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竹竿儿长,虞舜娶娥皇。 斑竹竿儿硬,女英嫁虞舜。 华胥山,斑竹竿,买主找我望云端。 老望这套吆喝,有时候全背下来,有时候剪头去尾。内容诙谐好记,雅俗共赏,往往逗得附近的摊贩发笑。 “老望哥,你见虞舜大帝娶老婆了吗?”磨香料的老李,这会不忙,跟他开玩笑。 “兄弟,要能见到舜帝娶老婆,那不成神仙了?”望云端随意缝补他一句,却搞得心下一惊。他望望云端,若有所思。 说着玩笑,压下心惊,想起儿子望高之。 儿子将这卖竹号子编得多好,人人听了都感到有滋有味。 他中秋之后就进京赶考,也不知道报上名没有,开春能否考中。 如果开武科,老望以为绝对没问题,毕竟自己亲授,心中有底。如果武科不开,考文科,倒也不是不行,当爹的总是觉得没底。 望高之作为长子,如果能有个功名,必然能激起小弟兄的奋起直追。但愿苍天保佑吧。 还是一个月前来过一封信,到现在也没个消息。腊八指望长子端一碗子敬父的腊八饭,也没能吃到。 快过年了,看来老大是不打算回家团圆了。 眼看过午,大老远就看见次子望照之提着饭桶过来,后面跟着老伴、高之媳妇、大孙子、二儿媳。照之带着她们在腊八会上采买年货,这会应该是吃过了。 “爹,你吃饭,正宗朝歌糊涂面条,好吃。我来喊号子。”望照之递过来饭桶、筷子。 望云端靠边拉一下竹躺椅,开始用饭。 老二扯着喉咙吆喝大哥写的号子。 高之的儿子都六七岁了,照之媳妇的肚子还不见动静。望云端虽然不在乎,但搁不住街坊邻居扯闲话,惹得老伴不安,往往唠叨。 老望一大早就安顿过照之,下午让他带媳妇去一趟华胥山。 那上面供奉着华胥老奶。人家华胥,踩了一趟雷泽的脚印,就能生下伏羲爷。向她求个子女,绝无问题。人们都对此坚信不疑,求子者络绎不绝。 下午卖完今天的二十捆斑竹,自己也要到华胥山下,拜一拜伊老丞相,毕竟人家是商人成汤发达起来的栋梁之臣,是奠定商朝六百年江山的基石,相当于商人的保护神。 咱将来要是成为斑竹贩子的保护神,指不定也要接受祭拜。老望边吃边想,不由得好笑。 还别说,老望贩卖斑竹竿,还真是具有开创性。此前,极少有人听说卖竹子的。竹子随处都是,想用就自己砍几根。卖竹子这一行,自己挑起这个头,那也是年轻的时候急中生智,为了挣一口饭吃。 得到了好处,渐渐成为自己的行当,一干三十多年。还带出了大大小小二十几个斑竹贩,如今,大唐疆域所至,皆有淇园斑竹。 在外地只消喊起淇园斑竹,必然有人围拢探问。在朝歌本地,却要喊起华胥山斑竹竿。 吃过朝歌糊涂面条,砸吧砸吧其中滋味,美!真叫做回味无穷。 此时街上人流稍微稀了。赶会的要么寻了朝歌城亲友,喝起小酒,要么聚拢在馄饨摊、胡辣汤摊、糊涂面条摊。 老望拢一拢腰间的束带,躺在竹椅上,闭眼休息。 照之看人不多,也不再喊,让老爹多休息一会。 望云端刚刚睡着,突然,一声叫唤:“老望,全要了多少钱?” 大买主来了。老望“唿”一下站起来,看了看竹阵,让照之当着顾客数一遍。 望云端约略一算,答道:“大竹一捆,五百四文。中竹六捆,三千文。小竹八捆,三千二百文。等外五捆,一千三百文。总价八千零四十文。实心全要,可以略低。” 再看大主顾,生得膀大腰圆,与望云端个头相似,长着一身肥肉。虽然山羊胡须稀稀拉拉,倒也满面红光,看他的邋遢样子,约可六十多岁。 