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自己整理了一下,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坐在床上呆愣了许久。 深邃的眼眸不自觉地望向了木窗之外。 著阳城的夜景相比于星辰都的夜景要黯淡些,但也是人潮人海,密密匝匝的。 街上的商贩叫卖了一天了,似乎也不知疲倦,仍在那里拉着嗓门大喊大唤。 隔着老远,都能听见他们的吆喝声。 有些百姓会在黄昏之际出门散散心,亦或是逛逛商铺,这个时间段也是乞丐们集聚“工作”的黄金时间段。 著阳城的街道是呈“井”字布局,每两条街道的交叉点,基本上都会有一个乞丐行讨。 对于城内居住的百姓而言,这些乞丐都混得脸熟了。 画面一变,借着昏黄黯淡的余阳,在一个僻静的街道口,有着一位面生的乞丐。 “大叔、大婶,我已经两天没吃上饭了,行行好吧!”那位面生的乞丐甚至还用那脏兮兮的手去拉路人的衣角。 有的人是会给他一些散碎的小钱,当然也有人会踹他几下,然后麻溜地走开。 行讨的劲儿一过,他便仰睡于地,翘着二郎腿,嘴里含着一根干草,时不时还会哼上一小曲。 不知为何?夏苏星性情有了明显的变化,他还是选择了做名乞丐,做个不劳而获的洒脱人。 现在已是临近半夜,街上凑热闹的人逐渐散了。 夏苏星也没了生意,索性就寻思着离开。 他刚一起身,就有两三个乞丐围住了他,而后就用一个粗布麻袋将他罩住。 眼前一黑,他挣扎道:“你们干什么的?夜深人静的难道就想干些非法的勾当?” “这可是在著阳城,圣国国主的眼皮子底下就如此无法无天了?” “放开我!” “......” 印象中,好像是有人用什么硬东西砸了他一下脑袋,随后他就不省人事了。 待他醒来的时候,他已经在一个小庙子里了,周围还有一帮乞丐围在篝火旁坐着,其中还有一些小孩儿和妇女。 “你们不会是想抢劫吧?”夏苏星一醒过来就缩到了一角。 一个满脸胡茬的乞丐戏谑一笑,道:“不光是抢劫,还要杀人灭口呢!” “不至于,钱给你们,我绝不会告官府的!” 夏苏星从芯戒里取出一大袋金币,扔给了他们。 “嗯?就这么点?” “真够贪....”夏苏星咕哝了声,又从芯戒里取出了一大袋金币,“好了,现在我身无分文了。” 著阳城的乞丐绝对惹不起,现在对他而言,命是最为要紧的。 故此,他只能将今天一天的收成全都交了出来,大概有五千金币左右。 他问:“我可以走了吧?” “孩子,留下吧。”一位老乞丐道了声。 “为什么?” “你出了这里,便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难不成有人想要杀我不成?” “没错儿,今天我们见你被几个士兵盯住了,他们的主儿八九不离十是马致勒。” “马致勒?” 满脸胡渣的乞丐解释道:“马致勒是著阳国的一位诸侯,爵位是定境王,遭他看上的人基本上都会落个惨死的下场。” “那你们是保护我的?” 胡渣乞丐道:“我们乞丐也是有势力的,你呆在我们这里至少能保你周全。” “为什么要保护我?” “因为你当乞丐有模有样的,一天就挣了近五千金币,死了就可惜了。” “......那你们护我,我挣的钱分你们些,就当保护费了。” “得全部上缴,我们要上交给组织。” “组织?” 夏苏星从未听说乞丐还有等级划分的。 老乞丐哀叹了一声,道:“我们讨来的钱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组织的,我们也是靠他们活命,留下的钱能够个温饱就行。” ...... 夏苏星就在那小庙子里的草席上睡了一夜,迷迷糊糊地听着关于这里的大事小事,原来乞丐根本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 著阳城所有的乞丐都由一个名叫【尺度】的组织势力掌控着。 听闻这个组织相当的了不起,组织规模庞大,就连一些诸侯王也得礼让三分,乞丐们只有在它的庇佑下才能活命。 离开了尺度,就意味着死亡。 经过一番闲聊,夏苏星得知那位老乞丐名叫白守,满脸胡渣的乞丐名叫汉斯。 一个血阶八重境,一个血阶二重境,算得上这帮乞丐的头号人物。 