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丰都、丰安
天气如人心,变化莫测,月前的丰安镇还是晴空万里,人流络绎不绝,如今就变得阴风阵阵,黄沙满天。 丰安镇的街道上,原本人群如织的主道,也变得冷清了几分,这样的鬼天气,动不动就飞沙走石,谁愿意没事天天往那外处跑。 女人们都怕风沙,那刮脸的风这么大,吹飞了长裙露出几缕风光倒不打紧,反正这里的民风彪悍,妇人也大多是直爽性子,不就让那些糙汉子看几眼吗,反正也少不了一块肉,哪怕那些男子双眼如勾,但还不是只敢心中想想,嘴上说说,谁敢有什么举动,不怕那凌天剑宗的修真大老爷一剑就戳他一口透心凉。 女子春光微露不怕,但是那娇嫩的脸蛋哪里受的了这样的风沙,俏脸被这风沙吹上一天,不知多少两银子的胭脂水粉才能找补的回来,花有重来日,人可无再少年,所以向来勾心斗角的女人们这一次倒是破天荒地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守在家中。好不容易的开始了相夫教子的生活。 街上没了那白花花的大长腿,没有那美如花朵的小娇娘,汉子们也没了上街的心情,有那份闲心,不如在家老婆孩子热炕头来的自在安逸。 于是丰安镇彻底的安静了下来,除了一些老弱妇孺和穷苦人家还冒着巨大的风沙在外谋生之外,街上只剩下那缕秋风,卷起一一圈圈的树叶、泥沙、细石… 一些女子在家呆了太久,耐不住寂寞,倚靠在家中闺阁的窗拦边,看着那宽阔的街道,心中想着,要是此时出现一个俊朗的公子哥该多好啊,要是那俊朗小哥能看自己一眼就更好了!后来窗口站着的人渐渐加多,女子、汉子、老人、孩子,可是看了这么些天的街道,天天都是狂暴的风、满天的沙,落光了枝的小树丫,哪里有半点的秀色。 在黄沙持续一月有余后,风沙不减反增,越来越大,哪怕凌天剑宗的修真老爷们不辞辛苦,专程前来通知说黄沙不日可退,但是不日到底是那一日谁也不知道。 这样大的黄沙已经不允许普通人外出或者打开窗户了,一旦开窗,就是大捧大捧的风沙灌入屋内,就算关上窗,狂风也不要命在屋外呼啸…日复一日,不知何时到个头… 富贵人家困在家中月余尚还可保衣食无忧,穷苦人家可就早已经揭不开锅,千金不易得,一箪食也难求啊,穷苦人家饿死家中者就不知凡几! 有人冒险外出,却再也没有了音讯… 丰安、丰安,粮丰民安,今日的丰安镇倒是没了前一阵子的风沙,风沙停了,人们都涌上了街头,街道的喧闹反而更盛往昔。 风沙过去第三日傍晚,东边街的屠夫张老三下市后照常来到邻居单身汉老李头的家门口,他手中提着一大坛酒,几斤今日没有卖掉剩下的猪头肉炖的稀烂,盛在一个大土陶罐中,还冒着热气,被他小心翼翼的搂在怀里。 他心里想着,老李头总是说他张老三吝啬,舍不得喝酒吃肉,这次这一大坛酒总该能够解一解他肚子里的馋的咽口水的酒虫了吧,话说回来一直忙着操持家务的他也好久没有与老李头把酒言欢,一醉方休了,记得上一次还是过年吧… 别看张老三长的粗犷,其实他的心思却很细腻,为人更是知恩图报,在他小的时候,家里没钱,有时一天都吃不上一顿饭,每次饿着肚子在巷子里转悠,希望有人能开开门,给他一口饭吃,特别是冬天,哪怕是一口热汤,那也是好的,这时候总有一个老头向他招招手,老头嗜酒,捻着花生米,就着酒,喝的酩酊大醉。 老李头总说酒是粮食精,喝酒都喝饱了,吃个屁的饭啊,其实他知道,老头这是照顾他的自尊。 