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酉、卯三部各选一人守在卫念慈身边,剩下的人主动留了下来。 卫念慈的下巴还没有被复原,她无声地哭泣着,疯狂地冲着天音卫摇头。 姚思哲掐着卫念慈的后脖颈,半拖着带离了卫念慈。 天音卫站得笔直,谷中大阵起,恐怖的画面在他们眼前流转,他们的脊背也不曾弯过半分。 他们看见行尸在啃食同伴,开膛破肚,肠肠肚肚被吃了一半,人才咽气。 他们看见有人拿小锤子敲开了同伴的头骨,在脑浆上淋上热油,用勺子舀着吃。 他们看见同伴被钩子穿透琵琶骨,挂在了崖壁上,惨呼声不可抑制地从牙缝中流出。 …… 第一天结束,他们发现没有人真正陨落,只有极个别的人受了重刑,奄奄一息。 可这种近乎真实的幻象折磨,折磨的是他们的精神,一天、十天、一百天……他们钢铁般的意志开始被腐蚀,他们开始惊恐,畏惧太阳的升起。 阳光从地缝中照进来,形成独特的一线天景致,就意味着新一轮的折磨开始了。 在看不到希望的无尽折磨中,卯部一名暗卫率先崩溃了,他在同伴耳边说了句“令主拜托给你们了”,便趁夜碰死在了崖壁上。 在此之前,所有人都绷着一口气,当他们看到同伴的尸体时,这口气忽然就松了。 从刚开始的,一个月有一个人自尽,到后来的,一个月两三个人自尽,再到最近一两年,每天都有人自尽,天音卫的数量在不断减少着。 折磨天音卫已经无法满足姚家的需要了,他们开始往谷底投入普通人和散修,这些人或是买来的,或是被抓来的倒霉鬼。 无知者无畏。 这些普通人哪知道什么天音卫,哪知道什么令主,哪知道什么姚家! 不知道也就不知道忌惮害怕。 卫念慈知道她的机会来了。 趁着每十天一次的探视时间,她鼓动散修发动暴乱,姚家的修士常年高高在上掌控谷内人的生死,早就麻痹大意,暴乱很轻易地成功了。 她让姚家的修士代替了散修被镇谷底,让散修如常给姚家本家青鸟传信。 她就用这种方式一点一点把姚家的人骗过来送死,再让天音卫易容成姚家的人进入姚家复仇。 这一天所有人都等得太久了。 复仇也比任何时候都更激烈些。 姚家满门一个不留,包括周丽娘肚子里的孩子。 --- --- 卫念慈说完了自己的故事,她的声音之冷淡,神态之平静,好像她说的只是别人的故事而已。 她往前走了几步,一脚踩在飞檐的尖角上,“我的仇已经报了,我对这个世界毫无留恋,你们任何威胁和任何拷问手段,对我都没有任何作用,想通过我抓其他人,哈哈哈哈,休想!” 她眼睛一闭,张开双臂,往楼下倒去。 如果真让她平拍到地上,她的死相绝对比周丽娘好看不到哪里去。 涂山铃纵身一跃,飞扑而上,稳稳地接住了卫念慈。 卫念慈还想反抗,挥掌朝涂山铃面门打来。 不响无声而动,卫念慈的所有动作都被迫停了下来。 涂山铃凑在卫念慈耳边,说:“我当年救了你不是为了让你做傻事的。” 卫念慈冷笑出声,“鬼话连篇!” 涂山铃落在地上,放下卫念慈,摊开手掌,“令符。” 卫念慈守护了那么多年的东西,心中已产生了执念,不管谁提到,她都本能地防备,她看涂山铃的目光越来越不善,然而她的身体却不听她的指挥,自动从衣襟里摸出了令符递到涂山铃面前。 她急得额头冒汗,声嘶力竭地喝问:“你想干什么?!” 涂山铃将令符接在掌中,另一只手掌覆盖上去,灵力和神识齐出,掀起的气浪逼得卫念慈退了好几步。 她的头发无风自动,半晌,一切才恢复平静。 同一时间,五界内,所有手持令符的天音卫暗卫全都看到令符忽然亮起。 涂山铃在用这种方式告诉所有暗卫,她涂山无音回来了。 她将令符亮给卫念慈看。 卫念慈不可置信地道:“你怎么……” 涂山铃:“因为它出自我手,本就是我的东西。它在你们手里,你们也只是借用而已。” 所以能号令的范围才仅限十里,所以并不是所有暗卫都被唤醒了。 卫念慈:“当真?” 涂山铃:“我有必要骗你?” 卫念慈突然痛哭失声,“都怪我,是我害死了那么多人!” 涂山铃罕见地保持了沉默。 她是一个护短的人,凡被她视作自己人的人,她都会将之纳入羽翼下保护起来。 卫念慈为天音卫做的事情已足够被她视作自己人了,她却好像没这种打算。 她说:“稚子无辜。” 卫念慈愣怔当场,她呆呆看着涂山铃回不过神来。 她试探着问:“您说我做错了?” 涂山铃负手朝卫念慈走了几步,“冤有头债有主,拿稚子开刀,永远是最令人不齿的行为。” 卫念慈跌坐在了地上,“您没看到地缝之下的场景,您不知道他们有多惨,所以您才会说这种话。” 涂山铃:“就算要向人渣复仇,也别将自己变成人渣,况且姚家还并不是债主。”她转身面朝一处阴影,“既然已经到了,为何还不现身?” 申、酉、卯三部的人齐齐朝涂山铃跪下,“属下有罪。” 他们三个一直守在距离卫念慈不远的地方,全程参与了卫念慈的计划,是不折不扣的帮凶。 他们原本准备等卫念慈自尽后,他们再自尽谢罪的,哪知道他们真正的主上却回来了。 涂山铃铿锵道:“允尔等戴罪立功。” 三人如蒙大赦,重重地朝涂山铃磕了三个头。 涂山铃:“他们……在哪里?” 这句话她问得异常艰难,她嘴里的他们指的不仅是活着的暗卫,还有那些崩溃自尽了的暗卫。 三人面面相觑一阵,终于还是决定带天乐元君去同伴们的埋骨之地。 宋潜默默跟在涂山铃身边出了城。 一路上不断有人汇入这支队伍,一大群人沉默无言地朝前走,他们进了一个荒废掉的小村。 村中行尸走来走去,嘴里发出嚯嚯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