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侧室,蓝云卷忽然停下了身形,走在他身后的人一见他发愣,连忙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屋外已传來金属碰撞的声音,蓝云卷听得清晰,那是开锁的声音,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快步跟上了先前的兄弟们。 蓝云卷一行人才从这里撤离,大门上的锁应声而开。宋府尹带着人踏入这里。他命人在外守着,自己进了院子里。沒让属下上前,他先是仔细在四周转了一圈,像是发现了什么一般,一点点仔细查探。 直至他将整个院子都转了个遍,却仍旧沒有发现任何动静,他脸上的神色似是有些不甘,只是并未发作出來。 蓝云卷等人就在一墙之隔的小巷中,他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幸亏他们沒留下什么痕迹,若不然,只怕在这里就露馅了。他身边的兄弟各个身后也都惊出了冷汗,他们并不惧怕这位宋大人,只是因此打草惊蛇了,倒也不值当。 他们保持着贴墙站立的姿势,一动也不敢动,谁都不敢保证,这些人里边有沒有高手,眼下的情形,还是警惕些好。好在这位宋大人只是照例來此巡查,他见这里一切照旧,很快就离开了。 他们离开一炷香后,蓝云卷才敢有所动作,他将自己方才见到的情形告诉这些兄弟,途径一侧的屋子时,忽然有东西闪了一下,虽然只是很小的动静,不过这也值得他上心了。 商议过后,他们决定再到这院子里探个究竟,若是不将这里弄明白,他们心里也像是堵着一块疙瘩似的。 有了先前的经验,他们先是在四处找了一圈,这次却沒发现什么能够入内的地方,怕这里的摆设同主屋一样,他们便只得摸到侧室之后,用了最无奈的方法:打盗洞。 才拆开几块石砖,就能摸到一大包硬邦邦的东西,若非蓝云卷警觉,他们几乎要错过了这个线索。直到洞口能容一人探入身子,他们才小心翼翼地将石砖放到一旁。 待看清了眼前的情形,他们也明白了为何这样大的工程沒有惊动任何人了。这屋子的三面墙壁很厚,他们好巧不巧地选择了最薄的一面墙壁,其余三面墙壁都糊了一层厚厚的泥土,这些泥土,想必就是从主屋内挖出來的。 挨着墙角的地方,放了许多鼓囊囊的袋子,约莫有半人高,他们小心翼翼地打开其中之一,发现这里边存放着的,赫然就是一袋子武器。他们摸到的,便是裹着刀鞘的刀身。 粗粗地打量了一眼,仅仅这一个屋子的刀,便有上前把,而这些,只怕才是冰山一角。蓝云卷四处走了走,却并未感受到什么空洞的地方。还是先前那个精通机关算数的兄弟出马,这才看出了不同。 在这些刀的正中央,有一个袋子比其它袋子略略低出了一些,若是不仔细看,也看不出什么差别。将这个袋子挪开,果然露出了下边的青石板。他们进去查探之后,感受比先前发现了主屋的秘密还要惊讶。 在这间屋子的下边,说是别有洞天也一点不为过。这间密室的面积甚至比主屋还要多出一些,正前方留出一条容一辆马车通过的道路,余下的皆用石砖隔开。每个小隔间内都摆放着不同的东西。 第一间小室内摆着上前杆长枪,第二间小室内摆放着铠甲,第三间小室内摆放着一些药材,第四间小室内摆放着几口大箱子,箱子上落了锁。这并不能难倒他们,一人上前从怀中摸出一根极细的铁丝,捯饬了一番,便见长锁应声而开。 这箱子中放着的,竟然是金银之物,金灿灿的光芒直晃人眼,这些东西已经不是凭着宋大人一个小小的府尹便能弄到的了,而且听他与那公公的谈话,三皇子并不知晓这些东西的存在,那么这位宋大人背后,又是什么人?三皇子辛苦篡位,可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想通这其中的关键,他们心中更觉骇然。连三皇子都被人牵着鼻子走,这人搅乱东凌的目的,难道竟是为了吞并,个中缘由他们不得而知,不过眼下有心做这样的事的人,只有西陆与北凰,此事又是他们哪个所为。 从这里撤离出來,蓝云卷等人耐心地在小巷中等着,只是每个人脸上的神色看起來都沉重了许多。与林掌柜约定的时间早已过去,他却迟迟未到,是否当铺那边也出了什么变故?蓝云卷决定再等半个时辰,若林掌柜还不來,他们便寻过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蓝云卷时不时望一眼巷子口的方向,就在他决定带着兄弟们寻过去的时候,却见林掌柜带着伙计跌跌撞撞地朝他们跑了过來。 “快走,‘当天下’已经被他们控制起來了。”听了他的话,蓝云卷他们立马从地上起身,从小巷的另一边退了出去。就在他们离开后沒多久,追着林掌柜等人而至的追兵便赶了过來,此时他们早已撤离了这里,追兵扑了个空。 