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算着与妹妹约定的时刻已到,蓝卿月命人将筹集的粮草依次在户部门外排开,越來越多的粮草引得百姓们纷纷驻足围观。就连那户部的官员,对蓝卿月的做法依旧感到不解。 上边曾有吩咐,只要他们在粮草一事上多加克扣便可。余下不管蓝卿月如何折腾,只随他就好。他们手下不停,一个个却伸长了脖子瞧着外边的动静。 户部门口排起了长龙,围观的百姓亦越聚越多。蓝卿月将户部众位官员的动静看在眼中,他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好戏还在后边。 两日來所筹集到的粮草全然出现在百姓面前,蓝卿月一袭象牙白锦袍,面色严谨地现在户部门口。围观的百姓不明他所作为何,三五成群,小声讨论着。 户部附近的道路被围了个水泄不通,此刻已日近正午,却无一人肯离去。蓝卿月想要的效果已然达到,他清了清嗓子,喧闹的人群顿时寂静下來。 “粮草被劫之事相信大家都有所耳闻,虽不知这些胆大包天的劫匪是属于哪一股势力,亦或是受了谁的指使。我蓝卿月在此发誓,若有一日这些人落入我手中,我必使他们受尽折磨。”蓝卿月慷慨陈词,下方的百姓心中也不平静。 “将士们保家卫国,抛头颅撒热血为哪般?不过是为了他们的家人能过上安稳的日子罢了。我们能委屈了他们么?”高昂的音调声声落入百姓心坎里。 “不能!”百姓亦给予蓝卿月回应。 “国之有需,我们岂能袖手旁观?我相信,大家一定有亲人穿上了将士的衣衫,他们或是你们的兄弟,或是子女,或是父母。你们忍心让我们的将士们吃不饱穿不暖么?”蓝卿月声声责问,围观的百姓们情绪亦变得越來越激动。 “这些粮草,便是要运往边疆的,平心而言,他们连温饱都不能得到保证,又怎有力气去保护身后的大家?” “大人,我愿意捐出一袋粮食,只求我的儿子能平安回來。”开口的是一位发丝显白的老妇人,提起从戎的儿子,她双目中溢满清泪,挎着篮子的手有些颤抖。 “大人,我也愿意捐出一袋粮食,大人若是能见到我夫君,一定要嘱咐他战场小心,我和儿子等着他归來。”怀抱着幼子的新妇想起丈夫临走前那一瞥,思念之情充斥心头。 “大人,我愿捐粮草千袋,只求将士们都能平安归來。”众人都朝着声音的出处望过去,是当天下的掌柜,他脸上的坚毅不容小觑。千袋粮草抵得上一个铺子一年的收入,一时之间,百姓们似开水入了油锅,议论声不止。 “大人,我也愿意。” “大人,我要捐......” ...... 效果出乎预料的好,在林掌柜等几人的推波助澜之下,百姓们都变得热情高涨。那些一直躲在户部的人似有些忍耐不住,打探的频率明显高了起來。蓝卿月看着渐显激动的人群,挥挥手示意大家安静下來。 “大家的一片好意我代诸位将士们先行谢过了。”蓝卿月朝着下首的百姓抱拳作揖,抬头继续说道:“诸位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却不能接受。” “为什么?”围观的百姓不解了,难道要让将士们风餐露宿吗? “我知你们所捐的怕是一年的收入了,若是我蓝卿月真的接受了,又置你们于何顾?”蓝卿月脸上全是歉意,他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这些年在朝为官,我手中的积蓄虽不多,我愿意将之全部捐献出來,以此购粮,只愿能给将士们多带來一粒米粮。” 早有准备好的蓝家家丁将万两银票双手奉上,蓝卿月将银票高高置于头顶,道:“可有商铺愿售我粮草?” “大人,我盛锦粮铺愿将粮草减价五成卖给您。”一个穿着墨蓝漾水纹的男子腆着臃肿的身材,挤过众人绕到蓝卿月脚下。他状似憨厚的面庞上盛满笑容,只叫人觉得打心眼里信任。 “如此,我便却之不恭了。”蓝卿月朝他露出感激的一笑。 “大人,这是属下这些年攒下的俸银,原想是留着娶媳妇用的,现下为了兄弟们,我愿将这些银钱全部用來购置粮草,娶媳妇的钱再攒。”蓝卿月身后一名身着水蓝色兵服的汉子挠了挠头,他这一举动倒是引得百姓们哈哈大笑。 “这位小哥莫担忧,娶媳妇的事就包在我张妈妈的身上了,保管给你挑一门中意的亲事。” …… 一时之间,百姓都在尽着自己微博的一份绵力。