芈华在一名黑袍人的护送下来到了京城,皇帝在龙辇上,看着一脸疲惫的芈华,记得上一次见他,还意气风发,可现在,他垂垂老矣,满头华发,就像是一个乡下来的糟老头子。 这都怪自己呀,不知道太子的深浅,还让他在烽火道截杀太子,芈家家族,自己总应该给他们个交代,南宫风头正盛,只有芈家能制衡一下,因为在朝中,偏向米贵妃和偏向皇后娘娘的臣子一样多。 芈华跪在地上,大哭,道:“陛下,臣冤枉,臣的儿子,女子,都被太子杀了,就因为臣的儿子也喜欢礼部尚书的女儿陈姗姗,就被他杀了,死无全尸啊!这,这一定是皇后教唆,皇后祸乱后宫啊!” 皇帝眯起了眼睛,看了看坐在自己身边的米贵妃,她早已经泪流满面,听到芈华这话,米贵妃翻开帘子,朝着窗外大喊:“芈华,有本事,你死在烽火道!” 早朝,芈华整个人趴在朝堂之上,脸紧紧贴在地上,地面上扔着凌乱的纸张,这是刚刚丞相交给皇帝的,然后皇帝扔给了芈华。 可见,皇帝看到这些证据后是何等震怒。 “芈华,太子去西南地区是干嘛去了?”徐麒麟的声音冷的就像窗外吹的寒风。 芈华颤声道:“是去解救九龙道灾民!” 徐麒麟道:“太子在烽火道筹集钱粮,要修一条从烽火道通往朔方城的路,你觉得,他是为什么?” 芈华摇摇头,道:“罪臣不知!” 徐麒麟道:“我来告诉你,太子修路,是为了给九龙道百姓一条谋生的路!芈平侮辱太子的指腹为婚,你却为了你儿子,要杀了朕的儿子,若不是太子在江湖上有些名号,恐怕你们都成了吧?火头道人,一个江湖妖人,竟然唯你命令是从,这样的江湖妖人,你还养了多少?那个黑袍人是什么人?” 刘公瑾说道:“是号称关中刀王的一个江湖莽夫,江湖上明年要重修风云榜,这个关中刀王,是榜上候选人。” 刘公瑾说话中气不足,显然是伤势还没好,他话说完后,被徐麒麟狠狠瞪了一眼,他急忙闭嘴了。 其实烽火郡发生了什么,皇帝比谁都清楚,这些不可端上台面的事情,被端上了台面,必须要有人承担责任,他要维护自己的形象,必须得做些什么。 “去,将那个黑袍人,杀了!一个江湖莽夫,竟然敢称王!” 满朝臣子都没有说话,其他的事情都是小事,怎么判这个芈华,才是今天的朝廷主要要议的事情。 徐麒麟也知道自己骑虎难下了,他不明白自己一个皇帝,九五至尊,为什么这半年做的事情这么不顺,太子怎么会这么厉害?厉害到自己都有些害怕。 徐麒麟道:“都察院,这种事情该如何处置?” 李盘山站了出来,道:“陛下,按照武阳律例,刺杀太子,为谋反罪,当诛九族!” 皇帝忽然震怒,一拍龙案,道:“放肆!” 其他大臣听得冷汗直流,诛九族?米贵妃是谁的人?皇帝算不算芈华的九族? 李盘山也被吓得耳朵一抽一抽的,道:“皇亲国戚可免死罪,但必须剥夺掉所有爵位。” 皇帝道:“即日起,剥夺掉芈华的所有爵位,轰出京城!芈家,和皇族再无瓜葛!米贵妃对此不知情,不知者无罪!芈华,你还有何话说?” 芈华瑟瑟发抖,哪里还有什么话?他心里觉得委屈,可又无法说出来,难道大喊冤枉,说,陛下,是您让我这么做的? 那样的话,连妹妹都得打入冷宫,现在还好,至少没要自己的命,只要命还在,就有办法东山再起。 皇帝看着他轻哼一声,拂袖离开。 朝堂有些诡异,这是三公最大的感觉,杨懿,周功伟,唐谨言留在了朝堂上,彼此目光对视,都于心不安,这个朝廷,有史以来,第一次在国家有灾荒的时候,没有去说灾荒的事情,皇帝逐渐走向了狭隘,他的心思再也不在民生上。 他的皇帝当的太久了。 回到了府邸,杨懿在下人的伺候下换了一身衣服,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看着窗外飘起来的雪,他思考着皇帝从夏天到现在的做法,别人不知道皇帝是怎么想的,可是自己知道,皇帝把东北军视为眼中钉,开始对付太子,最开始皇帝确实是想御驾亲征去鬼方,可是现在,太子的愈战愈勇让他感到了畏惧,太子不死,皇后不废,他的心不安,可是他想多了,如果他对太子好,对皇后好,皇后和太子又怎么会对他有仇恨? 