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内到处都是破墙断壁,一派颓败景象,但却收拾得非常整洁,身处其间,嗅着令人陶醉的浓郁花香,自然而然地感到几分家的温馨,李沧海指着一株缀满金黄色的高大花树,显得有些兴奋地道:“这是金桂,我们这里大多是金桂,它的花最香,除了月桂,她的花期最长,我最喜欢她了!”微微顿了顿,李沧海接着惋惜地道:“只可惜被那些败家子折坏了不少,要不然还要好看一些!本来金桂是吉祥树、发财树,不让人攀折的,可那些败家子不但要爬到树上去,还要胡乱来折了来玩耍,招呼他们又不听,真是气死人了!” 杜奇道:“那些人经常打你、骂你、欺负你吗?” 李沧海愤懑地道:“谁说不是呢?也不知怎么的,他们不和我玩也就罢了,反而隔三差五地来欺负我,最气人的是他们竟然连我爹也不怕。” 杜奇道:“那些人如此欺负你,你有没有想过找他们报仇呢?” 李沧海四下看了看,并未见到李进和其他人,方迟疑着道:“奇哥哥,说实话,当他们欺负我的时候,真恨不得快些长大把他们全都杀掉泄愤,但爹爹却经常说,要能忍人所不能忍方可成大器,还说小不忍则乱大谋,还说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还有什么要别人对你好、你首先要对别人好,冤冤相报何时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之类的一些乱七八糟的话,我本来不想听,可细细一想又觉得爹爹的话颇有道理,所以只好听了!” 杜奇又道:“你有练过武功吗?” 李沧海憧憬地道:“爹爹每天都教我读书识字,就是不准我练武,不过爹爹说过,如果遇到名师肯收我为徒的话,他不会反对我练武的,奇哥哥,你知道哪里有名师吗?他肯收我为徒吗?” 杜奇笑道:“沧海兄弟相貌俊雅,骨格清奇,乃是练武的奇才,名师巴不得收你为徒呢,只看你愿意不愿了?” 李沧海高兴地道:“真的呀?可是,名师在哪里呢” 杜奇笑道:“如果奇哥哥能帮你找到名师,你愿意用心学武吗?” 李沧海兴奋地道:“当然愿意!奇哥哥,我真的真的好想学武呢!” 杜奇道:“沧海兄弟为什么这么想学武呢?” 李沧海道:“学会了武功,便不怕那些野小子来欺负我,也可以阻止他们去欺负别人,更可以阻止别人来欺负他们,那样,大家和和气气地在一起玩耍多好啊!我有时真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老是要欺负别人呢?” 杜奇道:“你爹爹对你好吗?” 李沧海不解地望着杜奇,笑道:“天下哪有对孩子不好的爹爹?爹爹对我可好了,无论有什么好吃的总是让我吃,他却舍不得尝一尝,冬天里冷,爹爹把能盖的东西都盖在我身上,他却冻得蜷缩成一堆;夏天蚊虫多,为让我睡好,爹爹每天晚上为我驱赶蚊虫经常通宵不眠,奇哥哥,你问这个干什么呢?” 杜奇本是随意而问,并无任何目的,听着李沧海自豪地诉说,不由想爷爷和父亲对自己的诸般好处,一时不由暗感悲切,此时他真有点羡慕起李沧海来,见李沧海突然反问,杜奇一时竟不知如何以对,忙指着一棵桂花树问道:“那是什么桂,花似雪一般白?” 李沧海道:“那是银桂,花白如银,花香清淡醇厚,最令人难忘;那两棵是月桂,每月都开花,你说神奇不神奇?奇哥哥快看,那是丹桂,花有大红、深紫、粉红、淡红等色,香虽不及金桂,但她的馨香却别具一番风味,往往为人津津乐道,人们常说‘秋高气爽,丹桂飘香’的丹桂便是指此了,不过很多人都将‘秋高气爽,丹桂飘香’中的丹桂理解成所有的桂花,也许这能更好地贴合时景,所以广为人们品味。”