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馆内似已挤满了人,嘈杂声一浪紧接着一浪地从里面传出,却怎么也冲不散拥挤在饭馆门前的人群,四个年轻力壮的店伙堵在门口阻挡人们冲入饭馆,偶有客人离去,便放进另一批客人。进去的趾高气扬,被阻的则叫爹骂娘,现场吵吵嚷嚷你挤我挡乱糟糟地显得喧嚣拥挤不已。 来到饭馆门前,方子瑜毫不客气地排开拥挤的人群钻了进去,同时向后招了招手,叫道:“跟紧点!”张天祥、张秀逸、杜奇和梅氏兄弟不敢怠慢,急忙一个接一个地紧跟在方子瑜身后向里挤去。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正在维护秩序那四个店伙不但未阻止方子瑜,反上前帮助方子瑜排开挡道的人群,让方子瑜一行顺利地进入饭馆。 饭馆内座无虚席,杜奇等人刚刚踏入门内,只觉菜香、酒味和其它古古怪怪的气息夹杂着嘈杂声迎面扑来,使人立即涌起一股极不舒服的感觉,即使是饥饿之人身处其间,高昂的食欲也将荡然无存,杜奇本无食欲,此时只想找个清静的地方歇息,但念及梅氏兄弟这一天来根本未曾吃过象样的饭菜,才耐着性子未及时离去,所幸方子瑜并不等候其他客人用餐,而是领着他们钻入厨房,进入厨房后面一间不大的房间内。 房间虽不大,却很幽雅,刚好摆下一张小型八仙桌。看其格局,便知此处绝非店伙厨子用餐之地,而是专门接待特别人士之所。进得门来,方子瑜才招呼梅氏兄弟、杜奇和张天祥、张秀逸兄妹依序而坐,看其态度,哪象是招待恩人、接待朋友?倒象是上级宴请属员一般,好在摆上桌来的菜肴精美,酒醇味厚,张天祥和梅氏兄弟又不疑有它,席间推杯换盏倒也兴致勃勃。 酒足饭饱后,方子瑜将梅氏兄弟和杜奇安排在镇西悦来客栈仅有的两间客房内,他却领着张天祥和张秀逸兄妹到别处去另寻住处。 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杜奇忽感心绪不宁,忙称疲累,催促梅氏兄弟洗漱已毕各自回房歇息。 他们所要的房间一个在楼上北边,一个在楼下南头,梅孝天和梅孝地两人住在楼下,杜奇和梅孝人同住楼上。 关上房门,梅孝人和衣躺在床上,望着积满灰尘的檩条椽子和屋瓦,似有些疑惑地问道:“四弟真的累了吗,不会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吧?” 杜奇自然不会将心中所感告诉他,只得道:“这两天所经之事太多,小弟又未得以好好地休息,确实有些累了,三哥也请休息吧!” 似还欲发问,但见杜奇已经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梅孝人不便再问,只得吹灭烛火,极不情愿地闭目假寝,正在似睡非睡之际,突听杜奇问道:“三哥,你有不适之感吗?” 梅孝人闻声而惊,不解地道:“没有啊,四弟何以有此一问呢?” 杜奇懒洋洋地道:“小弟从未像今日般感到困倦过,心中有些疑惑而已。” 梅孝人释然道:“哦,那四弟快睡吧,愚兄不作声便是。”为不影响杜奇休息,梅孝人果然不再作声,思绪飞荡间,慢慢地进入了梦乡。 杜奇躺在床上不再理会梅孝人,急忙屏气凝神展开思域,捕捉方子瑜和张天祥、张秀逸兄妹所在和探查他们的情况。 通过精神感知力,杜奇清楚地感觉到方子瑜在镇东一间房屋内不停地转来转去,似在思考问题又似在等待什么,显得有些焦躁和不安。另一间房内,张天祥和张秀逸正相对而坐,似在交谈,杜奇心意一动,精神感知力全部集中在他们左近,只听张秀逸道:“……要现在去,明天早一点去不行吗?” 