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杜奇对林木的问话不理不睬,似陷入了沉思,脸上的神色更是变幻不定,鲁妙儿不由笑道:“一惊一乍地干什么?看你贼兮兮的样子,是否又在暗中打什么鬼主意呢?” 杜奇从沉思中惊醒过来,根本没听清楚鲁妙儿的话,忙道:“什么?” 鲁妙儿笑道:“马姑娘差人过来叫你去吃晚饭,你去不去?” 杜奇疑惑地道:“不是说好了我们大家在一起饮庆功酒吗?她怎么会差人来叫我去吃晚饭?她不知道此事吗?” 鲁妙儿忍住笑,继续道:“马姑娘说她想单独和你吃顿晚饭,所以才专门差人过来相请,公子什么时候去呢?” 杜奇忽然回过神来,知道鲁妙儿在取笑他,但他仍装着不明所以地正色道:“佳人之约,不可有失,但我得和弟兄们共庆杀寇之功,马姑娘处就只好烦妙儿代我去应酬了,到晚上回来之后我再好好地犒赏犒赏你,去吧!” 鲁妙儿道:“佳人之约,不是我等下人去可替代的,公子还是自己去为好,否则,一旦佳人发起怒来,那后果就严重了。” 杜奇叹道:“人人都想与佳人相约,但佳人之约不能赴也是一件令人头痛的事啊!妙儿叫我该怎么办好呢?” 忽然,一个清朗的声音道:“不能赴佳人之约,何不相约佳人呢?” 这声音清越空灵,似从极远处传来,却又清晰地响在耳旁,以杜奇和鲁妙儿之能居然确定不了这声音来自何方,好似从四面八方一齐涌至一般令人捉摸不定,显得神奇怪异,不用想也知说话之人是一位身怀绝技的奇人异士,杜奇不由暗敬其能,朗声相邀道:“谢朋友指点,请上船一叙如何?” 那声音依然如故地道:“见你们在此泊岸,本欲上船歇歇脚,却怕有所唐突冒失,既然小友开口相邀,我便却之不恭了。” 虽然四周漆黑如墨,但杜奇仍然看得真切,此处虽是一个渡口,但附近岸上并无人烟,只在杂草深处似有一些残墙断壁。现只有一条乌蓬船泊在岸边的凹处随着江水荡漾在微微地摇晃,船桅上高挂一盏灯笼,血红的灯光透过沉重夜幕远远地传了开去,显得有些诡异,几名船工躲在船舱中不知在干什么,对他们的到来不闻不问,好象这世上的一切都不能引起他们的兴趣。 杜奇不知道那条渡船上的船工是否听到了那声音,更不知道那人于此时到这荒芜的江边来做什么,但显然的是来人根本没想过要到那条渡船上去,所以才如此说,于是起身笑道:“能得朋友光临,是我等之幸!” 那声音哈哈一笑,忽地由空灵飘渺转为清晰实在,他的人也随之出现在杜奇等人身前,来回踏了两步,双目神光湛湛地扫了众人一眼,显得有些开心地向杜奇抱拳道:“小友果然不凡,能结识小友,已不枉我来此一趟!” 也许是见过忍者的缘故,众人见那人忽然出现在露台上并没有多大惊诧的感觉。杜奇见那人身形高挑,年约二十五六岁,相貌俊雅,一袭蓝色长衫,好象轻飘飘地不知是什么料子裁制而成,举手投足间显露出一派逍遥自在的意境,整个人显得幽深而闲散,给人一种淡然而宁静的感觉,好象神仙下凡一般不沾半点人间烟火气息、宠辱不惊、去留无意。杜奇忙回礼并侧身让坐道:“听朋友言中之意,是专程到此一游咯?” 那人道:“应该算是吧,小友为何不继续前行而夜泊于此呢?” 杜奇道:“只因船底被贼子戳坏,不得不在此暂停修补,有什么不妥吗?” 那人道:“岂止不妥,简直是糟糕之至!不过,小友福泽深厚,又适逢其会,虽增变数,却无大碍,当可无恙!” 闻言,杜奇不由暗自心动,禁不住看向江中心那突起的巨石,其上树木杂草摇曳,却无半点异样,但他仍有些疑惑地道:“朋友难道是专为此而来?” 那人忽然叹道:“唉!不为这个孽障,谁有闲心跑到这里来呢?” 