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珺瑶与凌祈暄面对面站立,天地仿佛都在此刻失去了眼色。墨一等人迅速将两位主子护在了中央,他们警惕地看着四周,他们面对的是个狠角色,这个当口,越发要谨慎一些。 自从中了心蛊之后,他便不曾好好地看过她了。如今日思夜想的人就在自己面前站着,他如何能不激动?恨不得能即刻将她搂在怀中,一点点描摹她的眉眼。然对面那人眉眼处的清冷却令他却步。 蓝珺瑶神色平静地向他伸出手,一言不发,就这样看着他,眼中波澜不惊。失了孩子的痛一时半刻不能抹平,只是再见时能如此平静面对,只是连她都沒有料到的。 凌祈暄握着千秋重锁的手逐渐收紧,在一侧握成拳头,克制着自己的举动,手臂僵硬地将玉牌一点点递了过去。他不相信她能够对自己真正无情,只是也明白她心中的恨。那个未來得及见面的孩子,若非安宁回來后得了太后告知,他竟不知,自己身上的心蛊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解开的。 在她最是无助的时刻,自己加诸在她身上的,只有伤害。想到这些,他心中对自己的责怪更浓,此事虽有霜琴作怪的因素在内,若是自己肯早些听一听墨一的话,事情也不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 蓝珺瑶接过他递过來的玉牌,他握着玉牌的气力很大,她费力才将玉牌扯了过來。见他的手继续朝自己伸过來,她很快朝后退开一步,道了声:“多谢!”而后便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开。 凌祈暄的手握了个空,虽早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然此刻心中却是一片酸涩,他眼睁睁地再一次看着她从自己面前离开而无力阻止。 时间紧迫,蓝珺瑶來不及犹豫,她将千秋重锁递给巫阴月,以眼神示意他赶快动作。以陆之润的为人來看,他定然不会如此简单便善罢甘休。 巫阴月冲着她点了点头,神色立刻变得谨慎了许多。他从怀中摸出一把随身携带的银色短刀,又不知抹了什么东西在短刀上,征得蓝珺瑶的同意后,他将短刀朝着她胸口的位置迅速刺了过去。 蓝珺瑶才感觉胸口有一丝酥麻感闪过,巫阴月手中的短刀已经抽了出來,仔细看去,短刀的刀尖处一个个鼓囊囊的凸起,泛着血红色的光芒。 巫阴月将短刀凑到千秋重锁的正中央,刀背向下,那个鼓囊囊的凸起一会儿便恢复了先前的颜色,原來是一只蛊虫。血滴落下后,这蛊虫很快便不能存活,巫阴月在蛊虫的地方再抹了一下,短刀又恢复了先前的森冷。 这一套动作瞬间便完成了,陆之润有心阻止,却被旁人重重阻挠。而在蓝珺瑶依照约定将雪滴在千秋重锁上之后,山坳内便有异香缓缓飘散,清淡的香味直入人心脾,原本躺在地上的人也开始慢慢恢复了知觉。 陆之润一见大事不妙,杀心顿起,他高抬右手,做了个手势,原本围在山坳外围的侍卫开始有所动作,他们手中的长剑快速刺出,血腥的屠戮在整个山坳内开始。 与此同时,蓝卿月等人也沒闲下來,与这些身穿铠甲的侍卫一同动作的,还有围在陆之润身边的死士,他们动起手來毫无顾忌,比那些外围的侍卫,他们更像是一台台杀戮的机器,毫不留情地收割着这些江湖人的性命。 恐慌的情绪开始在山坳内蔓延,有动作慢上一步的,便成了这些人手下的亡魂,即便是蓝卿月等人,也只能勉力保得身边寥寥数人,何况他们还要应付那些死士的攻击。 山坳内的场景一片凶残,霜琴有心要到凌祈喧身边,却被陆之润及时制止。而原本不知在何处蛰伏的大长老等人,也在这个间隙來到了蓝珺瑶身边,护着她不让这些打斗波及到她分毫。 这些江湖人也精明得很,他们还未全部恢复,眼见蓝珺瑶身边最为安全,一个个挤破了头往她身边凑,无形之中倒是在她外围竖起了一道坚实的人墙,令得想要对她有所动作的陆之润再无虏获她的可能。 才取过心头血,即便是一滴,也让她有些不适。好在有身边这些人在,她倒是不用担心什么。巫阴月的刀法很好,加上他又用了巫族特有的方法,蓝珺瑶并未感受到多大的疼痛。 只是鲜血逐渐在脚下蔓延,血腥的味道直往人鼻子里钻,蓝珺瑶几欲作呕,却只是抚着胸口粗声喘息。 这些江湖人往日里哪个不是把人头别在裤腰带上的角儿,刀口舔血的日子他们也过了,方才一时的慌乱只是被陆之润占了气势,气势上先弱了敌人。 