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圣域,妖族的天下,如今毫无疑问实力最为饱满的圣域。 在这片古老而蛮荒的土地,妖族以原始的部落制度进行着统治,过着在其余圣域看来分外艰苦的生活,冲突似乎一直都是南圣域的主旋律,上至七大龙族部落,下至各种各样的妖族部落,都在长期的互相攻伐之中形成了微妙的平衡,在这个过程中,不断有部落覆灭,又有新的部落崛起,强者恒强,而弱者无尽,或许在某个节点,一方强者会被其他存在取代,可那样新崛起的,将是一个更富生机与实力的强横存在,由此保存着妖族部落的充沛活力。 南圣域内,强者为尊,永远是不变的真理。 而任何一个初次踏入南圣域的外人,都会不由自主的感慨此地的混乱与生机。 此次观剑大典可谓是天下剑修的盛事,可大老远来到此地的剑修,往往都会遭到路上妖族部落的阻挠,真正能够到达那座已经天下皆知的剑墓之前的,不过其中十之四五,而这在当事人与南圣域高层看来,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横在剑墓大门之前的,是雄浑而强大的剑道真意,兴许便是尚擎空生前一身造诣所化,三流剑修就算来了,连看一眼的能耐都没有,更不要提为破解这道阻碍做出贡献。此时距离观剑大典原定的举办时间仅剩三日,剑墓周边已聚了数千号人物,且只有少数剑道宗门人数稍多,大多数的剑修都是独来独往,并没有与其他人打好关系的打算。 能到这里的,大都已有一颗明澈剑心,一心钻在求索剑道上,而此地,正有两座他们恐怕一辈子都无法逾越的高山。 埋骨此间的,是当年的神剑山庄小剑圣,将神剑山庄的诸多芜杂抛开,他也是那时立在剑道巅峰的存在,传说当年他已能够驾驭天玄,单是这掌握第九神器的实力,就不是后人能随意毁谤的。 而如今盘腿坐在剑墓之前,已冥想多日的白衣中年,正是当世剑道至尊,剑神独孤凌云! 观剑大典的举办时间,也因他一言确立,在剑道上,没有人比他更有发言权,在周边的剑修看来,观剑大典正式举办的那一天,应当是剑神缅怀完这位未曾真正交手的故人的时刻,而那当年横行天下的沧浪剑道,也将成为剑阁后山的一块碑石。 相比于死去的尚擎空,无数人翘首以盼的,当然是当世传奇独孤凌云,然而很可惜,无论他们闹出怎样的动静,殷盼得到剑神垂青,都不足以让那位自剑墓前起身,而剑阁首徒谢兆言往往会来到他们面前,劝他们断了这个念头。 剑神早已确认了关门弟子,正是神门十三剑之末,墨名。 剑修门各显神通的原因,也与这位第十三剑脱不了干系。 十余年前,墨名乃是修行天才,为多名神座垂青,依托自身意志选择拜入剑阁,自此剑神再不收亲传弟子,十余年后,当年的天才还身处灵玄境中,且再没有拿得出手的战绩,仿佛江郎才尽,不知还有没有机会超越凡俗,他们或许在当年比不过那个年轻天才,现在,却没多少人会自惭形秽到不如一个而立之年的灵玄境,哪怕这个成就依旧远远高过他们。 若没有与其他人的对比,相信墨名如今的处境会好很多。 先师尊一步来到此间,如今替师尊打理观剑大典的神门十三剑,除开首徒谢兆言与正在闭关的当事人墨名,没一个人愿意去提点这些对成为他们同门无尽渴望的家伙。他们哪里知道,剑阁修的早已不单纯是灵力,岂能单纯以灵力修为判断,现在他们这般看不起小师弟,真要正面对上,自然而然就会被打脸,如今的小师弟,怕是巴不得有人上门让他练剑。 而在剑墓边上的某处小屋之中,墨名与他师尊一般盘膝而坐,感悟着来自剑墓的浩然剑意。 丝丝缕缕的剑气如罗网在他周边铺展,将整一座小屋笼罩在内,似柔实刚,似缓时急,神道剑的虚实相接流转其中,而不露半分锋芒,纵有外人袭击,也得在被剑气加身之时才能反应过来,房中的剑修究竟将自己的剑道修为控制到了何等细腻的地步。 他已在尝试破境登仙。 尽管剑阁的剑修不需要登仙,他还是想要迈过这道修行路上的大关口。 可这一次,哪怕他的剑气罗网足以横贯天地,哪怕他抬头便是天穹之上的风景,依旧看得见,摸不着。 “噗!” 一口蕴着浓烈剑气的鲜血自墨名口中溢出,将地板斩开数道裂口,墨名心知此番突破再告失败,只有强行收摄心神,将周边剑气系数平息,半刻钟后,方才将那一口鲜血吐尽,遗憾起身。 他早已不知这是自己第几次破境失败,只能从一次次的失败中,不断看到当年的影子。 那时的他无法拒绝诱惑,选择了动手杀一个小孩,可在击杀对方的过程中,被那个连境界都不算有的小孩打到了一巴掌,直到现在,这一巴掌似乎还甩在他脸上,每次破境之时,脸上就火辣辣的疼。 这份心障困了他十来年,并且还将一直延续下去。破除这道心障的最好办法,就是杀了造成心障的那个人,可他很清楚,那小孩被他羞怒之下一脚踢下了那神座都不敢进入的绝神崖,断没有生还可能,就算人家当真还能活着,自己欺负一个小孩,难道是什么光荣的事情? 当年的他被权势迷了眼,最终遭到的报应,或许还将牵绊他一生。 墨名眼瞳幽深,愤愤一锤桌角,本已平息的心境再现波折。 原本在他的心障之中,那个小孩根本没有形象,如幽灵般时不时在他识海中回荡,可在最近,它开始有了一个明确的形象。 江月白。 那个为了一个神剑山庄弟子与他斗起来的古怪家伙。 当年西圣域一战,对方沧浪剑神道剑使的无比诡异,一身功夫更是奇葩,打了他个措手不及,方才没能将其拿下,若是当初他没有乱过心神,拿下他只需费些功夫。对墨名这等修行强者而言,过去的战斗永远不能说明什么,胜负强弱也非只在一时,可他就不知道为什么,总能想起那个说起来勉强算无冤无仇的武圣传人,好像当初那一巴掌是他抽的一样。 西圣域的人影,悬崖边的孩童,两者似乎已经叠在一处,分不清谁才是心障的主体。 “只有那一个办法了吗?” 墨名喃喃自语。 江月白的来路,当今天下早已传遍,圣王城的通缉令更是明确喊他“神剑山庄余孽”,这个余孽算到底,就是那尚家的长子,年纪也大致对的上,如今观剑大典早已天下皆知,此时的他,必然在前来此地的路上,就算有再多阻碍,就算南圣域已经有不少人眼红那张通缉令上的报酬,他也必然会出现在这里。 谁让这里是尚擎空的墓穴,埋葬着神剑山庄最后的遗藏,他不可能不来。 墨名无法否认。现在的江月白名声一片狼藉,但战力已在当世年轻一辈巅峰,一人于众目睽睽之下擒拿东圣域东方不悔,这种战绩可不是吹牛能吹出来的,比起无法跨国那一步的自己,江月白毫无疑问进步神速,如今若再与其交战一场,胜负如何,实难预料,而他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那种情况之下,输的多半是他。 墨名提起他的剑,这些日子第一次走出房屋,刚一出门,便看到了神情欣慰的大师兄。 “你已经决定了?” 墨名郑重点头:“当然。” “一日不与过去了断,我便一日无法触及大道,我不是师尊,还没有剑断心念的觉悟,斩不断本心,便只有斩断乱心的人。” 谢兆言闻言点头,道:“好,待江月白到此,我会与他说明,此战,不会有人插手。” 这话听着像是断了墨名的一切支援,好让他去送死,实际却是剑阁一贯的作风,说单挑就单挑,说群殴就群殴,对方光明正大也好,阴险狡诈也罢,我剑阁中人一人一剑,照斩身前一切。 墨名摇头道:“我会自己去找他。” 谢兆言拍了拍墨名肩膀,语重心长道:“小师弟。十几年都过来了,何必急于一时。大道无先后,不过各自求索,师兄知道,你不会愿意放弃自己选的修行路,可师兄也希望,待你勘破心障,能好好审视自己一番。” 墨名闻言一凛,郑重行礼道:“多谢师兄提点。” 谢兆言微笑相应。 作为剑阁首徒,他无论出现在哪里,都是落落大方,谦和有度,与墨名交谈完毕,便又回归了筹备观剑大典细节的工作,只是现在的他依然有些许无奈。 小师弟的心障,只有他自己能破,他也只能做些言语上的帮助。 只是说来说去,一切都得江月白到了才能着手,而现在,哪里有江月白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