马上就要过春节了,如果陛下可以让太子回来,或者移驾去看看太子治理下的朔方城,父子之间,把话说开就好了,哪有隔夜仇? 他已然被恐惧和猜疑蒙住了心。 杨懿轻声道:“有些事儿,我不做,就没人做了!” 杨懿让家仆摆好笔墨纸砚,提笔写下了《劝诫书》,写了一行字:“求木之长者,必固其根本;欲流之远者,必浚其泉源;思国之安者,必积其德义。源不深而望流之远,根不固而求木之长,德不厚而思国之理,臣虽下愚,知其不可,而况于明哲乎!人君当神器之重,居域中之大,将崇极天之峻,永保无疆之休。不念居安思危,戒奢以俭,德不处其厚,情不胜其欲,斯亦伐根以求木茂,塞源而欲流长也……” —— 朔方城来了贵客,墨者江蓠带着一众墨家弟子,带着烽火道的万民书来了,自然不只是因为那一座桥而已,这些天,墨者江蓠带着徐林的技术在烽火道修桥修路积了大德,可是留下的名号,却是太子徐林。 不只有万民书,墨者还带来了一百零八尊木雕,要摆在徐林府邸的门口,木雕雕的是一百零八瑞兽,江蓠说,下次再有阴兵,就不用去被雷劈了,只要插在这一百零八尊木雕当中,七七四十九日,阴兵也会变神兵。 徐林欢喜地摸着这些木雕,叹道:“巧夺天工啊!” 江蓠道:“太子爷,都是龙虎山大天师亲手开光的。” 徐林道:“我在宫中的时候,我父皇寿诞,龙虎山才为三十六尊木雕开了光,这龙虎山是属于选边站队了吗?还是他们纯粹就把我当成了龙虎山女婿。” 弥菲伺候在徐林左右,听到徐林这么说,惊讶道:“您怎么成了龙虎山的女婿,在烽火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青鲤笑嘻嘻地说道:“咱家太子爷招蜂引蝶,家里还有一个美人呢,弥菲姐姐你应该还没见过吧?叫陈如彤,长得好看,连我都喜欢呢。” 弥菲酸溜溜地“哦”了一声。 朔方都督府改名为“太子西北行宫”,院落茶亭内,没有风,温度还好,徐林手中捏着一张纸,道:“求木之长者,必固其根本;欲流之远者,必浚其泉源;思国之安者,必积其德义。这《劝诫书》写的好啊,我这老师夫真是敢刚,不知道我父皇会怎么处置他。” 弥菲道:“所有事情都是摆在明面上的,皇帝就算不开心,也无法在明面上做什么,不过,听说徐傲天回京了,带着他强大的团队,不知道皇后娘娘和丞相大人是不是扛得住压力。” 徐林也忧心忡忡,他虽然和徐傲天交集不多,可是他一直关注徐傲天在北方的建设,这小子控制了北方的三百万平方公里,数千万民不聊生,但是被他镇压的一点脾气没有,那边那么穷,还能给朝廷弄去几十亿的金银,徐傲天的本事,确实不可小觑。 徐林寻思了片刻,道:“弥菲,这样,给左丘禄传递个讯息,让他对丞相杨懿做一次暗杀,让丞相和太尉大人想办法周旋让徐傲天负责丞相大人的安全,并想办法让徐傲天立下军令状。” 弥菲认真理解了半天徐林的意思,才说道:“天呐,真是天才的设想,徐傲天保护丞相,他就不敢再去杀丞相,可是他会愿意吗?” “没什么不愿意的,徐傲天保护丞相,正好也有理由监视他,他何乐而不为呢?况且,刺杀丞相乃是下策,要是我在我父皇那个位置,无论如何也不会去因为一封奏疏来杀丞相。” 弥菲道:“我现在就给丞相写密信。” 徐林让青鲤将丞相的奏疏誊抄一千份,流传到天下,要是皇帝敢明面上和丞相过不去,天下学子要是骂起来,那他这个昏君的名号就落实了。 这些事情本身都应该是背人的事情,可是太子爷说什么做什么,分析什么,都没有避讳江蓠这些墨者。 武阳的权利中心,听的他是胆战心惊,此刻他就在想,当官太可怕,还是搞搞木匠踏实。 徐林道:“江先生,既来之则安之,西北三郡,一万万百姓,怎么安置,就交给你们了,要什么我给什么,还有一件事,我要把青龙雪山的那个山洞继续挖宽,等老子缓一缓,青龙雪山那边的地盘也是老子的。” 江蓠咽了口唾沫,道:“太子爷,鬼方人大概不会答应吧?” 徐林乐呵道:“他们最好别答应,否则,老子的狼牙部队连一块磨刀石也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