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已明,太上已去。 强者与弱者是有着区别的, 首先,强者眼里只有自己的事, 其次,强者从一开始就不会期待有人帮忙, 再者,强者也不会莫名其妙地去帮别人, 他们可以群居,但和而不同,不同却不会引发彼此的战争。 所以,太上的事完成了,祂直接就走了,就如没看到吕婵和苏瑜一样。 风吹雪看到苏瑜时也没多少情绪波动,刚刚所有“队友”被碾压,被虐杀,对他来说好像都没什么,毕竟没有自己的师弟师妹。 所以,他听到询问,便老老实实地回答:“我也在找老师,但没找到。” 他的语气让苏瑜都忍不住发愣了。 苏瑜问:“你不怕我?” 风吹雪露出疑惑之色,好像对面问了一句废话,他忽然想起来,在社交场合下,别人面对面问了问题,如果自己不回答,那算是一件不礼貌的事。 于是,他很坦诚地摇摇头:“不怕。” 然后又好奇地问:“你为什么觉得我需要怕你?” 苏瑜眼睛微微眯起,忽然之间,他觉得自己落了下乘,但同时,他又似乎想起了什么。 每个时代,或多或少都有着从后来历史去看令人艳羡的存在,这些存在如同天之骄子般诞生,或被凡人视为怪胎,但实则是惊艳绝伦。 换句话说... 祂们九人其实是不该存在于这个纪元的。 而这个纪元有着这个纪元本来的“真正主角”。 这些“真正主角”在这个纪元有着某种奇妙的主场地位,就如同祂们在上古一样。 苏瑜蓦然之间心底生出了一股恍惚,他隐约觉得眼前的少年很可能就是这样的“真正主角”,是在上古时候与活到最后的神明诸佛同等资质与运势的存在。 一瞬间,他动了杀心。 所以,他抬起手,往高处一托。 他掌心幻变,其中掌纹变得如梦似幻,纵横交错的纹理越发清晰,逐渐又化作了恐怖的黑暗山河,若是用超高倍率的显微镜放大无数倍去看,就能看到... 他掌心有一个世界的缩影。 而在他做出“托”这个动作时,某种奇妙的联系已穿透了主世界和他链接在了一起。 苏瑜道:“你很不错,我决定把你记在我的本子上。” 说着,他从怀里抓出一本血红色的本子,然后取出了一支漆黑的笔。 吕婵都忍不住侧头看了苏瑜一眼。 真.生死薄,无论是谁,只要被记在这本子上,就会不讲道理地瞬间死去。 这属于超级BUG的法宝,但所幸这样的法宝拥有着颇长的“施法前摇”,以及诸多的限制,需要有人帮忙牵制敌人,使得他拥有足够的书写时间,若非如此,吴家老祖早就无敌了。 她隐约记得上古时代,每次“团战”,对面都是挑着吴家老祖疯狂攻击,这也造就了吴家老祖并不平和的扭曲性格,以及丰富且花式的挨打与逃跑经验。 大抵就是“团战可以输,某某必须死”这个意思。 吴家老祖的存在,可以撕裂对方阵型。 哗... 苏瑜已经翻开了本子的第一页,他抓着笔开始在本子上书写“风吹雪”的名字。 他写的很慢,因为这本就快不起来,每一笔都如是在撕裂重重因果,都犹如在推动山岭。 风吹雪是有直觉的,这一刻,他虽不知道那本子是干什么的,但却知道如果让对方完成了这个动作,会有非常恐怖的事发生。 所以,他出刀了。 眼前之人虽和老师一战未完,但显然是与当初的老师旗鼓相当的对手,这样的对手,他若能杀之,实在是一件值得高兴很久很久的事。 刀光平平淡淡。 才出现刀。 就有了光。 光落在了吴家老祖身上,直接斩过了皮肤,却如切入虚无,没有任何肉质触感的返回,这站在他面前的人好像是忽地没有了实体。 风吹雪曾与楚美作战,所以有着与这类似吴家怪物厮杀的经验。 于是,于刹那之间,他的刀已经裹上了他的信念。 那是纯粹, 干净, 虔诚, 却炽热和滚烫的意念。 他躯体里,那静谧的血液也开始沸腾,因而身体化法身,变得飘飘渺渺,如在如不在。 这一刀在刹那里已经改变了形式,刀不是刀,又还是刀。 