眼下有了冥灵草的解药,他们逐渐恢复了知觉,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死去,这不但沒有使他们胆怯,反而激发了他们身上的那种凶戾,顺手提起身边的武器,迎着这些西陆的侍卫冲了上去。 只是经过这一段时间的屠戮,有三分之一的江湖人在还未恢复过來时便丧命于这些人的刀枪下,想要从中突围倒是简单,只是他们如何都咽不下这口气。 这些人精通拳脚功夫,一个人抵得上半个小分队,他们又完全是一副不要命的打法,陆之润一方的人马虽然在数量上占着优势,然触及这些江湖人,却还是被他们打了个落花流水。 陆之润不在乎伤亡,这些侍卫对他來说,不过是蝼蚁一般的所在,只要能达到自己的目的,哪怕这些蝼蚁全部葬送在这里,他也不会心痛。只是眼下的形势却容他不得不考量。 瞬息之间,他们原本的优势荡然无存,西陆帝国的侍卫被这些江湖人士杀了个人仰马翻,在自己的主子沒有下命令之前,他们已经产生了退却之意。无心恋战,自然比不过这些大杀四方的江湖草莽。 眼见自己一方人马损失越來越严重,这些江湖人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陆之润不得不下令撤退。临走之前,他意味深长地看了蓝珺瑶一眼,如狼一般的光芒让人胆寒。 经此一战,双方都有折损,且损失都不轻。唯有蓝珺瑶带來的人安然无恙,墨一等人也都好生生地站在凌祈喧身边。 胸口处忽而泛起阵阵燥热,手中握着的千秋重锁也开始发烫,蓝珺瑶几乎经受不住它的热度,早在一旁候着的大长老眼见,一下子发现了她的异样。 “盘膝坐下,静息凝神,以内力引导其在体内流转,九周天后方无恙。”大长老连忙吩咐,众人这才发现,蓝珺瑶的身上开始有一层细密的白烟冉冉升起,看上去就像是要成仙归去一般。 蓝珺瑶不敢大意,依照大长老的话在原地坐下,双手合十,引导着胸口处这一阵热流缓缓在体内的经脉流转。 大长老在蓝珺瑶身后坐下,双手抵在她的背上,双目即刻闭上。身后仿佛有一股清流顺着经脉追了上來,这股清流流过的地方,燥热逐渐被抚平。感受到身后大长老的动作,蓝珺瑶连忙收敛心神,让热流在体内缓缓运行。 原本躁动不安的山坳渐渐平静了下來,不用霜修景等人警告,这些江湖人自发敛了心神,寻了一处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开始打坐调息。 而就在蓝珺瑶身边,一左一右有两方人马守着,他们都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时刻警惕着周围的动静。对于凌祈暄的动作,霜修景等人并未置否,他们几人在蓝珺瑶身边坐下,看似歇息,实则一个个精神都在高度集中,生怕她出了什么意外。 眼下这般变化对于她來说不知是好是坏,只是这件事他们都插不上手,也只好在一旁等着,只有她醒來了,才能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 至于巫族的三长老与六长老,同样盘膝在大长老身边坐下,他们是在为大长老护法,若是他们两人出了什么意外,三长老他们即便回到族中,也不好向族长交代。 等待的时间无疑是难熬的,在蓝珺瑶未醒的这段时间内,却沒有一个人对此有异议。就连那些已经调息好的江湖人,也三三两两聚集在远处,静静地等着蓝珺瑶再次苏醒。 凌祈喧原本想要问取血一事,只是怕打扰了她的调息,故而一直隐忍着,只是看着久久未曾苏醒的蓝珺瑶,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热流与清凉不断冲击着自己的经脉,当热流经过一些细小的经脉时,便会让人格外难受。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不断灼烧、锻造着自己的经脉,凉意抚过的经脉,却又变得舒畅无比。蓝珺瑶可以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身子一点点变得轻盈起來,就连往日的旧伤留下的痕迹,也在灼烧中一点点被清理出体外。 蓝珺瑶的猜想不错,这便是巫族圣物对于她的洗髓伐骨,这个过程无疑是痛苦异常的,只是事后得到的好处也是大的惊人。既为巫族圣物,千秋重锁便不会如蓝珺瑶理解的那般简单,洗髓伐骨,只是圣物对她的认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