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过一次经验我骑得也就顺了,哪个地方有坑什么的自己也都有数,大老远的,我就看到了雕塑一般在村口望眼欲穿的刘队长。 也不知道他站了多久了,一看到我赶忙整理了一下自己披着的外套颠颠的迎上来,“小金同志!辛苦你啦!” “不辛苦!” 我这声刚应完,桂梅她们就看到我了,“是城里那个女同志啊!” “队长,原来你是等她啊!” “又来给我们换鸡蛋啦!!” 她们呼啦一帮子围上来,急的刘队长是连连挥手,“都给我散开!小金这次来是有别的事,不是来换你们鸡蛋的……” 话一说完,刘队长还觉得有些不妥,看向我小声确定,“小金同志,你今天还换鸡蛋吗。” 我摇头笑笑,看向丽红桂梅她们,“我今天不换鸡蛋,两百个还没吃完呢,下个月的,下个月我在来给你们换,你们需要的东西我都在脑子里记下啦!” 这事儿我没瞎许愿,昨个取自行车票时温姐都跟我说了,她那朋友说鸡蛋好,孩子们都爱吃,以后肯定还会要,让我心里有点数。 丽红她们听我说完脸上就闪过一丝失落,随即又赶紧跟我确定,“那下个月,一定要早点来啊。” “放心吧!” 我应着就上了车,载上刘队长去了村大队部,这次没有按铃,得低调了,一进他办公室刘队长又是给我倒茶又是抓花生的,我不好意思,率先掏出了自行车票,“刘队长,这就是车票,你随时可以去买车了。” 刘队长给我倒茶的动作一顿,不夸张的讲,眼睛当时就红了,“小金啊,我真是,真是谢谢你了!” 我摇头说着不客气,要不是来到这年代,我真不知道城乡差距会这么大,也不会想到,一辆自行车,会让人这么心驰神往。 有些东西,得到的简单了,自然就忘了,拥有的幸福感是什么样了。 刘队长吸了下鼻子就从兜里掏出几张大团结,应该是攥了很久,都有些湿了,我推回去,“刘队长,您不用这么客气的,不过就是一张……” “你拿着!” 刘队长硬生生把钱塞到我手里,“这车票我托过镇上的人,县里的人,都搞不到的,好多都是假把式,就你最年轻,还是真把式啊!” 我被夸得心里直冒汗,只能收下钱对着刘队长说谢谢,刘队长挑眉,强调,“是我得谢谢你!” 说着,他小心的把那张小小的车票缕平然后放到自己的左胸兜里,很满足的对我竖起大拇指,“小金同志,你真的是能人啊!能人!” 我心里还是冒汗,“刘队长,您要在这么谢下去我可就找地缝了!” 刘队长咧着嘴笑笑,“我是实话实说,就是想问问你,这个票还能不能……” “您还要自行车票?” 我没等他说完就有些急,“再整我可真弄不着了!” 统共就温姐这一条人脉再给我玩断了! “不是车票!” 刘队长也连连摆手,压了压声音,真真的给我演绎了一把啥叫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我想问问你工业券啥的,我儿子这张罗要结婚,女方家就想要缝纫机,钱我们老两口早都准备好了,就是券……” “早说啊,工业券我有!” 这不问我手里了吗!! …… 从村大队部出来,我真是神清气爽啊,兜里的券全部销空,都省的去百货公司接头了! 刘队长整个已经把我当成了亲侄子,哦,是亲侄女,不停的劝着我去他家吃饭,我谢绝了,来日方长,透过刘队长,我发现自己又刨出了一条溜光大道啊! “小鑫!!” 离开前我特意去看的红云,她正在院子里喂鸡,见到我就惊喜的跑出来,“又换鸡蛋?” “不是,这次来办点别的事儿。” 我支好车,朝着她家屋子里打量了一眼,“你奶奶呢。” “她没在家,我家人少,地里的活就得每天都去干点……” 聊了一阵子红云就说让我等她一下跑回了屋,再出来手里就多了一双绣花的鞋垫,“这是我送你的……” “真漂亮。” 红云不好意思的笑笑,“我绣的不好……” “不,好看!上面还有蝴蝶呢!” 红云笑的脸红扑扑的,抬眼看着我,“我奶说,这个最好是绣出来两双,你下次来,我就能把那双也绣出来了,能消灾避难的!” “那感情好……” 我笑着点头,正好把我今天眼皮子跳的灾给消了! 说话间我找出兜里的一条新手绢送她,崔哥给我的,“我不能白收你鞋垫,手绢你留着!” “我不要了!你都送我香胰子……” “香胰子是香胰子,手绢是手绢!拿着,咱是朋友么!” 红云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轻咬着唇接过我的手绢,“小鑫,谢谢你,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 我扯了下嘴角,“因为,你长得像我……妹妹啊。” 很自然的说了谎。 实话是,她长得很像我高中时单相思过的初恋,清纯而又活泼。 红云笑的很满足的看着我,“你妹妹一定很幸福,有你这么好的姐姐。” 