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年分魂寄体,对于雪烟霞来说,琉璃宝刀早已不是一口刀,而是自己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这时候能够重新找回宝刀,自然不胜之喜。和程立之间的亲密关系,让她不需要再和这个男人客气。仅仅微一点头,目光相对,千言万语,已尽在其中。 一转手,宝刀易主,重新回归它真正的主人手里。七彩缤纷,若梦幻迷离的琉璃光芒,当即绽射四放,映耀八方。璀璨光华当中,本来是实体的琉璃宝刀,瞬间变为一道虚影,随之徐徐消失。 雪烟霞本来略显苍白的面颊,陡然更增添了一抹红晕。紧接着,那种代表着生命力的莹莹光华,便立刻由内而外地迅速透发出来。只在顷刻之间,雪烟霞整个人也仿佛脱胎换骨,彻底焕然一新。 她深深呼吸了口气,随之一声长啸,澎湃气势应声爆发,更如旗花火箭,节节攀升。小青和宋诗容两人,在这股气势的压迫之下,都情不自禁地向后连连退去。李焚舟则双眉上扬,惊讶地脱口叫道:“极元境界?” 丝毫没有差错。此时此刻的雪烟霞,同样也已经提升至极元境界。不,应该说,是“恢复才对”。 作为琉璃一族最纯正血脉的后裔传人,雪烟霞的修炼天赋之高,根本毋庸置疑。三百年前水漫金山。三百年后又能揪起大风雨,从杭州一直吹到了永州附近。这两桩事迹,同样都是她早已踏入了极元境界的铁证。 不过,境界即使再高,也需要肉身支持,才能够发挥得出来。当日雪烟霞肉身濒临崩溃,自然无法真正发挥极元之能。但现在,她的肉身在晶棺中进行修补过后,已经完全恢复。再找回琉璃宝刀,终于得以重拾本身所应有的巅峰力量。 至于说,类似李焚舟踏入极元境界之后那样,一段长时间内,也不能动用本身力量的“百日筑基”状态。雪烟霞其实早已渡过去了。故而此刻重拾极元之能,立刻便能把力量尽情发挥,完全没有丝毫阻碍。 看见雪烟霞如此气势,小青登时又惊又喜。她眉梢嘴角间,尽带了浓郁的不尽欢喜之意,大声叫道:“姐姐,妳身子大好了?原来,妳也早已经到达极元境界了呀?” “极元境界吗?原来就是这个。” 雪烟霞自己也同样略带讶异。她把气势一收,道:“万法归宗,大道同源。人间的武者,把这个境界称呼为极元。佛家称金身,道家称金丹,儒家称浩然之气。但在咱们琉璃一族自己来说,眼下我这种境界,该当名为‘大成内丹’才对。” 小青奇道:“那有什么区别吗?” 雪烟霞柔声笑道:“区别当然有。小青,忍着点儿。”更不等回答,伸手便抓起小青手腕,另一只手的手掌,则按住了小青臂上的伤口。 小青臂上这道伤口极深,极重。不但肌肉和神经受损,甚至还伤到了骨头。纵然已经点穴止血,又敷了药粉。但只要动作稍大,还是会极痛。这时候被雪烟霞抓住,小青立刻忍耐不了,眉头深蹙,俏脸扭曲,银牙紧咬,从嗓子深处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程立微觉吃惊,凝声道:“霞娘,没有问题吧?” 雪烟霞向他笑笑,更不说话,只是凝神发动自己的“内丹”。眨眼工夫,只见雪烟霞手臂之上,隐隐泛现丝丝红色血线。血线如有生命,径直往小青延伸过去。不过区区几个呼吸的短暂光阴,小青的手臂上,也全被这些血线所覆盖。 眼前这幕情景,实在有些诡异。程立、李焚舟、宋诗容等三人,都看得屏住了呼吸。但小青却仿佛觉得无比受用,不由得又是一声呻/吟。但这一次,任何人都能够听得出来。声音中绝无丝毫痛苦,只有说不出的舒服受用之意。 