但无论如何,苏瑜忍不住发出一声“噫~~”,然后手中的血色本子、漆黑笔杆消失于虚空,他消失在了原地,出现在了风吹雪的背后。 出现的一刹那,他手中就已经抓住了由残骸百锻的骨刀,刀森然,有着一抹新鲜的艳红, 刀,已经出现在了距离风吹雪脖子不过三尺的地方,同时以超快的速度斩落。 寻常人一刀全力而出,未曾斩尽,根本不可能来得及转身。 而若是以周身范围炸散的无差别攻击,是不可能防御住苏瑜的这一刀的。 点成线,线成面,面成体。 有力量泄露不如没有力量泄露。 远程攻击不如近身攻击。 便是至强者,只要没有超脱天道,也需遵循着这样的三大绝对法则。 所以,同等境界的攻击力之下,花里胡哨是没用的,而体绝不如点,“AOE”绝不如单杀。 体若是要压制点,那就需要更高层次的力量。 风吹雪显然没有超过苏瑜,所以他不可能通过无差别攻击的气流炸散之类的法门,而逼退对方。 换一人,说不定已经因为采取了错误的手段,而死了。 但风吹雪恐怖的直觉,让他斩出的一刀变成了回旋。 刀势如流水。 水无常形。 刀,亦无常形。 他的刀与那把骨刀斩落在了一处,没有发出丁点儿的撞击声。 因为于刹那之间,那把骨刀连同苏瑜再次消失了,并且再次出现在了风吹雪身后,这种折磨人身心的方式简直要让人发疯。 风吹雪那一刀不能斩尽,所以他的刀再次旋转了。 光扭曲了。 再次迎向身后的骨刀。 这一次,刀与刀碰撞在了一处,终于发出了恐怖的爆炸声,能量外泄,带来了引发天地轰鸣的气浪。 风吹雪和苏瑜两人都被气浪带着往外激射。 吕婵饶有兴趣地看着一幕,至于龙象君,对她而言不过是随手可碾死的蝼蚁,她不在乎。 同一境界? 那法身的物种也分三六九等。 何况,祂拥有的一些底牌,根本不是这个境界的人能想象的。 龙象君自然也不敢主动攻击,他算是看出来了,面前的道姑有着轻松轰杀他的能力... 他心底黯然,原本突破了境界的自傲顿时变成了恐惧。 他撇了撇远处观战的唐蓝,赵燕歌,黑将军,却甚至连叫他们逃跑的勇气都没有,因为他知道跑不掉... 眼前唯一的希望,就成了这个自称是小风的少年。 峡谷上, 观战的三名将军早就傻眼了... 没有人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为什么,重重埋伏的义军强者这么快就全灭了? 黑将军看着瘫倒在地的主人,身形开始颤抖,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主人的心性和强大,但即便如此,主人还是被秒杀了!! 怎么可能! 唐蓝如坠冰窟,全身冰冷,如是重新感受到了身为世家奴仆时的恐惧。 赵燕歌捏着拳头,师兄,师兄... 她无法抑制情绪,忍不住呐喊出声:“大师兄!!打败他!!” 风吹雪已经听不到任何话了。 他所在的任何区域都会在下一刻面临攻击。 何况,即便解决了这一个,旁边那道姑看起来也很强。 苏瑜也不多说,双手捏着骨刀刀柄,轻轻哼了一声,粘稠如墨汁的黑影忽地炸开了... 一重重苏瑜分裂了出来。 不过眨眼,就成了十多个苏瑜。 十多个苏瑜一同消失,又一同出现在了风吹雪身侧,以十多个姿势将刀斩向了对手。 刀身上,缠绕着滚滚的黑气,那是死亡。 风吹雪眸子里,平静纯净的神色消失了,燃烧起了熊熊烈焰般的疯狂,那双眼睛明亮了起来,带上了兴奋。 他无法判断出敌人所在,但他可以一刀冲出这重重包围。 月色里,他早已拔出的刀,再度斩出,刀光带着他如同流星般冲碎了一个苏瑜,如破开罗网。 但罗网才破开,又已经重新形成了新的罗网,并且把一刀斩尽的风吹雪再度包裹其中。 换句话说... 局势和刚刚没有任何的变化。 