我没接这话茬儿聊,陪着她在院子里喂了会儿鸡就告辞了,今天不能回去太晚,要给温远那小子补英语,得回去先备备课。 红云听说我要走就有些失落,一定要送我,我载着她朝着村口骑,一路上她都小心的圈着我后腰,下坡时我故意摇晃车子,听着她尖叫出声再跟她一起放声大笑,第一次发觉,返璞,的确会归真,连开心,都会变得很简单。 在村口我放下红云,丽红她们仍旧在对她不遗余力的羡慕,我回头朝着红云挥手,“回见!!” 下午的阳光很柔和的落在红云白净的脸上,两根麻花辫正好搭在她系着围巾的肩头,青山绿水,配合着她飞扬的眉眼,我猛然有些恍惚,这场景,真是像极了一幅浓郁的油画。 美的朴素,却又震撼人心。 …… 脑子里胡思乱想着在庄稼地旁蹬车前进,刚拐出岔道就听到‘嘣’!的一声巨响,放屁似得! 我愣了一下,没等反应过来屁股就是一墩,脚蹬子忽然嘎巴直响,吓得我赶忙伸腿支地,下车一看,心里当时就飞过了一阵靠。 “爆胎……” 各种无语的从扁了的车胎下捡出来一根铁钉,这得点多寸才能让它扎到,胎一爆,链子还掉了! 就说右眼跳没好事儿,这也太背了! 我苦着脸站在了无一人的宽阔土道上,推回去我怎么跟魏大明交代啊! 心里一紧,这哥们不会是因为自行车看管不利被开了的吧! 摇摇头,应该不至于,我就会补胎,大不了我帮他修,我犯的错,我担着! 正蹲下去合计怎么把链子先按上,就听到滴滴车响,抬眼,一辆军绿色吉普212停到我的身旁,副驾驶探出头看向我,“同志,需要帮忙吗。” 鞋垫真消灾啊! 我看着他就露出笑脸,也别假客气了,这按完链子推回去也得走个把小时啊,“需要,我车链子掉了!” “是吗,我看看。” 活雷锋是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穿着军装里面的白衬衫,寸头,皮肤黝黑,一下车他就挽起袖子走到我的自行车旁,弯腰看了一眼,“这不光链子掉了,车胎还爆了。” “可不,祸不单行啊。” 他没忍住就笑了,伸手先将自行车车子倒立,车轮冲天,不用五分钟就把链子搞定了,等把车子在支回来,这下就剩轮胎那一个大问题了。 “同志,你要去哪啊,我们车是回部队的,要去市里的话能带你一段。” “真的能捎我一段吗?把我送到你们部队门口就行了,剩下的路我自己推就好……” 绝不能说这是医院后勤部的自行车,我怕魏大明摊责任。 “行,你先上车吧,我把自行车放到车后面……” 我有些紧张,“能放下吗。” 他笑了,“有我们做不成的事情吗。” 我陪着笑,“要不说你们是人民子弟兵呢,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 他很开朗,一直笑个不停,后备箱打开里面还有个医药箱,这哥们把箱子往里面推了推,举着我的大二八那真是硬塞啊,根本就塞不进去,最后塞下一半,露出个后轮露在外面,试了试掉不下来他就拍拍手,“这不就行了!” 我特别狗腿的就给他敬了个军礼,“谢谢首长!” 他挥挥手,忍俊不禁,“我姓陈,你叫我陈连长就行了。” 我连续道谢,上车发现后面的座位上还有个人,像是正在睡觉,帽檐扣得很低,脸微微的侧在里面,只露出刀削般的下巴,身上还盖着一件军服,瞄了一眼,是四个兜的。 现年的军装都是没军衔的,只能从兜上判断,两个兜的是兵,四个兜的是军官,没多言语,我贴着右侧的车门坐着,尽量和他保持距离,鼻息处闻到这个人身上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儿。 没来由的多打量了几眼,可惜帽檐太低看不到脸,正望着,副驾驶的陈连长递给我一条毛巾,我指了下这人看向陈连长“他这是睡着了?” 陈连长点了下头,“他这段时间很辛苦,一会儿还有任务,所以要养精神,没事,你坐你的,毛巾给你,擦擦手吧。” “哦,谢谢,不用,我有手绢。” 我应了声,掏出手绢擦手,旁边的男人动了一下,手伸出来在军服上拽了拽,眼尾瞄了一下,手很好看,指节白净修长,应该是文职的军官。 “同志,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要去市里哪啊,得到了菜市口才有修车的地儿呢。” “我知道,我不赶时间,找个地儿能修就成。” 我含糊的应着,对着室内镜里的陈连长笑了笑,“我叫金多瑜,还叫……” “咳~~” 没等我说完旁边这睡着的男人突然就咳嗦了两声,我莫名其妙,看到他脸微微朝我侧了侧,帽檐还是遮着,正好压在鼻梁上,除了下巴,哪都看不清。 皱了皱眉,却听着陈连长笑了一声,“什么名?真多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