血线作用之下,只是片刻功夫,小青伤口处的肌肉,便为之蠕蠕而动,随之道道血丝从伤口两侧处探出,自动进行缝合。本来深可见骨的伤口,迅速变得只剩下一道如蜈蚣似的长长疤痕。 但这仅仅只是开始。血丝在伤口的皮肤之下,继续不断蠕动。活血生肌之余,更把被切断的神经和血管重新连接起来,让其彻底痊愈如初。 约莫半盏茶的工夫过去,雪烟霞终于放开了手。小青的这条臂膀上,也已经彻底恢复了光滑整洁,就连一丝一毫的痕迹都看不出来,仿佛从来未曾受伤一样。 小青小心翼翼,尝试着活动了一下手臂,果然已经没有了任何痛楚的感觉。她再用力握紧拳头,感受一下手臂的力量。忽然冲着旁边的墙壁一爪抓下,登时就在坚固石墙上抓出了五个圆形洞孔。洞孔周围光滑无比,连一丝裂纹也没有。可见力量精纯集中,没有半点泄露。正是最上乘的太阴白骨爪功夫。 一抓过后,小青毫不犹豫,化爪为掌,在石壁上轻轻一按。随之更化掌为拳,也用不着收臂蓄力,只以手腕发劲,拳劲猛地一吐。登时“轰隆~”声音响过,整片墙壁轰然倒塌,尽显这“大伏魔拳”的刚猛之力。 墙壁倒塌,遍地碎石,赫然尽如糜粉,就连一块稍微大点的颗粒也都没有。竟是早被“摧心掌”的阴柔掌力给震碎了。 一招三式,连环三击,流畅若行云流水,尽显不凡功劲。若然臂上伤势未愈,便根本办不到。由此可见,小青手臂上的伤势,已经彻底痊愈了。 小青欢喜无限,一手抓着雪烟霞,另一手抓着程立,又叫又笑又跳,喜道:“立哥,我完全好了啦。姐姐,妳真厉害啊。” 内功修为深厚之辈,以真气替别人疗伤,本来也属常事。但真气对于治疗内伤虽有奇效,却对于外伤,疗效却甚微。顶多就是通过点穴,替伤者暂时止血而已。至于要让伤口愈合,则非要由医师出手医治不可。在这方面,不管是普通江湖中的三流角色,还是祝顺水、原无限这种绝顶高手,都没什么分别。 李焚舟虽然也踏入了极元境界,但自扪即使度过了百日筑基,能够自由运用极元之力了。可算是在替人疗伤这方面,仍然没什么厉害的手段可用。谁不知眼下雪烟霞出手,居然一下子就把小青的手臂完全治好。效验如神,更胜任何灵丹妙药。一时间,李焚舟也禁不住为之啧啧称奇。 这还不止。却见雪烟霞嫣然一笑,道:“这只是些小手段而已,算不得什么的。小青,集中精神,注意接受我交给妳的东西。” 小青奇道:“要给我?是什么东西啊。” 雪烟霞道:“就是这个。”更不分说,举起手掌,一下子轻轻拍在小青脑门上。 霎时间,小青如遭雷击,整个人都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双眼虽然紧紧闭合,但眼珠却快速转动。显而易见,她的思想,正以常人无法理解的速度飞快运转。 直过去小半刻钟,小青方才睁开眼睛,长长吐出一口气。眉宇间略见疲惫,但双眸清亮,显得神采非凡。她满腔欣然,脱口叫道:“姐姐,我都会了!太阴真经总纲上所记载的内容,我全部都记下了。” 雪烟霞柔声道:“太阴真经虽然本源于我们琉璃一族,但经过道尊改良之后,实在已经比琉璃一族的本源功法更要胜过了许多。只不过这门功法博大精深,当中有许多精微之处,修炼起来绝不容易。 所以过去,太阴真经下卷的实用法门,妳固然已经学全。上卷也让妳修炼了大半。但真经中最深奥的总纲部分,我却没有传妳。当时想着,顶多再过一、两个甲子,妳把真经上卷修炼到八成以上火候了,到时候再传总纲不迟。 可万万没想到,我水漫金山,被封禁在雷峰塔下。传法之事,也变了遥遥无期。这么一耽搁,便耽搁了整整三百年。直至现在,才总算有机会,把当年没来得及做的事做完。” 看见雪烟霞又有几分伤感之意,小青赶紧摇头,握起姐姐的手,反过来安慰道:“过去的事,姐姐就不要再记在心里啦。