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无数目光的注视下,江月白已平淡的口吻做出了一个一旦传出,足以惊动天下的承诺,以致于龙族少主们哪怕一个个处在身心崩溃的边缘,还是怀疑他们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抹除罪龙域的存在? 罪龙域的源头,是那七个不识好歹的龙族叛逆竟敢反抗龙皇,虽万死亦不能赦其罪,龙皇怜惜他们,免了他们后世子孙死罪,只让他们在罪龙域中自生自灭,永世不享龙族之名而已,岂是一个莫名其妙的家伙夸夸海口就能抹除的? “哼哼哼,哈哈哈哈哈哈!” 寒松癫狂笑着,血与碎牙的混合物被他一口吐出,指着江月白,犹如看着一个白痴。 “就凭你,也想要与我龙族龙皇的权威抗衡?” “来啊,就算你能让这些废物东西将我活活打死在这里,看看龙族的怒火,能否将你烧成灰烬!” 此刻的寒松早无平时的优雅从容,浑身上下一片凄凉的他无能的咆哮着,仿佛穷途末路的野兽,被几个罪龙域的孽种揍得根基动摇,他几乎失去了一切,唯一还能支撑他的,只有身为龙族少主的荣耀。 他宁愿自己就此死去。 就这么被打死,好歹能成为部落灭杀此獠的理由。 但事到临头,他不敢咬舌,不敢自断经脉,他还没有享受够,岂能就这么窝囊的死去? 他希望对方做出不理智的行为,却有希冀对方看在他龙族少主的身份,不要与他计较,矛盾的心理冲击之下,现在的寒松,说是个疯子也不为过。 然而,江月白没有理他。 从始至终,他都懒得朝他那里看上一眼。 四位重伤的龙族少主,都不被他放在眼中。 “你到底是谁!” 寒松近乎狂暴的嘶吼在风中显得那般无力。 江月白想了想,回应道:“你猜?” 自他将只救一人的初步目标转化为将有求生意志的罪龙都带走后,他就借着万人敌的灵力引导法门,将整一张脸完全遮蔽,仙人之目看过来,也只能看到一坨不明所以的糨糊,连这玩意有没有五官都看不分明,就连说出的话语,在空气中的灵力震荡之下,清晰是依旧清晰,就是听着不像人的发音而已。 面对这样一个神秘的存在,寒松自己也直到,这一问,不过是垂死的挣扎而已。 他在寻死与不寻死间挣扎,于是选择权到了江月白这里。 很可惜,江月白并不打算就这么与龙族全面开战,哪怕这个锅完全可以扣到北冥王族的头上。 北冥夕帮他良多,他可不愿恩将仇报,给她带来多余的麻烦,这里毕竟不是北圣域,龙族若要玩命,北冥王族真不好应对。 逐渐冷静下来的龙族们回到他的身边,眼神中有感激,有敬畏,这个不知从何而来的人,已是他们心目中的救世主。 他们正要下跪叩首,却有一道柔和清风缠住了他们的膝盖,这一跪便跪不下去。 “你们不再需要向任何人下跪。” 江月白温声道:“我的承诺,永远作数,希望你们可以相信我。” 然后他拱手向天,朗声道:“北冥姑娘,在下无意掺和你们与龙族的恩怨,就此告辞。” …… 告辞? 不光北冥羡的神情变得极为精彩,外面的北冥禹北冥渊,以及严阵以待的神门十三剑,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当着这么多人,带着几个罪龙把四位龙族少主打得跟死狗一样,视北冥王族与龙族于无物,还想落跑? “这家伙在想什么?” 神门十三剑的第三剑咬牙出声。 不同于眼高于顶的北冥王族与龙族,他们对这个上午还在与小师弟剑道交流的武圣传人投入了相当注意,哪怕那脸几乎不能被称作脸,一看这身段姿态,便知那是江月白,如果不是二师兄不知为何抱了个龙族女孩研究如何与小孩相处,他说不定直接就喝破了对方名姓。 谢兆言微笑道:“由他去吧,我们两不相帮。” “这一战应当打不起来了。” 谢兆言率先收剑,其余十剑见状纷纷效仿,随大师兄向北冥王族的三人行礼之后,便返回剑阁的临时营地,再不管此间风雨。 北冥渊与北冥禹都是神情古怪的对视一眼,今日的他们难得没有针锋相对,彼此的成见也消退不少,可比起剑阁方面干净利落的收手,他们还真不知道现在应该如何。 剑阁都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了,那几个罪魁祸首也已连他们妈妈都不认识了,他们还能如何,杀一堆无名无姓的小妖,还是那几把老骨头? 