,双方见面,二话不说便开打。莫名其妙之下,蛩螀就被打斗中大受挫折的县令上报给皇上,乃是此次劫粮事件的主谋。 围剿的事情告一段落,皇上颁下圣令,举国范围内围捕蛩螀一伙人归案。皇上当真就信了县令的说辞吗?必然不是的,劫粮一事终要有个定论,百姓那里需要有个交代。蛩螀只是比较倒霉,将将凑上了这个点而已。 蓝珺瑶赌对了,她扯住的那人正是蛩螀。官兵的搜查力度加大,蛩螀一伙人已被他们发现了多次,连番逃亡,他们已有不少的兄弟折损了,蓝珺瑶的条件便是为他们提供一个容身之处,让这些人去拦住她身后那甩不掉的尾巴。 看着蛩螀,不由便让蓝珺瑶想起了那个曾在路上打劫过她的王大锤。蛩螀的本质不坏,若能收为己用,也不失为好事一桩。打着这样的主意,蓝珺瑶同他们一起演了一场戏。 在蛩螀的示意之下,蓝珺瑶被他们团团围了起來。一堵堵肉墙阻挡了窗外人的视线,蓝珺瑶借机钻到了桌子下面。 窗外监视那人一时心急,想要靠近些,却被早早躲在窗子两侧的山匪一把擒住。影子得知自己行迹暴露,即便是回去也沒有什么好下场。干脆一咬牙,吞了藏在舌头下面的毒药自尽了。 蓝珺瑶心中虽惋惜,不过除了这影子暂时也轻松。她依照承诺将蛩螀一行人安排在蓝云舒他们所在的小院子中。來不及听他们细诉这些日子來的进步以及对她的想念,便又匆匆离去。 这些日子主子來当铺频繁,当铺的伙计们见她此时到來,也不惊奇,只请了她进后院,便各自忙各自的去了。 林掌柜放下手中的账簿,眼见蓝珺瑶脸上神情严肃,他心中也不由一紧,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蓝珺瑶将今日发生的事挑重点的与林掌柜说了一遍,请他帮着自己分析分析。 在听到碧淳一事时林掌柜的眉头就一直沒松下來,一个大大的“川”字看起來拧巴得让人难受,待蓝珺瑶止住了声音,他依旧是那幅模样。 “少主,你猜想的不错。这姓陆的定然动机不纯,只是依着少主所言,寻常的宝物是不能打动他的。”林掌柜想到一事,连忙接着说道:“少主有所不知,索玉堂初至京畿之时,我曾派人探查过他的底细,只是最终查到的却只有一直空白,连那探子也在事后莫名暴毙。少主还望多多思量。” “万年老龟鳍必是在他手中无疑,此物我志在必得,即便是将那碧淳给他又何妨!”碧淳再珍贵,抵不过娘亲的性命,蓝珺瑶抬手止住了林掌柜还要再说下去的话,道:“你放心,我会小心谨慎,只是这事还要劳烦你安排。” 两人商量妥当,由着林掌柜派人去做出一番搜寻碧淳的模样,碧淳被发现竟是被一个沒落的家庭所持有。蓝珺瑶借机将碧淳弄到手,再拿去送与陆之润,以此换得万年老龟鳍。 一桩心事了,如今她能搜寻到的第二样东西便是凌祈暄手中的那半面虎须了。密信已由专人送往凌祈暄身边,她只待接到他的回信,便能到凌府去取那半面虎须。 卿月哥哥也离开了些日子,如今不知情况如何。且凌祈暄那边情况也不明朗,卿月哥哥可有将粮草平安送过去,他这些日子过得好吗? 醉红尘的事才被她拢入心间,思念便如潮水一般向她涌來。他的眉眼在脑海中盘旋,蓝珺瑶此刻多想被他拥入怀中。 将蛩螀一事一并托付给林掌柜,蓝珺瑶始觉疲惫。从当天下到相府,不远的路程,她却用了将近一个小时才走完。藤枕散发着凉意,在这样燥热的天气下似要抹平她心底那一抹躁动不安,已是晚夏的时候,热意却迟迟不退。 