杜奇虽早知‘秋高气爽,丹桂飘香’之说,也见过不少桂花树,却从不知还有这许多说道,而且是从年仅八岁的李沧海口中说出,杜奇不由暗感惊讶。 李沧海却并不知道杜奇的心思,从一处破墙内掏出一个小竹筐,接着又道:“奇哥哥,来,我们采摘一些桂花回去包月饼。”杜奇从师傅林晚堂处学得一身做糕点的本事,自然深知要将花瓣包入面皮中做成饼并非易事,不过这种饼的滋味确实诱人,吃到嘴里,更是齿颊留香,令人心旷神怡,但他却没有想到李进居然会做这种饼,当下不由兴高采烈地和李沧海采集桂花。 李沧海道:“金桂花香,做的饼也最好吃,就多摘些金桂花吧!” 杜奇不解地道:“你刚才不说金桂是吉祥树、发财树,不让人攀折的吗?为何现在又不讲究这些了呢?” 李沧海道:“那是指折去玩耍,我们这可是为了吃进肚子里去,就象不能把钱拿来玩耍,却可以正常用度一般,便何况人以食为重呢?所以,奇哥哥只管放心,我们现在摘金桂乃是正事,无论是谁都责怪不得!” 杜奇见李沧海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有理有法,心中不由暗喜,将满满一筐桂花抱进屋来,只见小土灶上的鼎锅里热气直冒,散发出一阵阵诱人的肉香,混合着桂花那沁人的馨香,便令人馋涎欲滴。李进正在擀面皮儿,看到杜奇进来忙热情地招呼道:“奇哥儿请坐!” 杜奇放下花筐,将手洗净,来到李进身边道:“大叔,让我试试?” 李进笑道:“好,试试便试试,无论做什么事都是从不会到会再到熟练再到精,想当初我离开京城时,连面都不会合,现在,哈!在这一带,就做面食而言还算小有名气呢!” 李沧海正举着几枝丹桂一路欢跳着跑屋进来,闻言接口道:“爹爹可不是小有名气,半个月前县城里的张员外庆贺六十岁大寿,都是专门请爹爹前去做的糕点,要不是爹爹做糕点的手艺无人能比,还不知他们如何欺负咱们呢?” 李进喝止道:“海儿不得胡说,没的让奇哥哥笑话!” 李沧海不服气地道:“海儿说的是实话,哪有胡说嘛?” 许是有杜奇在,李进不便责备李沧海,唯有自嘲似地笑道:“你看这孩子!” 杜奇道:“大叔为何如此忍气吞声呢?” 李进顿了顿才突然叹道:“奇哥儿有所不知,我们离开襄阳后不敢回老家,本想到前面的李家站投奔不知隔了几代的一位堂叔,可他的境况也不好,再加上风声颇紧,我唯恐连累堂叔,只好带着海儿另投他处,路经此处见这废寺中居然有近二十株桂花树,更难得的是院后有一水井,于是便在此处安顿下来,可当地人欺生,总是隔三差五地找茬,后来大家熟悉了总算好些,只是那些小孩子不太懂事,偶尔找海儿闹闹,等过两年海儿长大些时情况肯定会好些。” 杜奇道:“大叔为何不将一身本事传给沧海兄弟呢?” 李进叹道:“唉!奇哥儿当知我们的难处,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落脚的地方,总不能为逞一时之快毁了这安身之所吧?再说,天下文无第一,武无弟二,即使练成天下无敌的武功,在这民风淳朴之地又有何用?还不如习文识字,既可增加见识,又可陶冶情*。” 杜奇道:“习武既可强身健体,必要时又可保自身无恙,只要大叔悉心教导,也可令沧海兄弟象大叔一样不去争名夺利,只在这淳朴之地平安生活啊。” 李进似不愿再谈论此事,忽然转变话题道:“奇哥儿出身名门,没想到还会干如此粗活,而且手法纯熟,似有数年苦功一般,真是难得!” 杜奇笑道:“其实,小子只学了两个多月,过后一直忙于它事,此时早有些手生了。” 