反正都已经过去了,不是么。 再说,虽然耽搁了一些时间,其实也没关系啊。我们可不是那些短寿凡人。区区一二百年时光,又算得什么?正好让我能够沉下心来,反复锻炼功体,让根基更加深厚精纯呢。” 雪烟霞回过神来,释然一笑,道:“也是这个道理。小青,妳火候是已经到了的。只要再依循总纲之上所记载的法门,潜心修炼一段时间,要同样踏入大成内丹之境,相信只是水到渠成而已。” 小青用力点点头:“嗯,姐姐,我一定用心修炼。” 太阴真经的名头,天下间任何一名习武之人,都绝对如雷贯耳。其精深玄妙之处,李焚舟虽未亲眼目睹,但以常理推测,也可以猜测得到一二了。 此刻雪烟霞所传授的,既然是太阴真经的总纲。那么不用多说,肯定是无比深奥难解。修炼时只要稍有一字差错,肯定立刻走火入魔。轻则修为全废,重则当场暴毙也不奇怪。 但雪烟霞就这么向小青脑门处拍了一掌,已经把全篇总纲传授。而且听她口气,小青大可依照所传心法自行修炼,根本不担心会有什么走火入魔的机会。这种能力,几乎可以和佛门中所说的“他心通”相媲美了。 抚心自问,李焚舟同样觉得自己也没有这种能力。这琉璃一族的“大成内丹”(或者按照李焚舟的认识,应该称呼为“妖丹”才对。毕竟雪烟霞和小青都是所谓的“蛇妖”嘛),相比起武者的极元境界,果然另有其玄妙之处。 心中思绪万千,感慨不已。表面上却未动声色。李焚舟咳嗽一声,道:“小青姑娘,妳要修炼,那也得等眼下这个难关过去了才有机会。”可是现在……什么伏羲神甲,什么六渎剑司,什么终极兵器,什么最终之恶……嘿,当真一个比一个来头大。不好办啊……程兄弟,你怎么看?” 程立凝声道:“要对付判春秋和落日锟铻,我应该还有点把握。至于其他事情,以后再说。霞娘,小青。既然妳们已经恢复,那么事不宜迟,赶快去千镜之室,尽快把洞天福地重新掌握在我们自己手里,这才是最重要的。” 雪烟霞和小青两人异口同声,各自用力点了点头。程立又道:“李大哥,嫂子。你们跟着霞娘一起去吧。有她们在旁边守护,那便安全得多了。” 李焚舟叹口气:“想不到我堂堂气吞天下的天下第一拳,居然也有需要别人保护的一天。这事若传到江湖之上,也不知道究竟会笑掉多少人的大牙了。” 宋诗容嗔怪地道:“大哥,何必斤斤计较这些呢?这里都是自己人,谁会特意把事情传出去笑话你啊?” 李焚舟自嘲地笑笑,道:“是我自己钻牛角尖了……”随手把借来的***“洪流”交还给程立,叹道:“这件武器虽然好。可是我自己现在这个情况,在落日锟铻和判春秋那两人面前,哪怕拿着再好的武器,也根本没有用。程兄弟,还给你吧。” 李焚舟这句话,其实也是事实。武器虽然能拉近人与人之间的实力差距。可是当这差距太大的时候,武器也就变得毫无意义了。当下程立也不和李焚舟客气,随手接过“洪流”收起。道:“事不宜迟,咱们走。李大哥,抓住我。霞娘和小青,妳们照顾一下嫂子。” 雪烟霞和小青齐声答应了。一左一右扶住宋诗容,同时施展轻功,纵身高跃。程立则抓住李焚舟的肩膀,道声“起。”一下子腾空飞起。 众人在半空中换过两、三次气,随之便回到了刚才的“封印之间”。从这里再往上走一层,就是“千镜之室”了。 正要动身之际,小青忽然回头望向此刻已经毫不遮掩地敞开的宝藏大门,道:“刚才,判春秋那个伪君子就是从这里面走出来的。里面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在说吧?咱们要不要进去瞧瞧,到底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