蓝珺瑶说得对,这世上最单纯的便是百姓了,他们不管是谁执政,只要给他们一份安逸的生活便好。他们亦是这个世界上最正义的人,他们他们爱憎分明,他们只看世俗的标准。 蓝珺瑶起初的打算很简单,借百姓之势囤粮,既能为哥哥博得一个好名声,又不为世人所诟病。且就算皇上要追究,也只能不了了之。 百姓们热情不减,蓝卿月万分满意地看着他们。那厢户部一个个官员脸上却有些难看了,他们虽在这两日筹粮过程中万般刁难,竟料不到蓝卿月会走这一步。想到主子的怒气,他们一个个噤若寒蝉。 百姓们似乎也发现了异常,自打他们出现,户部的那些大人便沒有一人露面,这样的情形怕是有些说不过去。 人群中不知是谁开口喊了一句“怎不见户部几位大人?”反应稍显迟钝的人顺势接口:“前几日刘大人喜得贵子,还在醉仙楼摆了一日的流水宴呢?” 一石激起千层浪,原本还为捐粮一事热忱积极的百姓们渐渐停下了响动,他们的目光齐齐投向户部,惊得门口打探消息的护卫赶忙跑回去与诸位大人报信,生怕耽搁了时间这些暴民会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 户部后堂之中,几位大人正愁眉苦脸不知如何是好,恰逢护卫來报信,那被点名的刘大人顿时如丧考妣,不停地在屋内來回踱步。 这样拖延下去也不是办法,俗话说死贫道不如死道友,几位大人对视一眼,齐齐向刘大人走去,正将他按在靠近门旁的座椅上,几人在他周围围成半个圈圈。 “刘大人,这事拖延不得呀,若再出了什么岔子,只怕等主子回來,你我头上这一定乌纱都难保啊。”刘大人身后的李大人另有深意地在他肩膀上拍了两下。 “李大人此言差矣,别说是这身外物了,只怕你我脖子上的家伙还能不能安然存在,也只看主子心情了。”张大人亦满脸沉痛,仿佛他们已然看不到明日的朝阳了。 事已至此,刘大人哪里还不明白他们的心思,他们这是要把他推出去当箭靶子啊。他心中虽愤怒,只是这事谁也怪不得,只怪家里的娘们喜好出风头,老來得子虽是大喜事一件,可被逼着摆下流水宴一事,朝堂之上着实被皇上好一阵斥责。 如今亦被百姓们所诟病,刘大人心中的苦啊,简直比吞了黄连还要猛上三分。他整个人的状态看上去都有些不好,连跟在护卫身后的脚步,亦显得比平时虚浮了些。 “出來了,刘大人出來了!”等待得有些不耐的百姓见到刘大人,方才的喧闹再一次回归,甚至有情绪激愤者要冲上前去,若不是蓝卿月手下那些护卫拼死抵挡,只怕刘大人此刻已不能安然立于台上。 “诸位,安静。”蓝卿月双手高举,做了了下压的动作,骚动的人群向刘大人诠释了什么叫做令行禁止,毫无意外惹得刘大人额头突兀地跳了两跳。 他甚至下意识地朝着户部大门的方向挪了两步,如此与蓝卿月分开一些距离,心中才稍稍有了些安全的感觉。若是蓝卿月胆敢利用这些暴民对他做些什么不利的举动,他一定会上奏皇上,狠狠参他一本。 百姓们皆摆出一副翘首以盼的姿势,等着刘大人说些什么。这阵仗,饶是刘大人上來之前心中已有些准备,也不由得受了惊吓,乃至过了今天他整整卧床休息了月余,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诸位听我说,蓝大人年少有为,相信大家都看在眼里,将筹集粮草一事交给他,我们几个老家伙都放心。方才蓝大人的提议非常好,我们几个老家伙在后堂商量着不能坐以待毙,张大人要捐十万两,李大人要捐八万两……” 如此这般,刘大人一一点名,躲在后堂的大人一个都沒漏掉,这些银子加起來,足以令堂前的百姓瞠目结舌,心生感慨:户部果然是个肥差。 躲在堂后的那些个大人此刻亦一个个捶胸顿足,一个个恨不得撬了刘大人的祖坟,真是现世报,他们才把刘大人推出去接受百姓的指责,转眼刘大人就把他们卖了个底裤都不剩。 他信口拈來的数字于他们而言都不简单,虽说这些年在户部供职,明里暗里也积攒了些银子,可这都是心头肉啊,平白无故给割去了谁不心痛。 莫说是几位户部的大人,就连百姓中蓝珺瑶事先安排好的人,此刻也不免对蓝珺瑶有些另眼相待了,看起來,这个少主也不似表面看上去那般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