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夜虽是漫长,可有了心灵依靠似乎也变得格外短暂,云朝花将头枕在景明乾肩上,双手抱住他的腰,睡得正香。 景明乾一夜无眠,一直将视线投放在身旁的俏人儿上,他很满意现状,如果她一直能像现在这般全身心的相信他,对他好,那他失去生命也是值得的。 从记忆的开始就是她的身影,景明乾难以想象以后会见不到她们,那得多难熬啊。 “我希望你永远不要知道我的身份,永远。” 伸着手就要摸她下巴,自己却猛然打了个喷嚏,云朝花感到脑袋一阵颠簸,睁开眼就看见了在揉鼻子的景明乾。 “啊,你醒了啊?好早……” 太阳都没升起来,周围阴沉沉的乌云密布,像是要下雨一样。 雪已经停了,面前的黑炭还带着些许橙红色的裂纹,脚踝处还能感受到它的余温,衍妖就立在云朝花对面三四米远的地方。 一夜了,它脑袋里关于解除契约的法子一个都没想出来,难不成真要委曲求全的当人家契约兽吗? “醒了就收拾收拾看看有什么要带的,我和你转移位置,看看附近有没有什么村庄,找找出口。” 景明乾可是还帮她惦记着什么升仙考核,如果她一直被困在这个地方,定然会与升仙考核失之交臂。 云朝花很优秀,他希望她可以完成自己的梦想。 “那我们要往哪个方向?” “太阳升起的方向。”景明乾抬头,太阳缓缓从东边升起,刚出来的太阳是橙红色的,就像脚边的炭火一般,除了温度。 假设这有人生活,定然会选取暖和的地方,越往东温度越适宜生存,所以他想往东走,看看这鬼地方到底是真实存在还是梦中幻境! 日出于东,景明乾的推断没有出错,然而,迎接他们的并不是什么小村庄,而是一座金碧辉煌的神宫。 门前立有两头黄金神龙作镇门兽,以龙头开始直至龙尾,头作大门,尾作后门,其中包围起来的地方便是这神宫的范围。 单单隔着数千米就能感受到其恢宏之气,想来它的主人是有多么强大,以至于用充盈着神兽之力的黄金神龙铜像镇门围院。 “我没眼花吧?书上曾说由于某种因素,眼睛所见并不一定为真,而是海市蜃楼,小七你说这是真的吗?”云朝花愣在原地,脚步久久没有移动。 衍妖目瞪口呆,传说不是虚构的,而是真的! “他没有骗我……” 景明乾微微皱眉,衍妖说什么没有骗它? 难不成它对此神宫有所了解? “你知道什么?” 景明乾突然质问让云朝花扭头看向衍妖:“你知道?” “我不知道。”衍妖摇头,,它知道但不会和他们说的,它讨厌人类,十分讨厌,非常讨厌! 云朝花眼珠子转了转,“你是我的契约妖兽,你不说我可是要惩罚你了。” “哈哈哈,惩罚,我会怕你惩罚我?” 一个连契约之法都不懂的捉妖师,能有什么法子惩罚它? 衍妖不以为然,捷径朝着神宫飘去。 景明乾和云朝花对视一眼,尔后也跟着跑了过去,衍妖一定知道关于这神宫的事情,它那么急迫,一定会有办法带他们出去。 衍妖是很快,但也成了试验者,在它即将抵达神宫大门的时候,猝不及防被弹飞了,直直的落在云朝花面前,“诶呦——” “不是说可以直接进去的吗?”伸手揉着擦伤的手臂,衍妖一脸懵,脑袋不断回想当初告诉它这件事情的人的表情。 好像是……贼兮兮的!!! “骗我!居然骗我!”衍妖很生气,等到时候回到迷雾森林后,它一定要找他算账! 这几千年的友谊可真是白瞎了! “哈哈哈哈哈,好惨哦~”云朝花故意嘲笑,“这就是被反噬的下场,都说了你是我的契约兽,所以不能离我三百米远,除非得到我的同意,要不然你就进不去的!” 云朝花有所倚仗,她可是跟景明乾求证过了,那神宫外有一层薄薄的防护罩,衍妖是被防护罩弹飞的。 她借此机会让衍妖臣服,反正契约都契约了,反悔是没办法的。 衍妖不信,着小丫头不过是个蠢笨的捉妖师,能奈何的了它? 