冤有头债有主,龙族的少主们已经成了这幅惨样,而能够无声无息在圣女身上种下那等阴寒的家伙依旧没有现身,再围下去,似乎也没有了意义。 正如他们放心将北冥夕留在住处,龙族与北冥王族,没有一方敢真正对对方下死手。 至于这个不明人士……他们是近距离接触过江月白的,一个被留下了深刻印象,一个被打出了印象,认不出就怪了。 北冥禹瞪了一眼北冥渊,意思非常清楚。 那是你姐,你来说服。 北冥渊顿时苦了一张脸,在心中充分做好心理建设,传音道:“姐,龙族已经这样了,要不我们……” 传音尚在半途,北冥羡的声音已干净利落将其盖过。 “不以真面目示人,就想离开,哪有那么容易!” 话音未落,北冥羡已拔剑斩落,仙莲阵中,无数小巧冰莲纷纷显形,随着她剑尖一指,便分袭江月白周身。 她对北冥寒气的操控早已炉火纯青,于是江月白能敏锐感知到,自己周身的所有方位,都被这些冰莲在短时间内快速封锁。相比于北冥禹,北冥羡的战斗风格无疑更加激进,也更不留余地。 北冥羡只给他留了硬接这一条路。 但江月白不以为意,甚至觉得心中轻松了些。 “你们先在一边看好,莫要乱动。” 轻轻将包括男孩在内的六名罪龙以气劲推到一旁,江月白嘴角不由得微微扬起。 北冥羡的所有攻势都只在他一人,没有波及旁人的打算。 不管是因为北冥王族不屑俯瞰弱小的高傲,还是她单纯只想找他一人麻烦,这无疑让他能够轻松一些。 将万人敌的灵力引导以武神诀固定,江月白伸手一抓,满地尘土碎屑拔地而起,在他手中聚成一柄土剑。 “既然姑娘执意要战,在下恭敬不如从命!” 江月白手腕一动,土剑脱手飞出,顷刻穿透一朵冰莲,尘泥与寒霜交织,一者污浊,一者洁净,一触而分,当真泾渭分明。 若这是一场死斗,江月白不介意给那些冰莲染上大片污浊,这对北冥王族绝对是一种心理上的攻势,但北冥羡如何出手,正是他决定如何应对的标准,她敬他一尺,他自当还以一丈,哪怕她自己实际上压根没想到这回事上。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在江月白本身。 哪怕需要耗费三成功力避免罪龙们被波及,他依旧有击退北冥羡,破开仙莲阵的信心。 出剑之后,江月白一步未动,周边的断壁残垣却都被某种力量引至他周身,形成层层叠叠的障壁,蕴藏寒冥剑气的冰莲自然能将其破开,斩入内部,可被重重消耗之后,江月白只需手掌一推一移,便可将这些冰莲轻巧卸劲抛开,不给它们爆发其中寒气剑气的任何机会。 打北冥王族,他早已有十足的经验。 反观那一柄土剑,依旧在冰莲的风暴之中穿行,每与一朵冰莲相遇,本就松散的剑神便碎了一层土石,偏偏每次都能突出重围,来到北冥羡身前之时,已不过两寸长度,仿佛随手一掌就能将其拍碎。 北冥羡泛着冰蓝的双眼却是猛地一缩。 这一剑来的太快太狠,她真正意义上的那一剑还未斩出,竟就被它拦住了剑路,若要继续出剑,她必须分心将这土剑斩灭,可那样一来,寒冥剑法剑气必泄,难以保持那一剑的圆满,如何能保证一剑制敌? 凌霄三断之明断,精髓就在这一断中,让对手招路进无可进,退无可退,这一断便算成功。 不过对北冥羡来说,进退无距从来不算什么难题。 无从进退,那边自己开辟进退。 北冥羡手中仙剑果断斩出,与江月白的土剑撞在一处。 她将原本斩向江月白的一剑,原原本本的轰在这看似不起眼的土剑之上。 土剑之中瞬间爆发的凛冽剑气,也值得她落下这一剑。 江月白识海瞬间震荡,体内血气一阵翻覆,心中不由得对北冥羡多了几分重视。 土剑之中,是他今日修习沧浪剑后的剑道精华,配合以血气模拟的剑意,已是沧浪剑真正的风骨所在。 他凝聚周身的防护是对自身最小限度的保护,确保他在短时间内不会被寒气或是剑气造成太大损伤,他大半力量都在这一剑中,而这一剑从灵力波动与外表上感知,都已是强弩之末,北冥王族的修行者大半会将其忽略,毕竟,多看一眼这种无用之物,对他们而言都是浪费。 北冥羡出人意料的硬接,着实让他有些意外。 那就……正面碰一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