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着篱笆走到后院,余生随手把一青纱帷帽递给怪哉。 这帷帽是草儿在药圃劳作时戴的,现在用来遮住怪哉的惊世容颜正合适。 余生觉着自己在灯下绝对忍不住怪哉的摧残。 回到大堂,余生随口道:“用饭吗?” “可以?谢了掌柜。”怪哉欣喜,掏出十文钱来摆在柜台上。 “你有钱?”余生惊讶。 怪哉点头,“我偶尔会采些草药让别人帮着进城去卖。” 余生也遇见过卖蜂蜜的妖怪,好奇问:“你们也用钱?” 怪哉摇头,“用处不是很大,只有与人接触的妖怪才有用。” “但我觉着我以后一定会用到的,所以就攒了一些。” “你看,现在不就用到了?”怪哉已经由方才的低落中恢复过来。 余生心中好奇共封用钱来做什么,嘴上问:“你想吃什么?” “有肉就行。”怪哉张口就来,然后才不好意思道:“大晚上的,会不会很麻烦?” “只要你付钱,所有的麻烦都不是麻烦,等着。”余生围上自制的围裙钻到后厨。 这怪哉倒是和草儿差不多,都是无肉不欢。 现在余生能做的肉菜不多,为怪哉做的是烩菜中的乱炖五花肉。 白高兴很快上楼休息去了,只留下余生在厨房,怪哉在大堂呆坐着。 不过怪哉很快便不寂寞了,狗子一蹦一跳从楼上下来,蹲在桌脚好奇的看怪哉。 它记着这股味道。 怪哉也看到了脚下的狗子,忍不住俯身逗弄它。 狗子很少和余生意外的人玩耍,今天却出奇的和怪哉玩到了一起。 “好了。”在他们玩着高兴时,余生将菜端上来。 “多谢。”怪哉怪模怪样的拱手,然后取了一双筷子。 她显然不会用筷子,摆弄半天才找到一合适姿势。 “上次吃你们饭菜的时候,我刚化作人形。”怪哉不好意思说。 余生摆摆手,“没什么,我也不会握筷子正确的姿势。” 这是真的。余生用筷子一直使不上力,夹食物时经常会掉,没少被清姨说。 怪哉尝了一口,虽看不见脸,但余生感觉到了她的喜欢。 “就是这个味。”怪哉说,“我化为人形后第一口就喜欢上了人的食物。” “后来我回去尝试着做,一直做不出这个味道来。”她的身子摇晃起来。 余生倒是对为她做饭的人挺好奇的,也不知谁的承受能力这么强。 许是知道余生的疑惑,也或许是为缓解被人看着用饭的尴尬,怪哉讲起了那次经历。 “我娘说怪哉只要化为人形,然后被人喜欢,就能进入轮回。” “我就拼命的修炼,终于有一晚在珠湖畔化为人形。” 珠湖在扬州城北面,相传曾有骊龙珠光显现,因而得名珠湖。 化为人形后,怪哉对双腿走路很新鲜,欢喜的在荒野上四处漫步。 不知不觉间,她走到了扬州城外,见几户人家坐落在城墙下。 她想自己既然已经化为人形,何不如向人讨一口饭吃,于是叩响了一农户的柴门。 灯油略贵,寻常人家能省便省,若有事都是趁着月光。 因为在扬州城下,百姓也不怕什么妖魔鬼怪,所以只随便问了问就把她请了进去。 农家只有两个老人,心善,趁着月光帮她做了一顿饭,后来还安排她住下休息。 谁知第二天,老人叫她起床时看到了她的真容,惊叫声把城门口的锦衣卫都惊动了。 怪哉也是那时候才知道自己虽化为了人形,面孔却不是人的模样。 “我被好几条狗追着,一直跑啊跑,差点以为自己就没命了呢。”怪哉用手比划着。 “不过后来想想还挺好玩的。”怪哉说。 “好玩?” “对啊,我才知道原来两条腿能跑这么快,我一直以为不如那十几条腿呢。” 余生笑了,遮住面容的怪哉声音甜柔,倒是不让人那么不自在了。 “噔噔”,怪哉正用着饭,木梯上响起了脚步声。 余生抬头,见草儿抱着球球闭着眼,一步一小心的挪下来。 在踩错的时候,球球“吱”一声,她才睁开一只眼看一下路。 “你怎么下来了?”余生问。 草儿闭着双眼说:“我梦见自己在吃肉,醒来就闻到肉香了。” 她挺着鼻子走到长桌前,然后睁开双眼:“哈,果然有肉。” 余生道:“只做了这一份。” 草儿脸上喜色立刻落下来。 “不嫌弃的话,我可以分你一些。”怪哉说。 “不嫌弃,不嫌弃,只要吃肉都是好朋友。”草儿说。 怪哉另取一双干净的筷子,把自己不曾动过的一半拨给草儿。 就着肉,俩人闲聊起来,余生趁机去后面把采回来的苦薯酿成炮打灯。 待余生回到大堂时,桌子上摆着空盘,俩人依旧聊个不停。 在余生催促下,两人才依依不舍的回房休息。 翌日,天微明,不待余生催促,叶子高和小老头就起床赶路了。 他们俩个现在真是怕了,深怕怪哉纠缠他们。 昨天睡的晚,房间又一伥鬼一女鬼,余生睡的很不踏实。 送走驴车后,他刚要回去补觉,见俩老叟从东西两头走来。 他们俩在客栈门口拱手寒暄,在余生实在听不下去时,富难打断了他们。 “你们还客气啥,走走走,进去对弈一局。”富难匆匆走过来。 “汝懂甚,此乃相敬如宾。”白发老叟说。 “还举案齐眉,白头偕老呢。”富难一手推一个,把他们推进客栈。 余生把他们未尽的棋局摆出来,然后把灰发老头要走的那一步摆上。 这是为了避免给任何一方多一晚上思考的时间。 但余生刚放下,白发老叟就眼疾手快的落子应对了。 灰发老头立刻指责白发老叟昨天偷看,白发老叟坚决不承认,俩人于是吵起来。 “死矮子,汝定然窃看。”灰发老头道。 “老不死的,吾不曾。”白发老叟说。 “你们这样吵架累不累,再说这步走的可真够臭的。”富难指着白发老叟的落子。 灰发老头停下来,看着棋枰,“还真是狗屁不通。” 蹲在门口的狗子不免白了他们一眼。 “为甚不通?”白发老叟不服。 他们又争论起来,余生也懒得搭理,把豆浆端上去就睡回笼觉去了。 待他醒来下楼时,见怪哉戴着帷帽坐在长桌旁,草儿探头看着街东头。 俩老叟在对弈,但富难的目光已不在棋枰上。 见余生下来,富难把他喊过来,指着怪哉的背影,“余掌柜,这姑娘是客栈的新客人?” “对。”余生点点头。 “真漂亮。”富难一脸惊艳,“你说我现在改名富易还来不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