唯一变了的,是风吹雪这一刀已然斩尽,而如困兽般落入了死局。 这就是前期几乎是最弱的吴家老祖的实力。 哧!! 一刀死亡,从风吹雪背后斩入。 他法身强大愈合力瞬间运转,但却被黑烟的强大斥力带动着无法愈合,以至于鲜血潺潺而流。 风吹雪这是第一次受伤,但他却已经以受伤为代价,飞速地拉开了距离,并且向着极远处而去。 他不是逃跑。 只是忽然意识到了一点。 面前的男人以手掌托起,而形成某个联系时,他就已经注意到了。 这个男人之所以可以无限地“闪烁”,只能是在他自己所规定了的这个区域里。 那么,他只要脱离这个区域,对方的“闪烁”就不会奏效了,到时候才是对他有利的战场。 风吹雪完全不顾背后的血,也似乎完全没感到痛苦, 他速度极快,胜过御风而行,空气在他脚下化作了如成实质的石阶,他以绝不规则、甚至违逆正常逻辑的踏步点往远去了。 但他才飞射出数里,便见那道姑随意往空中做了个抛的动作。 这一抛,四把剑激射空中,化作数百,数千,甚至上万的剑,这些剑构成了剑墙,拦住了风吹雪的路。 而这一刹那,苏瑜的罗网已经再度包围了风吹雪。 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苏瑜道:“你足以自傲了。” 声音落下。 死亡便随之落下。 远处豹跃峡顶的观战者们面如死灰。 赵燕歌嘶声喊着:“师兄!!!” 然而,风吹雪并没有恐惧,只是有些遗憾和落寞。 他露出了微笑,刀光也如笑了起来,随着他在这十死无生的绝境之中,至少...可以绽放出璀璨耀世的光华。 光华被死亡淹没。 但死亡却没有到来。 因为,一股恐怖的威压如同逆喷而出的浪潮,从远而来,吹散了死亡。 风吹雪从空而落。 苏瑜也未追击,吕婵收回了剑,负手而立。 峡谷深处,那幽幽的月光,红色的大地上,正走来了两个...猫? 一只白猫。 一只黑猫。 但细细看去,那不过是穿着猫耳斗篷的两人。 夜风吹开帽兜,露出白猫娇美可爱的脸庞,还有黑猫满头逆风飞舞的银发。 “老师!!” “老师!!!” “主...主人...” “您没事,实在太好了...” “夫子...居然没有死吗?” “是夫子!” “风南北,你终于出现了。”苏瑜微笑着看向黑猫,“你突破十一境了么?” 吕婵眸子里闪过无语,妙妙的能力还真是强大,居然能让风南北这样的人物穿上此等可爱的衣服... 她招了招手:“妙妙,过来。” 吕妙妙拉了拉下眼皮,露出一个白眼:“婵姐,我已经嫁给老风了,嫁夫随夫,就不过来了。” 吕婵愕然了下,“你跟我回去。” 吕妙妙道:“为什么?” 吕婵道:“没有为什么,风南北无法突破十一境,你不该和他在一起。” 吕妙妙莞尔一笑道:“是婵姐你们不让老风突破吧?” 吕婵神色冷了下来。 话已到了尽头。 她看了一眼苏瑜,“我抢妙妙,你对夫子。” 苏瑜面色含春,依然笑看着夏极,问:“你突破十一境了么?” 夏极摇摇头。 苏瑜道:“那你只需要把帝令给我,把妙妙还给吕家,那么我们之间倒是没有必须厮杀的理由。” 夏极站在峡谷之间,黑猫长袖在烈风里如静止般,安静垂着。 他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一边正激动看着他的风吹雪道:“带你师妹走。” 风吹雪点头,恭敬道:“是,老师!” 夏极再看向一边小山般的大个子,与谷顶的唐蓝,“龙象君,你带唐蓝走。” 龙象君看着那一头银发的男子,心底生出无穷的歉意,于是抿着唇瓮声道:“主人..你也要小心。” 夏极道:“龙象兄,不需称我为主人。” 说着这句话的时候,他往前踏出一步,沉声道:“世间之人,无需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