老李头年纪大了,没了经济来源,酒也喝的少了,张老三也担任起了接济照顾这个老人责任,他张老三没能力让老头能大富大贵,但至少也要让他百年后,有个人送个钟才行啊… 张老三伸出两根指头扣出了老李头藏在石头缝中的钥匙,打开门… 一声尖叫刺破了本已恢复平静的小镇! 老李头死了!被发现时就只剩下了一张人皮,还有两个满是鲜血的红掌印,本来这样的事情掀不起什么大浪,一个人死的诡异,没背景,没儿女,死了也就死了,最多让茶巷酒肆多一丝谈资。 可谁也没有想到,不出一日,人们又发现了第二个、第三个死者…死者越来越多,所有死者都只剩下一张人皮,于是诡异的说法越传越广,死者死前都没有半点征兆,而且男女老少都有,这样的死法没有规律,也就是说谁都可能成为下一个死者,人们开始猜测、狐疑,各种鬼怪杂文纷至沓来,人人都开始自危起来,就连平日里百无禁忌的地痞流氓都开始拜起了道仙佛祖,虽说手中的肮脏营生一样都没有放下,但谁不想消减一点罪孽,哪怕与同行对比起来不那么显眼也好啊,鬼怪老爷选择谁祭五脏庙的时候万一有个对比呢?兴许就捡回一条命,毕竟谁也不想成为下一张人皮。 过了几日,镇上居民请来一位降妖伏魔的道家仙师,布了高台,搭了法台,道人念了一天一夜的道家降胜真经。 仙师言道丰安镇有人惹怒天道真人,天降刑法,取命消罪。欲要破法须找出触怒天道真人的源头除之,然后所有人沐浴更衣,一日拜服八十一,备十金十银,黄谷白脂,方可抵灾消祸。 台下居民虔诚拜服,以头呛地,头破血流,恳请仙师找出那灾难源头。 仙师大显神通,飞身而起,口念真经“诸天神灵仙圣,今日弟子破祸除灾,以寿消厄,恳请诸天仙灵,指我道路!” 一道仙光从天而降,飞向人群之中,众人侧身避让,生怕仙灵认定是自己触怒了那神灵,惹来了灾祸! 好在仙光一闪而逝,绕场数周,似是犹豫不决,最后停在场中一个孩童的头上,这个孩童在人群中格格不入,此时仙光停在他的身边,他仍笑意盈盈。 所有人都怒目相视,这个痴傻子乃是镇上贱农家痴儿,由于天生痴傻,众人把他叫做天痴,没想到他就是灾祸之源。 果然是贱人生贱子,蛇鼠共一窝! 几个大汉在仙师的指导下绑了那痴笑少年,五花大绑,备活猪十头,活鸡百只,其余血食无数,在全镇居民的押送下就要送去哪弥澜河沉江! 美其名曰消灾减祸,祛害减灾… 风沙过后的丰安镇,粮丰民安,物产丰富,百姓安居乐业,丰安镇外有个十里亭,十里亭中有家迎客铺,此铺迎来送往,卖些茶水面点,炒些酌酒小菜,由于十里方圆独此一家,加之老板娘身材妖娆,待人热情,与人谈笑打混全无禁忌,所以这里也就成了众多来往商贾、武林侠士、江湖游侠等等三教九流的汇聚之处。 此时夕阳欲下,天将入夜,老板娘正准备关门谢客,不料一只手拦住了即将掩上的大门。 拦门男子生有一张俊朗面皮,一身华贵青色锦衣,腰挂双鱼环佩,佩一把青鞘宝剑,摆出一张和煦笑脸,当得风流倜傥的称号。 男子身后跟着一位女子,女子身穿青色衣裙,长发如瀑,发挽月髻,面如那皎皎清月,胸口佩一块剔透白玉,玉衬雪肤肤俞白,气质如青莲泽水,不妖不媚,浑然天成。 老板娘可以说是阅人无数,她瞄了一眼这对男女全身打扮,可谓是金雕玉成,穿成这样走江湖,俊男美女,身怀重宝,这不明白着告诉别人自己是肥羊吗? 敢于一身华衣走江湖的,要不你有绝对的实力,不惧那怀璧其罪的危险,要不就是不知天高地厚的雏儿,招摇过市,非死即伤啊! 