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几个弟弟选了你做他的对手,真是愚蠢至极。” 乾丰宇转过身,直视着萧羽的双眼,“你我都非池中之物,总有一天,一剑宗再也拴不住你,而我,也不会永远呆在乾丰国中。” “到那时,风起云涌,天下英雄辈出,我们再争高下!” 萧羽看着乾丰宇灼灼目光,心中忽得也涌上一片豪情。 “好!”他沉声喝道。 这二人本无任何交际,只不过在蜃气楼有过一面之缘,短暂地交谈过几句罢了。 然而他们都感觉到对方身上与自己相似的气息,那气息仿佛烧红的烙铁,在各自心上印上滚烫的烙印。 萧羽眉峰一挑,忽然想到了什么,从怀中掏出那枚鱼幼薇给他的玉瓶。 “你能帮我看看,这东西是什么吗?” 乾丰宇从萧羽手中接过那枚小巧的玉瓶,瞧着其中的碧色液体,淡漠的瞳子中倏然涌上缕缕金色。 那缕金色刚一出现,萧羽就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威压扑面而来。 “白狐之血。”乾丰宇眼中的金色褪去,将玉瓶还给萧羽,“作用不过是静心养气,固本还元罢了,没有毒性。” “谢了。”萧羽将玉瓶收起,不知为何,他没由地对乾丰宇产生了一种信赖感。 大概是似乾丰宇这般高傲淡漠的人,根本不屑于说谎吧。 恰好此时天狼子等人也从殿中走出,瞧他们脸上喜忧参半的表情,也不知太后同他们说了什么话。 萧羽等人再不多留,告别了张景,朝宫外走去。 “萧羽,记住我们的约定。” 临走前,乾丰宇说道。 萧羽看着这个淡漠的大皇子,微微一笑,重重点了点头。 …… 回到客栈,萧羽果然见到自己宗内派来的后援。 候在他屋内的青年男子约莫二十八九,一副书生气。 萧羽认出来的是一剑宗青木堂堂主段世誉,当初于坠龙关抗击兽潮,就是由这位堂主调拨弟子,带领众人奔赴前线。 段世誉处事一丝不苟、周到得体,且本身修为颇为不俗,才不到三十岁,就已是青木堂中的顶尖人物。 此次殿前斗法,一切尘世俗务,由他处理最是合适不过。 “萧羽见过段堂主。”萧羽微微躬身,面前却伸出一只手轻轻托住他。 “少宗主不必跟我客气,来之前宗主吩咐过,在乾丰国一切事宜,全听少宗主安排。” 这位青木堂的堂主和善地笑了笑,毫无半点架子。 他替萧羽斟好茶水,脸上浮现起淡淡笑意:“想必少宗主已经见过太后了。” 萧羽坐下来,点了点头,“宗主此举,究竟何意?” “两字,立威而已。”段世誉微微一笑,“少宗主在乾丰国的事迹已经传到了宗内,总的来说,宗主对你的表现还算满意。” 萧羽挑了挑眉,神色有些尴尬,他身为一剑宗的少宗主,却被关进了天牢中,说出来总归有些不好听。 段世誉看出了他的窘迫,和声说道:“这次殿前斗法,就是为了扬我宗门声威,叫某些人知道,我宗可不是什么可以随便揉捏的软柿子。” 萧羽瞧着段世誉淡然的模样,忽然想到苍云就是师从青木堂,身为青木堂的亲传弟子,想必面前这位段世誉就是苍云的师尊了。 “段堂主,苍云的事……我很抱歉。” 段世誉淡淡一笑,摇了摇头,眸子望着杯中宁静的茶水:“苍云他学艺不精,我没什么好说的。只是这乾丰国中的一些狼崽子,是该把爪子收敛一下了。” 萧羽瞧着段世誉嘴角淡淡的笑意,听得他语气中掩藏的锋芒,心中了然。 苍云四肢尽段的仇,段世誉这个做师父的,一定会为他讨回公道! 二人又再度商议了一些事宜,敲定了具体细节。 同段世誉之间的对话,萧羽才真正感受到什么叫做真正的“以理服人”! 看段世誉面色平静,口中说出的话却每每直击白马书院的痛处,一些真知灼见不时让萧羽有醍醐灌顶之感。 二人一直畅谈知深夜,这才罢休。 段世誉端起杯中已经凉透的茶水一饮而尽,冲着萧羽拱手笑道:“少宗主留步,我还要去皇室一趟,就先告辞了。” 萧羽送他出了门,看着那清逸洒脱的背影,默然无言。 从头至尾,这位青木堂的堂主、苍云的亲传师父,都没有去看他徒弟一眼。 萧羽轻叹一声,关好房门。他双目低垂,宛如入定,但他的心绪却怎么也静不下来。 一剑宗此番插手庙堂之争,不知意欲为何,萧羽总觉得不单单是立威那么简单。 然而他眼界还没有达到太后、乾丰易、独孤傲那个层面,所能供他分析的因素还是太少。 但萧羽心中却隐隐觉得,此次一剑宗帮助皇室殿前斗法,似乎和上次五国密谋发动兽潮的事情有关。 这想法来的毫无预兆,纯粹是萧羽本能的一种直觉,刚一跳出来,就深深地刻在了他脑海中。 “在真武大道面前,这些都不过是过往云烟罢了。” 