说话的同时,杜奇暗暗凝神聚气,分出一丝精神元力向江中那块巨石上探去,仍一无所获,随口道:“难道今晚真会发生传言中的现象?” 那人道:“那并非传言,而是事实,唯有一点与你们刚才所说不同,那就是此处从未有夜行之船沉毁,更无人因此而亡。” 杜奇又道:“朋友对此事这样清楚,是否住在附近呢?” 那人笑道:“欲知我的来历,直接相询不就得了,何须如此转弯抹角呢?” 杜奇亦笑道:“朋友刚来到船上我便直接相询,总有一点查根问底的嫌疑,朋友既然如此说,想是不会介意,那么,请问朋友从何处而来呢?” 那人依然笑道:“我本东海一散人,自号小方居士,所居小方岛十分贫瘠,鲜有人知。我关注于此已整整一十六载,今日正是解决此事之时,所以便不远万里地赶来,谁知竟在此处遇上小友,实乃一件快事!” 杜奇闻言不由暗暗惊奇,又有这么巧的,怎么他关注此事的时间与自己的年龄正好相同呢?难道此事也与自己有关?正待再问,林木忽然插口道:“宴席已备好,是否现在入席,请公子定夺!” 杜奇只好先把心事放在一边,对小方居士道:“我等今天斩杀了几个小倭寇,准备小小庆祝一下,朋友碰巧到此,请同去喝杯水酒如何?” 小方居士鼓掌笑道:“好一个碰巧到此,正要讨杯庆功酒吃吃!” 庆功宴共有三十三桌,每桌十人,船上之人人人皆有席位,分设在底层饭厅、前后甲板上以及二楼大厅。 由于船泊在岸边,前后甲板上又设有席位,林木取消原定轮流就餐的规定,船上众人一齐入席,为此,大伙不由欢声雷动,气氛热烈。是宴持续了近一个半时辰,皆酒足饭饱,尽兴而散。 许是受刚才庆功宴激昂情绪的影响,或许感到仍有些闷热,又或是行船一天后有些烦燥,众人收拾好杯盏桌椅后,皆聚集在前后甲板上不忍离去。杜奇、小方居士、杨应龙和林木等人仍回到露台上坐下一边喝茶一边闲谈。 陈管家见忽然多出来一个小方居士,忙趁机跟在杨应龙身后,几次似欲向程方庆探听情况,但碍于人众终未开口。杨应龙却忽然说道:“陈管家,我欲在前面寻个渡口下船,陈管家是否与我一道走呢?” 陈管家诧异地道:“公子此言何意?” 杨应龙轻松地道:“很简单,就是我不想再卷进这件事中,想抽身而退!” 陈管家假作不解地道:“公子到底在说什么?属下不明白!” 程方庆道:“大哥,杨公子已将我等所谋之事和盘托出,幸得杜公子和林艄公并未追究,我们是否就此收手呢?” 闻言,陈管家不由暗惊,问道:“程老弟之意如何呢?” 程方庆道:“我已决定追随杨公子,请大哥莫怪小弟见异思迁。” 陈管家脸上怒容一现即隐,眼中厉芒一闪而逝,却笑道:“贤弟另攀高枝,我这做大哥的高兴还来不及呢,怎敢怪责贤弟呢?” 杜奇笑道:“陈管家有此胸襟,确实令人敬佩,方庆兄已是我的朋友,他的事便是我的事,也是我骆马帮的事,如果陈管家愿真心与我做朋友,骆马帮中之人也一样会对你敬重有加,维护你的安全!” 陈管家刚才被阻在舱中,并未目睹杜奇和鲁妙儿大展神威击杀倭寇,也根本不知道杜奇的身份,因而,他对杜奇的话不由半信半疑,正不知如何应对时,杜奇又道:“忘了告诉陈管家,刚才站在我身后的任老便是我骆马帮的一位九蹄长老,所以,请陈管家尽管放心,我说的话决不会不算数!” 林木接着道:“我可以担保,杜公子的话绝无虚假!” 闻听这番话,陈管家不由暗感骇然,他虽震慑于鲁妙儿的武功,但仍未将杜奇当回事,固执地道:“看来杜公子在骆马帮中地位尊崇,我陈满山本事低微,怎敢高攀与杜公子呼朋唤友?因而只好辜负杜公子的美意了。” 程方庆急道:“大哥” 他的话刚出口,陈满山便怒叱道:“住口!