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人仔细考虑后想到,开膛手大队的士兵初来乍到,在新环境里防备心重其实再正常不过,指责他们过于易怒完全无端。”布斯特率先展示出诚意,满脸沉痛自责溢于言表,任谁看到也不会怀疑这份真诚,“倒是我们军团的士兵,对待新战友不够宽容,我这个联队长责任重大。” 他心里在骂娘。 “不不不。”李察连连摆手,焦急得像是丢失爱子的父亲,“这怎可指责布斯特大人,受到攻击后选择反击,对精锐士兵来说就像吃饭喝水般自然不过,否则岂非毫无血性的软蛋?” “不论怎样,都无法否认完全是斯嘎尔人动手在先,我这个领主才是真正的罪人!” 他心里也在骂娘。 “把责任抛给李察大人难以服众。”布斯特硬着头皮出来继续说道:“我想更重要的原因在于即将进攻可恶的斯图亚特,士兵们过于亢奋,所以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 “布斯特大人说得有道理。”领主大人连连点头附和,用故作惆怅的语气说道。“三流军团肯定就不会有士兵过于亢奋的烦恼,可谁叫我们是精锐中的精锐呢?” 这句话倒是很对其他将军胃口,引来一片得意的哄笑。 “所以你们的意思是——”贝德里克看看这个又瞅瞅那个,犹豫好半天才不太确定地继续说道:“斗殴发生的主要原因是……是时机?” “啊,多少因缘际会。”领主大人怆然长叹。 “啊,多少巧合离奇。”布斯特感慨万千。 “造就了这场荒谬的闹剧。”两人对视一眼各自无奈,但也只好携手异口同声说道。 布斯特张开双臂对着李察就是个熊抱,他自诩斗气位阶不低爆发力惊人,刚开始咬着牙根打算使劲教训李察一回,让他吃个哑巴亏。 但他很快发现,自己抱住的简直不像活人更像尊实心生铁雕像,任凭百般发力根本毫无反应。而且很快这尊雕像开始反击,双臂如铁钳般收紧…… “唔。”一声被压抑到极点的痛呼。 李察发誓自己绝对已经留手了,任何人都不能埋怨高山堡领主不知宽容。不然肯定能让在场其他人当面见识下,什么叫屎尿齐流。而他们分开时,布斯特整张脸涨得通红,向后踉跄了两下才勉强站稳。 “够了,都住口吧。”萨福克挥了挥手,带领众人往军团总部所在的石屋走去。 他一路只顾迈步默不作声,直到进门站在巨幅地形沙盘旁,举起长杆把代表巨龙之爪的棋子稍稍往前推进一步,突入斯图亚特境内。 萨福克看着沙盘,眼神在代表各军团的旗子与山川河流间依次扫过,沉吟许久后才自顾自说道:“巨龙之爪一向是整个庞贝最值得信赖的精锐,这一点从前如此,以后也不会改变。” 将军们同时一碰鞋后跟,一声齐刷刷的脆响。 李察跟贝德里克两个外来户反应慢半拍都不止,不过他们都很贼,就干脆都没碰。 “我们传承的这份荣誉太辉煌也太沉重,决不允许任何人给它带来污点。所以巨龙之爪的军纪一向最严格,违反者一向从严处置。”萨福克调子起得很高,铿锵有力的声音在屋子里回荡,释放出显而易见的愤怒。 要换别人这会该担心自身处境了,但李察可不是那种没见过世面的愣头青,看似满面沉痛实则心里偷偷撇嘴,一颗心已经落到肚里。 他知道越是调子起得高,最后越是十有八九会轻轻放下。真要重罚的时候,反倒往往没有多余废话了。 李察自己在高山堡就这么干过不止一回,又舍不得狠罚又不能放任那怎么办呢?先吓唬吓唬好歹表达出领主大人很生气,然后轻轻放过让他们感恩戴德,是非常实用的管理技巧。 不过这招对高山堡那些鬼精鬼精的战士都越来越不好使,对李察能有多少效果就更得打个问号了。他偷偷用余光瞥了眼布斯特,这家伙单手拖着头盔微微颔首起码看起来很内疚,就是不知道心里到底怎么想。 “为严肃军纪,关于此次斗殴事件,本官决定如下。”萨福克说道,书记官立刻铺开纸张用羽笔饱蘸墨水准备记录。 屋里一时间安静得落针可闻,只能听到羽笔沙沙落纸和着萨福克的声音缓缓流淌。 ………… 二十名士兵统合叫列,五个列可以组成百人队,十个百人队组成大队,而五个大队一起就组成了整个巨龙之爪军团的前锋。 他们在清晨天刚亮时出发,足足五千名士兵排成一道数千码的长队,与难以计数的马车一起,像蛇一样向远方缓缓蜿蜒前行。 铅灰色阴云布满整片视线所及的天空,碎盐一样的雪花稀稀拉拉飘落下来,落在地上又很快消融。风在呼号,卷着雪花将满地枯草吹折,也一视同仁地扑在每一个人脸上。 “今年的雪真是来得格外早。”李察坐在马背上望向远方,搜肠刮肚半天,还是没找出什么应景好诗,遗憾地就此作罢。 “是啊。”贝德里克伸手接住一片缓缓飘落的雪花,看着它被掌心热力融化。 “这毫无疑问是冰雪女神的伟力。”布斯特驱马走在贝德里克右手边,正向更右边的中年神官笑着说道。 这位神官名叫格兰陵,聪明的脑袋不长毛正是他的天然写照。 十名冰雪神官中只有他被派遣到前锋队,不用想也知道是个受排挤的倒霉蛋。不过几天处下来李察对他印象还不错,各方面都比较朴实,和一般神职人员浮夸华丽的风格截然不同。 神术修炼使得冰雪神官们对寒冷都有极强的抵抗能力,格兰陵身上只穿着件单薄的深蓝色修士服。正摇头晃脑地吟诵着诸如“雪啊,你如此洁白,如此纯美”之类酸诗,让每个听到的人都立刻意识到这货肯定没什么文化修养可言。 “布斯特大人,大部分风雪都只是一种正常自然现象而已,就像日升日落一样,不必附会于女神。”格兰陵正色道。 李察嘿嘿笑了两声,心想你不受排挤谁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