如若不是…… 罢了,反正都过去了,它很自信云朝花对它是没办法的,所以问题是出现在了……神宫! “嗤——”衍妖不屑一笑,继续尝试,结果又被弹飞,这一次是落在了云朝花身后,还打了一个滚儿,看着就很狼狈。 “呦,不听话啊。”说完又是一阵大笑,云朝花回过头挽住景明乾的胳膊,“小七,我们去看看吧?” “好。” 两人如同连体婴儿一般齐步走近,到龙头前才停下脚步,衍妖原地不动,看看云朝花和景明乾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靠近就会被弹飞。 预想之中的结果并没有到来,衍妖歪着脑袋疑惑多多,“难不成她真的掌握了契约之法?” 那可就大事不妙了,原还想着趁机解除,如若她已经掌握,那就是板上钉钉,没跑了啊! “怎么进去?” 云朝花试探性伸出手,想感受一下直接上手有没有结界反弹,结果却穿过了结界,隐隐约约还能感受到结界内的暖气,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小七?” 景明乾伸出手学着云朝花的动作,他先是感受到有一股气息在抵挡他进入,尔后那股气息逐渐消失,他也能同云朝花一般穿过结界。 “这结界于我们似乎不起作用。” 但似乎说不过去,衍妖是妖被拒他能理解,但他也是妖,为什么就能进去呢? 衍妖盯了许久,见他们都不被弹飞,立即又尝试起来,这一尝试就惨了,它直接飞了进去,狠狠地装在了黄金神龙的龙头上,挂着下不来了。 “天,我好倒霉……” 无力挣扎,四肢自然垂下,它连抵抗都不想抵抗了。 “你说我会不会也跟着变衰?” “不会,如果你变得倒霉,我愿意把我的运气都给你。”景明乾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牵着她一起走了进去。 与外边的气温天差地别,神宫里很温暖,一股荷香若隐若现,萦绕在鼻前,给人一种洗髓伐骨的感觉。 云朝花鼻子动动,随着荷香来到了种满了一池荷花的水塘,水塘很大,占据了大半个神宫,里头还有条小船,上面还有吃剩下的莲蓬。 “有人?” 断口处还未变色,想来那人方才还在,离开的时间也不长,那么会是去了哪里? “来者是客,过来坐坐?”老头仙风道骨,鹤发童颜,站在他们斜后方的小亭子里冲着他们招手。 云朝花看了看景明乾,见他点头才移步走过去。 “我这茶很香,有驱寒之功效。两位客人远道而来,我这也没什么好招待的,热茶一杯,略显失礼。”老头笑嘻嘻的很和蔼,他倒了两杯热茶,双手端着递给云朝花,待她接过,才将另外一杯茶放在景明乾面前,然后又站在云朝花身后,就要帮她脱掉披风:“这里暖和,我帮您取下披风……” “不用。”云朝花起身,一时不察竟将热茶打翻,染湿了老头的藕色长衫。 “啊,对不起,我刚刚没注意。” 老头笑着摆了摆手,“没事,您坐着就好。” 指尖一动,方才呗染湿的长衫瞬间恢复原样,若不是地上还有被摔碎的茶杯,云朝花都要以为这一切是幻觉。 “这里暖和,我见您披风上染上了雪水,不妨让我帮您清理清理?” “好的,那就麻烦了。”云朝花原是不同意的,但加坐在自己对面的景明乾点了点头,才将披风脱下,交在老头手里。 老头笑笑,又到了一杯茶双手捧到云朝花面前:“喝茶吧,驱驱寒气。” 待她接过后,老头便拎着她被雪水染湿的披风兀自离开。 云朝花和景明乾面面相觑,两人脸上都带着错愕的表情。 确定老头确实是离开后,云朝花挪了挪屁股下的凳子往景明乾那边靠了过去:“小七你发现没有,这人有点奇怪。不对,是非常奇怪!” “鹤发童颜,所住之地仙雾缭绕,荷香扑鼻,门又神龙相守,内有朱雀镇位,如果我没猜错,此人身份不简单。” 景明乾分析的头头是道,就差实锤了。 