他又回想起乾丰宇说过的那句话。 一夜无眠。 萧羽一夜未曾合眼,他在桌旁静坐一夜,绘着狰狞蛇头的左手指间轻轻敲打着桌面。 他在养势。 当窗外投进第一缕金色的晨光时,萧羽一直敲动的指间停了下来。 他那颗躁动烦乱的心倏然变得平稳,宛如一潭亘古不变的死水,再无一丝波澜。 今日,是去白马书院下战书的日子。 “萧羽,咱们快走吧!” 天狼子推门而入,想必太后也已经将殿前斗法的事情告诉了他们。 此番前来,他们想要跟着萧羽为他造势。 然而他刚一推开门,就猛地愣住,迈进来的一只脚也不由自主地退了回去。 房间中的萧羽正襟危坐,整个人都沐浴在金色的晨光中,宛如一柄清亮的宝剑。 他眸子低垂,嘴角微翘,身上的每一根线条都带着咄咄逼人的凌厉剑意! 那对冷傲的眸子睁开,当中的威势磅礴若山岳,山下的海水卷起汹涌的涛浪。 “萧羽他,怎么变了……” 天狼子吞了口唾沫,扭头看着身后的莫梁二人,小声说道。 莫洛和梁豹也是面露惊惧,不敢直视萧羽身上的锋芒。 在萧羽身上,似乎发生了某些变化,可他们又一时说不上来。 “你们留在这儿,我独自前去即可。” 萧羽手一招,碧水剑悬于腰间,缓缓起身,大步离去。 直到他出了有间客栈好久,天狼子等人才回过神来,纷纷拍着胸口,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你们看到萧羽刚才的样子了吧,还真是……真是……” 天狼子绞尽脑汁想了半天,也还是没有想出一个合适的形容词。 一旁的莫洛和梁豹也是脸色微白,冥思苦想。 “恐怖。” 一个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出,替他们说了出来。 几人一愣,朝着身后看去。 段雨惜倚在门口,美目望着萧羽身影消失的方向,淡淡说道:“你们心中在怕他。” “我……我怎么会怕他?萧羽还停留在武者九重天,而我可是一名武师啊!”天狼子面色一红,嘴硬道。 然而段雨惜只是冷冷地瞟了他一眼,就让他鼓起的气势消失的荡然无存。 天狼子和莫梁二人对视一眼,都是轻叹一口气。 段雨惜说的不错,他们刚才,心中的确是产生了一股惧意。 …… 白马书院今天一点也不平静。 一剑宗要来和白马书院殿前斗法,这件事一夜之间在全城传得沸沸扬扬。 听说前阵子那个在国都掀起阵阵波澜的一剑宗少宗主,要亲自来白马书院下战书! 一大早,整个白马书院就忙碌了起来。 学员们匆忙来去,忙碌不休。院内人人皆屏气凝声,一片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景象。 这些学员虽然久处国都,对外面的粗野宗门颇为不屑,但这次殿前斗法乃是由乾丰国皇室提议,十分隆重,必定要认真对待。 那些来自朱雀王朝的豪门弟子蠢蠢欲动,想要在这场斗法中大放光彩,彻底盖过乾丰国皇室的威风。 至于一剑宗这等小小宗门,不过是他们的跳板罢了。 现在白马书院的院长孙武,就是朱雀王朝专门从帝都下派来的一名武师。 他年过半百,修为已是武师境界九重天,与张景都是不相上下。 此刻他立于正堂中,一身杏黄道袍,刚拜过了天帝,又祭过祖师,方才缓缓起身。 旁边的叶鼎赶忙递过参茶,孙武坐回位子上,接在手里,缓缓抿了一口。 叶鼎忍不住问道:“老师,这次皇室提议的殿前斗法,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他二人都来自朱雀王朝,对于乾丰国这个诸侯国,他们心中可没有半点归属感。 孙武哼了一声,横了那叶鼎一眼,目光极是严厉,冷道:“怎么,怕了?” 叶鼎闻言面色一变,沉声道:“老师,学生绝无二心!后日与一剑宗斗法,弟子愿打头阵,不胜无归!” 孙武显然十分疼爱这名弟子,面色慢慢缓和下来,道:“一剑宗?不过是依附在乾丰国身侧的乡野宗门,不足为虑。” “听说那一剑宗的宗主独孤傲,修为已然超凡入圣,跨入了武灵行列!” 孙武闻之脸色又是一变,却还是重重冷哼一声:“一介布衣,在我天朝浩荡威仪前,什么武灵都不足挂齿!” 他这话不光是在说独孤傲,似乎还把乾丰易和乾丰国其余两个宗主也一并囊括了进去。 其实孙武停留在武师九重天巅峰已经长达数十年之久,眼看着他的后辈张景都一路追了上来,可他自己却还止步不前。 所以他对乾丰易和三宗的宗师,其实是又惧又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