李进惊奇地道:“只学了两个月便有如此手艺,你看这皮擀的,其圆如盘,厚薄有致,更难得的是每一张的大小都毫无二致,可是,令祖令尊怎会让奇哥儿去学这个呢?他们还好吧?” 杜奇道:“他们四年前便已作古,如今杜府上下只得小子一人。” 李进惊道:“什么?事情怎会如此呢?这几年奇哥儿是怎么过来的呢?” 杜奇笑道:“此事纯属意外,小子骤失亲人,只得浪荡江湖,四海为家,不过到也逍遥快活!” 念及杜维修和杜欲归对他的维护之情,李进骤闻此噩耗不禁暗感悲伤,为免引起杜奇的悲伤之情,李进不敢多言,只一心一意做着月饼,使他感到惊奇的是杜奇不但面皮擀得好,而且月饼也做得好,令他竟然大有获益非浅之感。 在杜奇和李进说话之时,李沧海将折来的丹桂插在一大团涅泥中权作欣赏之物,将一些采摘回来的花朵浸泡在一盆清水中,听到杜奇的话,忍不住接口道:“奇哥哥真了不起,这么小就可以闯荡江湖了!” 杜奇本欲趁机劝说李进让李沧海习武,但又恐李进再次拒绝弄得大家面上不好看,因而只得作罢,只好与李进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话家常,李沧海时不时地插上一两句话,往往逗得杜奇和李进笑口大开,气氛甚是愉悦,不知不觉已是月上中天,月虽不太圆,但却清辉遍野,使人观之烦忧尽去,顿觉心旷神怡,李进将一张破旧的小木桌抬出屋外,端来刚出锅的月饼和炖肉,李沧海却将那浸泡桂花的清水用碗盛出放在桌上,原来这是他自制的佳酿――桂花露。李进虔诚地供请嫦娥、月老等有关神佛享用月饼,畅饮桂花露,然后才邀杜奇共坐。 杜奇试饮了一口桂花露,只觉一缕淡雅幽香沁人肺腑,一股清凉之意沁人心脾,这桂花露虽不是酒,但却胜似酒,饮之竟有一种如醉如痴的感觉,似脱离了凡尘的喧嚣、困扰和忧虑,深得自然的宁静、悠远和深邃,似比在玉露宫畅饮仙露甘浆还要来得痛快。 李沧海又将插好的丹桂捧出放在杜奇身旁,一股醉人的馨香顿时飘散开来钻入鼻中,津津有味地吃着热呼呼的月饼和香气四溢的兔肉,尽情地畅饮着清冽淡雅的桂花露,听着李进讲述嫦娥奔月、吴刚伐桂等传奇故事,杜奇不由更为陶醉,几不知身在何处,突然,只听一人惊异地道:“咦!好香哦,是桂花的香味,嗯,还有肉香饼香,附近肯定有人家,在山中奔波了好几天又饿又累,这下好了,我们马上可以弄点象样的东西来吃,然后再睡个好觉!” 那人的声音并无什么特别之处,但杜奇闻之却不由欣喜若狂,说话那人不是他久寻不着的罗长河还有何人?看来这次并不会白跑,只是罗长河现在尚在三里之外,这么远也亏得他能闻到此处散发出去的香味,而且还分辩得那么清楚。杜奇见李进仍然口沫横飞地东拉西扯,显是没有听到罗长河之言,他本欲迎出拦击罗长河,但忽然一转念,只用精神感知力牢牢地锁住罗长河防止他突然逃走,专心致志地倾听李进讲故事,静等罗长河到来。 罗长河的话音刚落,向青山便接着道:“真搞不懂,你怎么连自己的老巢都找不到,害得我们吃尽了苦头,唉!只不知那小贼追来没有?” 罗长河笑道:“我怎么知道在这里要找个地方那么难呢?不过青山兄请放心,任那小子精似鬼,也不可能追到此处,即使他能追到此处,要找到我们也比登天还难,我们只要找到家,还怕那小子耍横不成?” 向青山知道罗长河明知牵牛花舵总部所在地找了这几天也没有找到,故对罗长河的话的深信不疑,根本不担心杜奇能找到他们,现在他只想吃口热饭,睡个好觉,于是催促道:“你到是快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