摇椅有一下沒一下地晃着,婢女将剥好的葡萄一颗颗摆在盘子里,碧色的纹络爬满珠子一般的果实上,蓝珺瑶信手捏起一颗,对着明月却沒了碧淳的那份清透。往日里甜儒的粒子今日吃起來竟味同嚼蜡,吞咽扯动咽喉,蓝珺瑶打发了婢女下去。 ************************* 天色微熹,阳光仍不明朗,蓝珺瑶已踏入药室独院。才走到门口,她已经发现了不对劲。微微蹲下身子,昨日缠好的发丝已被人扯断,分成两截各自缠绕在门柄与门框上。 蓝珺瑶回身打量四周,沒有一丝异常。树梢上的露珠渐渐消弭了身躯,慢慢不见踪迹,她却肯定,这屋子定是有人來过了。这几日为着解药一事忙碌,原本打算揪出相府奸细一事也抛在脑后,如今看來,这人是越发嚣张了。 屋子里的一切照旧,沒有被人动过的痕迹,蓝珺瑶來到安放小白鼠的笼子钱,地上的薄砖被轻易揭起,果不出奇所料,地面之下的松软新土上残留着一个殷实的足迹,看那尺寸,定是个男子了。 蓝珺瑶从袖囊中摸出一枚银色的扣子,正是前几日闯进院中那黑衣人所留。近些日子相府真是不太平了,连那些阿猫阿狗也随便摸进來。虽不知他们背后是哪位主子指使,不过却真真惹到蓝珺瑶生气了。 她翻看小白鼠的动作顿住,脚步也慢慢收了回來。似漫不经心一般踱步回到桌前,玉手抚过摊在桌上的手札,正叫人不明她的意图,却见猛然一个回旋,身形如闪电一般朝某个方向激射而出,手中赫然握着一把薄如蝉翼的匕首,森森寒光闪动其间。 若不是影子出卖了他,竟连蓝珺瑶也不能发觉这里还躲藏着一个人,是以她才有了方才的举动。 “真当我蓝府是个软柿子了,是谁给的你狗胆,竟敢一而再地窥视相府。”蓝珺瑶上來便是狠招,直往那人身上的几个要害攻击,手下一点情面都不留。 “真是个好狠心的丫头,枉我连夜从千里之外赶來,连口水都沒喝上,就叫人给打上了。罢了罢了,我还是离开吧。”他一面躲避着蓝珺瑶凌厉的攻势,口中也不作闲。碍于她手中的兵器,却是有些畏手畏脚了。那兵器的厉害他可见识过,叫它给沾上了可不得了。 蓝珺瑶的匕首擦着他的下巴飞射出去,但凭刀锋竟也将他散落的发丝齐齐削掉,若不是紧要关头蓝珺瑶收手,只怕那匕首削掉的就不仅仅是一缕发丝了。 蓝珺瑶凑上前,一把将他面上的黑布扯落,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愤怒。不敢相信,若方才她失手一点,会有什么样的后果。诘责的话语在对上他那双疲惫的眼睛时尽数退回肚子里,蓝珺瑶在他胸膛上狠狠捶了两下,发泄自己心中的不满。 眼前这青色胡渣布满下巴的人正是她方才还在想念的凌祈喧,他所说的一点也不假,自接到了蓝珺瑶的信,他便马不停蹄地从边疆赶回來。本想躲在这里给她个惊喜,哪里会料到她上來便是这样凶猛的攻势。 凌祈喧将蓝珺瑶禁锢在怀中,双手紧紧环着她的腰,不给她一丝挣脱的机会。蓝珺瑶在他怀中扭了几下,便老老实实伏在他胸前不动了。 这难得的柔顺让凌祈喧非常满意,过了一会儿,他才发现气氛静谧的有些不对。小心地抬起她的头,却发现自己肩膀处已湿了一大片。 “出了什么事情?”凌祈喧眉间几乎瞬时立起了一座小山,担忧之色毫不隐藏。他见过故作冷漠的她,高傲如孔雀的她,调皮可爱的她,却不曾见过如今天这般脆弱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