我意已决,不用你管,有本事你就把我放倒在此,否则,我们便没完!”接着又对杜奇道:“杜公子现在是否便要对付我呢?” 杜奇哂道:“陈管家放心,只要你不在船上寻衅闹事,我们便不会动你分毫,依与杨公子之约将你送到京城。” 陈满山似不服气,但又不知如何是好。杜奇接着又道:“妙儿,你陪方庆兄走一趟,到下面舱房去分别问问看他们中还有谁愿意随杨公子去杀倭寇。” 鲁妙儿笑问道:“有那不愿意的又如何处置?” 杜奇道:“将他们集中一个舱房内,交给陈管家去看管,我们只负责供应一日三餐,其余的事自有陈管家安排,我们不用心。” 鲁妙儿道:“我明白了,程壮士请!” 程方庆起身道:“鲁大侠请!” 陈满山见事情已闹到这种地步,不由气呼呼地道:“好!程方庆,我便陪你一道下去,看那些兄弟们如何对付你这个叛徒!” 鲁妙儿仍笑道:“陈管家请稍安勿燥,在此陪两位公子聊聊天,我们很快就会完事的,到时再请你下去主持大局。” 陈满山呼地站起身来,愠道:“难道你们想软禁我不成?” 杨应龙道:“陈管家请坐下喝口茶,消消火气,万事好商量!” 陈满山不满地问道:“杨公子为何背信弃义出卖我等?是否害怕了?” 杨应龙道:“陈管家错矣,并非我背信弃义,而是在杜公子的真诚面前我无法藏假,深感过去的种种行为太过孟浪,这才决定痛改前非,并不是害怕什么,否则,我也不会断然决定投军去杀倭寇。” 陈满山怒道:“你这样做,如何向杨掌柜交待?” 杨应龙道:“我行事只对自己负责,用不着向谁交待,更何况此事于国于家皆不利,你再执迷不悟地吵吵嚷嚷,我便将你赶下船去!” 陈满山厉声道:“既然你已向别人投降,我等便不再是你的属下,你杨应龙凭什么来赶我下船?” 杜奇悠悠地道:“陈管家应该弄明白的是杨公子并未向谁投降,只是停止了害人的勾当,我们只认杨公子是我们的主顾,而非你陈管家。但我仍然可以不管你现在是否还是杨公子的属下,只要在我骆马帮的船上,便要听从我们的安排,否则,只有自取其辱的下场!” 在一旁的小方居士插口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杜小友既然没有为难你之意,你便见好就收吧!” 陈满山在宴席上见杜奇等人对小方居士十分恭敬,本以为他是一个了不得的高手,但现在怎么看他也不象一个练武之人,反象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此时见他插口,不由阴声道:“你是什么东西,竟敢胡乱插言?” 小方居士神色不变地淡淡道:“我不是什么东西,而是东海一散人,自号小方居士,算是一个远方来客吧,我出言相劝,是为你好,谁知你反而不领情,唉!人心不古,人心不古啊!” 陈满山见小方居士以武林人物自居,不由大喜,便决定折辱他一番,也好出口鸟气,思念及此,他忽地握住挎在腰间的刀柄,盯着小方居士道:“武林中向以武力讲话,阁下既然有种出面管闲事,便请赐教几招吧!” 武林中人向来输命不输面,对陈满山的挑战,其他人不便干涉,小方居士唯有应战一途,否则便是自动认输,从而失去说话的资格,更会被武林同道瞧不起,以致在江湖中没有容身之地,但小方居士却并不理会陈满江的挑战,淡淡地道:“起风了,小友是否叫贵属进舱躲躲呢?” 杜奇不由分说地叫道:“林艄公!”林木应声而动,令骆马帮徒收拾好所有物件,全部躲进船舱中,关严所有的窗户,不得私自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