张天祥道:“现在我们身在异乡有求于他,自然得按他的意思行事,现在我们得顺着他点,等过段时间站稳脚跟后,才有我们的好日子过。” 似极不情愿地,张秀逸叹道:“既然哥的心意已决,小妹不便再阻拦,万望哥一切小心在意!” 张天祥道:“哥明白!即使有事,哥当有自保之力吧。” 张秀逸道:“若只论武功,哥自然不怕他们,怕只怕他们暗施阴谋诡计。” 张天祥笑道:“小妹放心,我们现在对方大哥来说还有一定的利用价值,他必不会对我们不利,即使他心怀不轨,哥也不怕他!” 张秀逸见张天祥如此自负,显是未听进她的劝导之言,不由叹了一口气,无奈地道:“既然如此,小妹已话可说,望哥早去早回!” 张天祥道:“那好,哥去了!”话未说完,张天祥站起身来便走,似是看到张秀逸那有些哀怨的神情于心不忍,忙回过头来说道:“小妹放心,不为别的,只为小妹,哥也会小心在意,绝不莽撞!” 张秀逸抬头凝望着张天祥,好半晌才轻笑道:“哥,小妹等你回来!” 张天祥笑道:“好,哥一定会回来的!”语毕,张天祥辞别张秀逸,来到方子瑜的门前,轻声叫道:“方大哥,准备好了吗?” 方子瑜闻声而喜,急忙打开房问道:“怎么样,令妹没有阻拦吧?” 张天祥笑道:“她一个小姑娘,什么都不懂,怎会阻拦小弟呢?我们走吧!” 方子瑜喜道:“那好,贤弟请!”说着,方子瑜吹灭烛灯转身钻出房来,关严房门后方与张天祥一道觅路穿出观口镇,沿着大道向前奔去。 杜奇不知他们要到什么地方去,正在担心他们去得太远无法探测其情况时,方子瑜和张天祥竟折向而行,行约半里,他们又转了回来,紧接着又折向而行,如此曲曲折折地不知转了多少个弯,张天祥似有所疑,不由放慢了脚步,同时问道:“方大哥,我们怎么老是在此转来转去,是不是迷路了呢?” 方子瑜笑道:“贤弟说笑了,愚兄自幼便在这一带游荡,怎会迷路呢?不过距我们要去之处还有一段距离,贤弟如果累了,我们就歇歇吧。” 张天祥迟疑地道:“虽不累,但歇歇也好!”说话间,两人各自寻了处地方坐下,相距不远也不近,即使有谁心怀不轨暴起发难,另一人也有充足的时间准备应变,不至于立即遭难,见此,张天祥不由放下心来。 见张天祥已经坐好,方子瑜忽然说道:“愚兄有一想法,不知贤弟同意否?” 张天祥疑惑地道:“你我兄弟情同手足,有什么是不可以商量的呢?” 方子瑜喜道:“这么说来,贤弟是答应了?” 张天祥笑道:“只要是小弟力所能及之事,小弟没有理由不答应,不知方大哥所言何事呢?” 方子瑜道:“贤弟是聪明人,当知当今天下乱象纷呈,若无三两至亲和生死之交,实难在这乱世立足,更不用说建功立业光宗耀祖了。” 似有些不耐烦,张天祥直言道:“你我兄弟,何须顾忌,方大哥尽管明言!” 方子瑜道:“你我相交日短,彼此还不能完全信任,可现在时机紧迫,不容等待,但愚兄却极为赏识贤弟的才能,极欲深交,若愚兄有妹、女等,定与贤弟结为姻亲,这样,我们便可竭诚相交大展鸿图轰轰烈烈地干一番事业,可是愚兄自幼便孤苦伶仃,然贤弟却有妹在侧,我们仍然可以结为……” 不等方子瑜把话说完,张天祥便断然道:“不可!” 方子瑜道:“贤弟放心,愚兄会好好地对待令妹,疼她一生一世!这样,贤弟不但无所失,反得到愚兄的全力支持,此乃有利无害之事,贤弟为何不让愚兄把和话说完便断然拒绝呢?只要贤弟点个头,从今以后,你便是哥!” 张天祥道:“方大哥别开玩笑了,无论如何,方大哥便是方大哥,永远都不会改变!若无它事,我们这便起程回去如何?” 方子瑜道:“贤弟呀,你怎么这么不识时务呢?你的妹子迟早都是要嫁人的,既然要嫁人,嫁给愚兄不比嫁给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强得多么?” 