估计从无束腰,白肚皮露在棉袄外面。这大腊月,数九寒天,也算是奇了。但看他不时吸溜鼻涕。实在不行,袖子一蹭,搞得一脸污秽,浑身邋遢。看他走动,还是个罗圈腿。 “老兄,小可苌卜曲,在亲戚家看到这种斑竹,急忙跑来。望老兄高抬,多让让。”苌卜曲向老望一揖到底,深施一礼。 老望也深施一礼相还:“苌兄好说,小弟望云端。不瞒苌兄,小可这斑竹,除了运费,只有一成利,也就挣个茶水钱。要让的话,零头四十文不算,最多让三百文。” “按一成利,我给你留点。去掉七百,七千三百文成交,如何?”苌卜曲纠缠到。 既然纠缠,就是实打实要货。但又不可按他说的去做,否则,他还要再降。 “按老兄的计算,我一文都挣不到。最多再去五十文,七千六百五。”望云端盯着他说道。 “我再退一步,七千五整成交。否则不说。一口价,再不反悔。”苌卜曲高声起来,看样子是个爽利人。 “成交。”望云端一跺脚,决定下来。 望高之看大主顾成交,急忙补充:“苌老伯,自己扛走,还是给你运走。远不远。如果远,另加运费。” “过街棚东边就是,不远。我也有人来扛。”说着,苌卜曲伸手向白肚皮摸下去,竟然从大裆棉裤里掏出一个袋子。“这是二十两纹银,老兄找钱。” 这需要找他一万两千五百文,望云端从竹躺椅下面拿出一个褡裢,一看,哪有那么多。只好向苌卜曲作揖道:“苌兄见笑,小弟找不开。烦请苌兄换开。” 苌卜曲道:“好说,我到亲戚家换开,立即带人过来扛竹子。” 不大功夫,苌卜曲带了四五个亲戚赶来,交割了七贯五百铜钱,带来笔墨,要望云端写一张清单。 望照之一一写下: 大竹一捆,六根,每根九十文,作价五百四十文 中竹六捆,六十根,每根五十文,作价三千文。 小竹八捆,一百六十根,每根二十文,作价三千二百文。 等外五捆,二百根,每根六文五,作价一千三百文。 总价八千零四十文。 斑竹扛送完毕,望云端与儿子望照之告辞。临出门,苌卜曲出来问道:“借问一句,不知望兄这斑竹还有多少?” “有何见教?”望云端想着,他一下要这么多,必是倒卖的。如果又问,势必要大倒斑竹。 “不瞒望兄,除了除夕、初一燃爆竹,到正月初六,悉数作为爆竹使用。如果还有,也一并买下。”苌卜曲答道。 望云端抱定万事不可过贪,过急,卖个关子,朗声答道:“那要再设法贩运。后天,我还挨着香料李叫卖。到时候咱老兄弟见面。” 望照之听说老苌,要将这么多斑竹悉数燃爆,这倒是个稀奇事:“苌老伯,小辈不感动问,燃爆这么多斑竹,是要办多大的喜事?” “后天咱再谈。”苌卜曲看有客人到他家,一拱手,送望家父子。 望云端也觉得十分好奇。花这么大的代价,绝不可能单纯为了听响,肯定另有隐情。 既然还要斑竹,一并都要了,那还问不出原委么?这说不定也是斑竹的另一种大用途,到时候,借这个用途,多多贩运,必能更快获得更多的利润。 望云端跟二儿子到了摊位,彻底没事了,只剩到华胥山拜庙。吆喝老伴、孙子、两个儿媳,一起出发。 香料李也深感好奇,这时候问道:“老望哥,这个苌老头为啥一下买这么多斑竹?该不是想囤货,到二十八九卖高价的吧?” “不像是。”望云端答道:“刚才看他家里,像是也做着别的生意,他只说当爆竹燃放。” “燃这么多爆竹,该是多大的动静啊?”周边几个摊位的也都非常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