他们离开了小巷,沒敢停下身形,径直往入城的“狗洞”内赶过去,生怕身后的追兵追上來。直到他们离开京畿,到了城外,这才略略安定下心來。 他们不再耽搁,先将此地发生的事写了下來,用火漆密封后,填入特制的竹筒内,绑在信鸽的脚上,目送着信鸽腾飞入空,他们这才來得及喝口水压压惊。 蓝云卷他们围着林掌柜在马车旁盘膝坐下,听他讲“当天下”发生的事,这背后的蹊跷值得人推敲,不知是因着什么,三皇子竟然知晓了“当天下”乃是蓝珺瑶所掌的铺子,趁着他们未归,他带人将铺子里的人全都抓了起來。 为了得到蓝珺瑶的下落,三皇子对铺子里的人挨个用刑,只是他却沒有料到,铺子里的人一个个都嘴硬得很,即便他将大牢里的刑具用了一遍,有人支撑不住昏死过去,却沒有一人开口出卖主子。 三皇子见來硬的不行,只好來软的,他好言规劝,甚至拿功名利禄加以诱惑,这些人却像是石头一般,简直油盐不进。左右都不能让他们开口,三皇子大怒,他命人将商铺里的伙计吊在“当天下”门口,这般做只为了引余下的人出來营救,好将他们一网打尽。 林掌柜带着伙计回铺子的时候,还未靠近,远远便瞧见“当天下”门口围了一大群人,就连过路的人也对着当天下指指点点。林掌柜心知不好,也不暴露行踪,佯装是过路的行人看热闹,他才贴上去,眼前的场景顿时让他睚眦欲裂。 正门口吊着一个铺子里的伙计,他上半身的衣服被人剥落,身上横七竖八留着许多鞭痕,胸前被烫出一个倒三角,正中刻着两个耻辱的字,就连身下的衣裤,也挂满了破洞,和着血迹黏在身上,一张脸已经看不出原來的样貌,鼻眼青肿,一侧的脸颊上甚至有血迹溢出。 林掌柜几乎忍不住,就要挤进去,却被身旁的伙计死死拦住,这些人这样做,不过是为了引诱他们中全套,兄弟们不能白白牺牲。 这个时候,就连那气若游丝的铺子伙计也像是有所察觉一般,他虽看不清面前的人,口中却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同时,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拼命扭动自己的身子,像是要向林掌柜他们传递不要过來的信息一般。 林掌柜他们这才发现,他的舌头竟被三皇子残忍地割去了,双目肿胀是因为他被人挖去了眼珠,这样血腥的情形就连过路的百姓也看得大为不忍,他们却不敢妄言什么,只得摇摇头各自散去了。 亲眼看着他断了气,林掌柜双眼中酸涩一片,几乎要抑制不住落下泪來,他在余下的伙计的搀扶下,正要顺着原路折返,同蓝云卷几人会合,却发现身边不知何时已经围了一圈“狗腿子”,他不敢大意,怕这样回去反而暴露了蓝云卷等人,只得带着这些人在城中打转。 有好几次,他们几乎被身后的追兵包了饺子,幸得他身边的人机警,这才从中逃脱出來,想到那个在自己面前沒了声息的伙计,林掌柜再也忍不住,双目中闪动着泪光,像是一瞬间老了十几岁一般。 林掌柜脸上的沟壑仿佛也比往日深了许多,就连他身边的伙计也忍不住,偷偷背过身去抹眼泪,那些人是同他们一起相守了十数年的伙计啊,若非此次他们跟着掌柜离开,只怕眼下悬在铺子下的,就是他们这些人了。 就连蓝云卷他们,听了林掌柜的话也忍不住一番唏嘘,三皇子如今还未掌政便是这样了,若是当真做了那个位子,东凌在他的折腾下还能撑上几年,早晚逃不过一个覆灭的命运罢了。 东凌覆灭之后,得益的便是其它三大帝国,霜公子一心为主子着想,这样的事他避开还來不及,又怎会搀和。北凰国可算是主子的娘家,只是他们的国师至今未曾寻到,保不准是因此他们的皇帝对东凌有所迁怒。不过,嫌疑最大的却是西陆,陆之润那人喜好本就阴晴不定,加之他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总是无所不用其极,这倒像是他的手段。 既然京畿已是这个模样,那么他们再留下去也沒有必要,不若先去寻公子他们,听一听主子是如何做打算的,他们再做决断。只是可怜了这些商铺,南山老人仙去后,只怕不少人都要生出二心,他们原本是回京畿來安抚人心,想不到却被敌人先一步,将他们的人马全都控制起來。 凌祈暄身在千里之外,东凌的江山已经岌岌可危,即便知晓了这里的状况,眼下他也顾不得许多了。在他心中,眼下要紧的事唯有一件,便是将蓝珺瑶从陆之润手中救出來。 他们找到在城外守候的伙计,带着仅剩的人马沿原路折返,想不到离了虎穴又入狼窝,若是蓝珺瑶知晓这里的状况,只怕不知道又要作何感想。 他们从这里离开时,城门外依旧围着不少的百姓,一天的时间过去了,百姓们不减反增,他们妄图在城脚下聚集,以此气势來让京兆府尹开城门,只是他们又哪里晓得,开不开城门又岂是一个小小的宋府尹可以决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