张天祥道:“若方大哥还珍惜我们之间的兄弟感情,此事休也再提!” 方子瑜忽然冷笑道:“这恐怕由不得你吧?试想,要不是愚兄看上了你那妹子,又怎会如此尽心竭力地帮助你们,并不惜以下犯上顶撞宗信义那厮?” 张天祥倏地站起身来,愤然道:“方兄既然如此言语,就当我们从来未曾相识,从此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们互不相干,告辞!” 方子瑜仍然端坐在那里,冷笑道:“你无义,我却不能不仁,贤弟不认我这个大哥,我却不得不认你这个贤弟,看在令妹子的份上,你去吧!” 张天祥狐疑地道:“你真的肯让我们如此轻易离去?” 方子瑜道:“是你,不是你们!既然我们已是郎舅关系,我自然不会为难你,当然会让你平安离去,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呢?” 张天祥气愤地道:“这么说来,你是铁了心要为难我们咯?” 方子瑜笑道:“张兄说哪里话来,我这可是为你好,怎么说是为难你们呢?” 张天祥努力平息了一下情绪,冷冷地道:“你有多少帮手,一并叫出来吧,看看你是否真有本事让我屈服?” 方子瑜笑道:“张兄放心,此地甚为隐蔽,方圆三里内应该只有我们两人,即使是大声叫喊,也绝无人听得到,所以,我们在此之事根本无人知晓。” 张天祥放心地道:“那就好!” 听到此处,杜奇不由有些糊涂起来,明显地,方子瑜的武功虽然高强,却仍不及张天祥,更何况方子瑜又有伤在身呢?难道方子瑜欲自寻死路才如此做?思念间,只听方子瑜冷笑道:“别以为你武功高强就能横着走,若无十足的把握,愚兄怎敢引张兄来此呢?我本有意放你一条生路,哪知你却不识好歹定要寻死,这可怨不得我!” 张天祥也冷笑道:“既然如此,你还等什么呢?” 方子瑜叹道:“要死也不用这么急吧?为了让你死得心服口服死得放心,我不妨告诉你:你死之后,我会把你的人头交给宗信义那厮,他自然不会再为难我。至于令妹处,我则可以说你被坛主派出去执行重要任务去了,到时还不是由我为所欲为么?哈!你不用如此盯着我,如果她乖乖地听话,看在她还有些姿色的份上,我或许还会对她好;如果不听话,事后换点银子来花花也不错,哈!”长笑声中,方子瑜忽然拔剑而起,轻轻一剑便割断了张天祥的颈项。 杜奇虽然早已意识到不妙,却未料到张天祥如此不堪一击,使他来不及救援,对此,杜奇唯有暗中叹息。 方子瑜一招得手,得意地还剑入鞘,不慌不忙地掏出一方白绫,包起张天祥的人头,藏到镇外不远处,然后似无事人般晃晃悠悠地溜进镇来,直往所住的客栈走去。 感觉到方子瑜的心潮起伏不定,杜奇忽然暗叫不好,顾不得查察附近情况,当即收功而起,一闪身便钻出窗外。 此时街上已鲜有行人,杜奇一路奔驰,只觉暗中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可现在他已无暇顾及,只一个劲地向张秀逸所在处奔去。 杜奇来到张秀逸房外时,方子瑜刚好推门进去,开门时从屋内漏出一片明亮的灯光,显是张秀逸并未入睡一直在等待张天祥归来。 为免他人发现行踪,杜奇急忙一闪身,藏在张秀逸窗外檐下的暗影里,立即屏气凝神专注屋内动静,同时将周身毛孔封闭,不让体温体味有丝毫外泄,顿时,杜奇便与周围的一切融为一体,若不是亲眼看见他藏身进去,即使是道德真人之类的高人亲临,也不一定能发现他的藏身之处。 杜奇刚藏好身形,便听到张秀逸问道:“方大哥,家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