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夕阳西斜到斗转星移,波光映在金丝楠木的木栈道上,在山水纹路上映出一层星光。 平静的玉湖水面微微泛起一点涟漪,覆盖着鳞片的手从水中伸出搭在金丝楠木上。半人半蜥蜴的脸从水中缓缓冒出了头。 他从水里缓缓地爬了出来,一圈水渍从他的鳞甲下流了出来,流过木道的缝隙。 在他面前,木栈道上放了一套红色的喜服。半人半蜥蜴的陆玉珥叹了口气,从桥下拿出一件似盖满了水草的衣服来披在自己身上。 他没有急着走,站在那喜服面前一动不动。水从他的衣服上“滴答滴答”地滴在木地板上。 喜服的一角渐渐被浸湿,原本鲜红的颜色因为水渍变成了血一般的深红。 半人半蜥蜴的陆玉珥转过身,半个身子浸到水中,从水里捞了一阵,捞出一些水草来。他想了想小心翼翼地拿起喜服,将水草放在喜服之上推开宗祠的大门,缓缓向里走去。 暗处陆言歌跟着就要走出去,却被吴三娘一把拉住了:“你急什么?相信白姑娘。” 宗祠旁的走廊里,陆玉宝、薛惑、叶冥、陆言歌、吴三娘、断一刀都站在廊柱背后。人多,廊柱也不够高大,只能勉强让众人藏在阴影里而已。只要是回头仔细看一眼,不难发现廊下藏了人。 可半人半蜥蜴的陆玉珥竟似毫无察觉一般。 半人半蜥蜴的陆玉珥推开宗祠的金丝楠木门,宗祠里数百盏长明灯将宗祠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陆氏的宗祠与玄月圣殿、碧泉山庄和沐云天宫的宗祠都不同。其余三大世家的宗祠和圣殿都是分开的。圣殿供奉监武神君神像,宗祠供奉祖先牌位。 但玉湖宫却是在监武神君的神像前供奉的祖宗牌位。这样倒也方便,祭祖时就顺便也将监武神君一起拜了,一点也不浪费香火。 额生三眼,背后双翼的监武神君像,比其他三大世家都要大一些,宗祠足有寻常房屋的三层高。监武神君的神像从地面直通到三层高的房顶。额上三眼的监武神君手持神鞭低头看着金丝楠木的宗祠大门。 任何一个人进入宗祠都要从监武神君的目光下经过。 这尊凶神恶煞的神像前,宗烨席地而坐。大红的嫁衣搭在黑色饕餮暗纹的绸衫上,头盖搭在他的头上让人看不清他的样貌。 半人半蜥蜴的陆玉珥,进入宗祠时顿了一顿,对着监武神君神像微微鞠了鞠躬。他的手里还拿着用喜服包裹的水草。 陆玉珥走近宗烨面前,将水草放在宗烨面前:“吃吧。” 宗烨的手微微动了一动,却并未抓住陆玉珥。 陆玉珥叹了口气道:“委屈你了。” 宗烨微微蹙眉问道:“你是谁?” 陆玉珥愣了一愣:“你不是姑娘?” 宗烨一把扯下头上的盖头抬起头头来冷冷看着陆玉珥:“不是。” 陆玉珥眼神顺着头盖,直到看到头盖落在地上陆玉珥微微蹙了蹙眉头。 宗烨心念一动,将头盖重又从地上拿起。果然陆玉珥的目光下意识地跟着头盖看去。 宗烨伸出手在陆玉珥的眼前晃了晃,果然陆玉珥半分反应都没有。 这个半人半蜥蜴的陆玉珥竟然看不见。 陆玉珥虽然看不见但却清楚宗烨在做什么。陆玉珥淡道:“我看不见你,只能看到模糊的影子。” 陆玉珥指了指放在喜服上的水草:“这是这里唯一能吃的东西,想要活命就吃吧。” “那你想不想活命?” 陆玉珥脸色一白慌张地抬起头张望起来。声音是从上方传来,陆玉珥抬起头却只能看见一个监武神君模糊的轮廓。 虽然只能看见一个轮廓,但监武神君犀利目光仍然穿透了层层迷雾。 “监武神君?”陆玉珥颤声道。 “正是。” 监武神君的肩头,白珞从阴影处走了出来。白珞一袭月白的绸衫站在凶神恶煞的监武神君的肩头,与那监武神君的神像一样,微微颔首看着半人半蜥蜴的陆玉珥。 陆玉珥眼中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白影哑然失笑:“原来是你。” 白珞微微一偏头:“怎么?我们见过?” “那些水鬼便是你碎去的吧?” “水鬼?”白珞微微蹙了蹙眉。随后便想到在陆玉宝也曾这样说过。姑苏一带习惯将死在水中的人称作“水鬼”。 白珞淡道:“正是。” “那便罢了吧。”陆玉珥叹了口气:“你们在这里白天不要下湖去取水草,晚上去吧,如此便能安生。” “你不打算说说这个结界是怎么回事?你又是怎么回事?” 半人半蜥蜴的陆玉珥似乎对白珞失去了兴趣,低下头道:“都是命,不是事事都非得清楚。” 白珞坐在监武神君肩头,一直腿垂在监武神君肩头晃悠。“那你的命也不要了?” “我的命?”陆玉珥蓦地抬头。监武神君的手指上挂着一人,嘴被白珞的禁言术封住了。 白珞勾勾手指,那人嘴一张就开始哭了起来。 “哎呀呀!孙子救命啊!!这个姐姐欺负人啊!”被白珞抓住的人正是那个心智不全的陆玉珥。 “你抓他作甚?” 白珞靠在监武神君的神像上,单手撑着蜷起的膝盖:“他意识不清,你意识却清醒。我只不过想弄清楚事情而已。”白珞微微俯了俯身绀碧色的眼眸微微一眯:“我想知道为什么有两个陆玉珥。究竟哪个是真的。” 那半人半蜥蜴的陆玉珥听白珞道破他的名字,半张人脸上闪过一丝惊慌。反而是那个痴痴傻傻的陆玉珥没有半分反应。 半人半蜥蜴的陆玉珥摇了摇头:“罢了罢了,我早知躲不过今日。你想要知道那便讲给你听吧。我与他都是陆玉珥,不过我已是半人半妖,他还是个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