男子仰起和煦笑脸,轻声问道“老板娘,小生冒昧,兄妹二人行至此处,天色已晚,欲在贵店一歇,不知老板娘可否行个方便” 老板娘诡异的看了他一眼,也对他一笑“对不住啊,没房间!”膨的一声关了门,开玩笑,这兄妹二人如此招摇,恐怕早已被那山间匪寇盯上了,万一到时候来个瓮中捉鳖,鳖被抓了没事,她的这个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瓮被拆了可找谁说理去! 男子吃了一记闭门羹,身后女子捧腹大笑。 男子也是一个无赖货色,你不让我进,我就不走了,看你拿我杂的,他来到门根处,选了一个相对整洁干净、略微平坦的地方就躺了下来,翘起二郎腿,朝门内大声喊道“老板娘勒,你不让我进来,我兄妹二人就只能睡你门口了啊,你出门可当心着点,小心别被绊倒扭了您的纤纤细腰了喔,那我可就罪孽深重了!你放心,我兄妹不白睡你的门槛,有客人来我会告诉他们客房满了,让他们另找他处啊…” “呸!不要脸”老板娘轻淬了一口,被这年轻男子的无赖逗得一乐,当年他家当家的为了进她的门,也是这般的无赖,也不知道当年自己是不是被猪油蒙了心怎么就会喜欢吃这一套,如今过上这般清苦的日子,她一个妇道人家还要抛头露面,与三教九流打交道,其中的心酸苦楚又与谁说去,如今孩子已经八岁了,算算时间,当家的都已经去世3年了吧…三年,还真是快啊… 再说,这男子和其他富贵世家子还真不一样,其他世家子虽然大多都彬彬有礼、温文尔雅,但是和他们相处你会发现,他们骨子里的傲气是无法掩盖的! 让他们睡门口?想都别想… 男子听到屋内女子的轻淬,他回道“老板娘好眼力,我这人什么本事都没有,就是这张脸,说不要就不要,一言九鼎!” 正在男子插科打诨的时候,一个一脸络腮胡的粗犷大汉走了过来,他一眼就看见门口睡着的的公子哥,他对现在这些富家子弟的特殊癖好有些不理解,睡门口,现在都这么玩吗?他伸出腿,踢了踢地上的公子哥“唉,挪一挪唉,那啥不挡道啊” 公子哥不乐意了嘿,他假装睡死了,我就不动,看你奈我何! 络腮胡子大汉顿时有些怒气“你这厮好不懂规矩,是不是想吃打!” 门内老板娘听到门外的动静,她有些担忧,看样子那络腮胡是个练家子,别打起来,这文弱男子可要吃大亏,算了,良心发现做一回好人吧! “都进来吧,行走江湖,多个朋友多条路,秋更凉重,这有两壶酒就当是我送给你们御御寒”老板娘在柜台拿出两壶酒来,踢了踢还在装死的华服男子。 在妹妹的掩嘴轻笑中,华服男子一个鲤鱼打挺,接过酒壶,笑道“老板娘,怎么能让您破费”他抬手拿出一腚银子,拍在桌上! “这位仁兄的酒饭住宿一起包我身上了!” 络腮胡大汉见那男子如此慷慨,他对刚刚的冲突有些不好意思,他摸了摸自己的络腮胡咧嘴道“那怎么好意思?” 正在这时一个年迈的身影走进了酒铺,老人双目紧闭,身穿破布道袍,背上背一背篓,娄中可见朱笔、黄纸、桃木剑等物,右手持一根探路手仗,左手拿一杆大幡,幡上写有“铁笔神算,断阴识阳”八个大字,字字金勾银划,力贯黑幡!从装扮上可以一眼看出他是个算命的! 老者进了酒铺,不急不慢放下背篓,立好大幡,他扯着苍老的嗓子喊道“老板娘,给我上最好的酒,最好的肉,算在他们三人身上!” 在场所有人都不明就里,林子大了果然什么鸟都有,感情还有这样白吃白喝还强迫记账的! 瞎眼算命先生转过身,面对他们道“小友,老夫一壶酒,一顿肉,换你三人性命,不过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