至于他俩为什么会被尺度控制就不得而知了,不过其他的乞丐倒是愿意诉说他们落魄此处的缘由。 “我那时候爱赌,欠下了一位皇族的钱,最后是尺度救了我,他们跟我定了协议,我的命,我的自由全部抵了上去。”角落处的邋遢乞丐谈及此事的语气特别的淡然。 一位倒睡在地的乞丐悲叹道:“你倒好,没什么牵挂念想,我家中的父母和姐姐都不知道我现在究竟是死是活,我十六岁的时候杀了一个畜生不如的浪子,他侵占了我姐姐,可官府不管事,真的,我迫不得已才杀了他,后来尺度买了我的命,我就到了这儿成了一名苟延残喘的乞丐。” 让夏苏星最感到震惊的是一位妇女,她的眼眸子里似乎只有伤感,见不到一丝的欢喜,她始终都是一副愁苦的模样,她的人生一直都是在暗河中探着。 她以凄惨的音调徐徐地简述着,“我都不知道我是在什么地方出生的,我刚有记忆的时候就在春楼里,当时三四岁的记忆里充斥的尽是肮脏的画面,我什么都见过,死亡在我的眼里也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我流产多次,现在没有半儿一女,没有丈夫,除了归欠尺度的命,我什么都没有。” 夏苏星注意到了一些孩子,他们大概是七八岁的年纪,大多都是些无依无靠的孤儿,也有少数的孩子是跟随着他们的父母。 这里的乞丐,每一个人身上似乎都有些无奈可怜的故事,在暗落中默默守护着自己的信仰。 他们的心里大致都有着连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希冀,只是少了些坚毅,少了些赎罪的机会。 翌日清晨,金乌还没升上地平线,东方也仅仅只有一点通红,他们就从睡梦中醒了来。 “苏星,该走了。”白守催促着还在熟睡的夏苏星。 夏苏星睡眼惺忪,百般无奈的跟上了大部队的步伐。 他们乞讨的位置都有一定的安排,夏苏星安排在了街头的另一角。 在这个街头,还安排一名小女孩儿,她梳着两根马尾辫,脏兮兮的脸蛋透着红润。 夏苏星认得她,她的名字叫张小美,她是跟同父母来的著阳城,由于走投无路而自愿投奔的尺度。 夏苏星呈“大”字躺在地上呼呼大睡,他的铁锈小盆就在他的跟前,一些路过的人也都会主动的扔金币到锈盆里。 “大哥哥,你的钱可以分点给我吗?”张小美轻声唤醒了他。 夏苏星揉了揉眼,看着张小美的铁盆里只有几个金币,他大方道:“你全都拿去吧。” 张小美略显难为情,“这样不好吧......” “没事儿,你拿去吧。”他满不在乎,倒地又睡了起来。 张小美生怕他反悔,动作迅速的将他铁盆里的金币倒了个精光。 随后,她蹑手蹑脚地走开了,谁也不知道她去哪儿了。 半刻后,她才回到了她自己的“岗位”上。 夏苏星也纳闷,为什么自己睡觉的时候都有人送钱,而那小女孩儿无论如何也得不到路人的怜悯。 难道睡觉才能体现出自己的可怜? 其实他并未发觉,他现在的形象已经跟以前的形象截然不同,懒散地躺于地上,翘着二郎腿,眉宇之间痞气十足。 他就这样睡了一天,收到的钱大概也有四千金币左右。 傍晚,庙宇。 “苏星,今天尺度的人就来收钱了。”汉斯道。 夏苏星甚至有些期待,“我倒要看看尺度的人都是什么样的?” 他倒是满不在意,心里也不慌不张。 不久,尺度的人总算是来了,一路差不多有十人左右,统一的黑色夜行服,并且都戴着黑铁色的狰狞面具。 “都把钱交出来!”为首的语气跟抢劫的没什么两样儿。 所有的乞丐都把他们的钱交了出来,留下了一两个金币放在自己跟前的地上。 夏苏星也是一样,他讨的金币是最多的一个,甚至是别的乞丐的三四倍,他全部上交,一个子都没留。 他这一举动吸引了尺度人的注意,为首的朝他走了去,道:“你新来的吧?” “嗯,昨天刚到。” “呵!你将讨来的钱全交了,你准备用什么买馒头?” “这个就不劳大人操心了。” 为首的没再搭理他,转头眼神寻了寻什么,最后锁定了张小美。 为首的走了过去,直接右手掐住了张小美的脖子,将她上举到空中,这可将所有乞丐吓得一怔。 张小美的爹娘见状,立即下跪央求道:“大人,息女无知,若是有得罪大人之处,还请大人海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