云朝花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也不懂她听明白没:“会不会是天界的仙者?” “或许。”景明乾并不肯定,但他推测老头来历不简单,可有件事情他很困惑,为什么老头要拿走云朝花的披风,更或者说,老头是不是与他有什么渊源,毕竟云朝花身上的深蓝色披风是他的。 其实景明乾这么想就错了,老头拿走披风,纯粹是看不得云朝花受寒气,并无其他用意。 就算有,他也不会是老头的对手。 “道墟。” 老头匆匆走至前廊,一黑发枯颜从他身后缓缓而来,“怎么,确定了吗?” “我就算是死也不会忘记尊上的面容。”道墟老头狡黠一笑,拍了拍来者,“鸿路你可是同老头我说过的,只要尊上归来,你就不去作恶,还作数吗?” 鸿路面色尴尬,当时也就随口一提,用来搪塞道墟的,谁知道他还当真了。 为了保留自己的面子,鸿路装模作样的点了点头:“作数。但你又能保证她就是尊上而不是相貌相似之人?” “除了尊上,无人能穿越结界,包括你我。” “那她身旁的男子不也是越过了结界来到此处?” 这句话将道墟要说的话堵死了,“尊上是女人,你论那男子做甚?” “或许尊上压根不会出现了呢?”鸿路不以为然。 “你不会是不想兑现诺言吧?”道墟将他看得透透的,“你我皆为尊上部下,如若你不将尊上放在眼里,还不如早早死去,何必在这里碍我眼!” 也不管鸿路是个什么样的心情,道墟拿着披风兀自离开,他还要将披风洗干净归还予尊上呢! 鸿路牙根紧了又紧,最后一拳打在身旁的柱子上,柱子轰然坍塌,不过片刻又恢复了原样。 “让我会会你!” 尊上? 他可不相信将他们遗落在人界后,还会回来,人界就是块乌烟瘴气的地方,她才没那心! 云朝花和景明乾等了许久,道墟动作很慢,眼下茶水都要喝完了也还是没见他。 “小七,我们不如离开吧?” 她很喜欢这地方,但她很没有安全感。 景明乾看出了她的不安,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你想离开就走。” “客人远道而来怎么说走就走呢?我备有一些薄酒,客人们不如小酌两杯尝尝鲜?”伸手将景明乾摁回座位,鸿路笑嘻嘻的坐在的云朝花的旁边。 先前那人是鹤发童颜,而现在的人却是黑发枯颜,两人是相反的! 云朝花心觉奇怪却不表露,警惕的偷偷打量,凳子却往景明乾那边挪了过去。 鸿路注意到后用脚尖勾住了云朝花的凳子,不给她移动:“怕我作甚?身为主人之一,我给你们送酒来不感谢我就罢了,如今还畏惧我。怎么,我生的这副模样吓着你们了?” 说道自己容颜时,鸿路忍不住笑了出声:“看看我,我都忘了我不是我了。” “你不是你还能是谁?”云朝花反问,意识到自己说话有些直接,默默的捏了捏小拳头。 她说的什么话,这人不会打她吧? 云朝花的话让鸿路微微侧目,“我是谁?或许我是我,但现在一定不是我。” 鸿路心中悲凉,两千年的时光一晃而过,现如今的他终日守在这块破地方,等待是他漫长的岁月中最不值得做的事情,若不是心有执念与不公,这会儿的他怕是早死在这荷香扑鼻的神宫了。 “闻到这荷香了吗?” “闻到了。”她点头,“荷香很香,但我更喜欢桂花的香味。” “桂花?你不是......”鸿路神情变化莫测,最后留下一个诡异的笑来,“你不是她。” 虽然过了两千年,但鸿路清清楚楚的记得她说过最喜荷香,无论千年亦或是万年,他都喜欢荷香,还特地建了一处栽满荷花的池塘。 她不是她。 说不上是失落还是高兴,鸿路松开手正了正衣冠,尔后起身离开。 拎着洗净烘干的披风匆匆赶来的道墟恰好见到离开的鸿路,心紧了紧,加快速度来到小亭中:“他没有做什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