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果真如少主所言,是个不怕死的蠢货。” 林木之间,一道壮硕身影跳出,如陨石般砸落,落地之时,周遭尘土碎石飞扬,仿佛整片大地都在震动。如果不是身为袁家的护卫,务必需要衣着体面,运气之时,他魁梧的身躯早可将身上衣服直接撑爆,将自身的气势攀至最大。 霸拳石虎,曾经神拳门的得意弟子,因缘际会得以成为袁人凤的护卫,在如今他周边的护卫之中,灵玄境中期的雄浑修为已绝对算得上一流,而神拳门霸道凌厉的重拳法,历来是花里胡哨技巧的克星,一力降十会,从来不是虚言。 他对江月白露出一抹狞笑,拱手道:“你是想让那个家伙逃走,自己上来领死?” 江月白满不在乎的挑了挑眉,对着那壮汉挑衅般的勾了勾手指,道:“你们少主调查过我,那你们应该知道,我在西圣域初原城边重创三名甲胄齐整的明银卫,相比之下,你们这区区六人,还没有那个能力!” “西圣域颓败多年,西风域主手下的那帮家伙连维持初原城秩序都够呛,被一些无名之辈伤了,可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一棵巍然大树后方,一名中年男子踱步走出,微笑出言,话语轻轻柔柔,如他手中那看似软绵绵的长鞭一般柔软,只是那鞭上触目惊心的倒刺,以及其上隐晦的翠绿色,都足以令人感受到深刻的威胁。 若是被这样的一根长鞭抽上一下,没重伤也得掉块肉,其中的剧烈毒素亦足以左右一场战斗的局面。 十余年前,尚在灵明境的毒公子杜成凭一手鞭法与炼毒天赋在邪道名传一时,因为年轻气盛,毒杀了袁家一名庶出子弟的远房表亲的心仪对象,被袁家家主袁承道顺势上表请了诏令,派人以神国名义将他连人带身后的蛇灵门,以及其后盘根错节的诸多邪道宗门直接收服,以弃暗投明的姿态真正成为中圣域宗门的一部分,而他则在发下大道誓言之后,成为了袁家的一分子,后成为袁人凤的护卫。如今的他灵台境后期的修为在如今袁人凤带着的众护卫中只算中下,似乎多年不曾有所长进,实际却是因为他本身喜爱钻研毒物,本身又更注重技巧,于是拖慢了灵力修炼,绝不代表他是个弱者,他所调制毒素之猛烈,足以令一些仙阶强者生不如死,因为身处袁家,行事作风不可太邪,他被限制了用毒的剂量,绝不可致人死命,眼下长鞭上的淬毒量,便在毒死灵玄境修行者的边缘疯狂试探。 再强大的修行者,当体魄为毒药侵蚀之后,也极难发挥出原本的实力。 江月白不认识这两人,也不知晓还隐藏着的四人具体情况,但知晓这便是袁人凤对压制他的方案,毕竟他的云游步与流云手,最擅长的都是速度方面,将这个优势抹除后,他看上去便会好对付得多。 两名术修全力限制他的行动,魂修竭尽全力干扰,隐匿身形的家伙应当会在关键时候出手阻挠,用毒的家伙瞅准时机令他中毒,再由实力最为雄浑,精于力道的魁梧武修将他锤杀,一环扣着一环,他在脑子里想了一圈,都觉得这安排的确不错。 对于杜成暗带嘲讽的话语,他只淡淡一笑,回应道:“还有几个家伙呢,不出来见上一见?” “你见过术修与魂修堂堂正正暴露在武修面前?”杜成嘴角微微上扬,道,“我与石兄二人,已能将你拿下,不需其他兄弟出马。” 江月白嗤笑道:“行,一会我亲自将他们揪出来,你们少主可不敢轻易杀我,揪出来好好看看,他日再见,或许能别有一番滋味。” 杜成面色不变,淡笑道:“你太看得起自己了,真以为身上的那点破隐秘能让少主忌惮?” 他话语出口之时云淡风轻,心中却颇不镇定,因为事实的确如此。 袁人凤给他们下的命令是狠狠教训这江月白一顿,而不是杀死他,或者卸他个几条腿的,说白了,就是好好揍一顿,还不能揍得太过,也不能留下后遗症,更要让他被揍得心服口服,打落了牙往肚里吞。 这些要求可谓是无比苛刻,但他们六人都清楚,只要他们戮力同心,足够将江月白逼到山穷水尽,兴许还能顺便留下些心障,给他未来的修行路留下一些阴影。 身为护卫,他们并不需要知道太多,对于江月白的身份与其中关节并不知晓,既然少主下了令,他们做属下的,自然会竭尽全力的去办,就算有什么隐患,少主也能摆明,不至于随意将他们当作弃子丢弃。 “是与不是,你们自己心中知晓,不过,也无所谓了。” 江月白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面上笑容自信昂扬,如旭日东升,自有睥睨四方之态。 “一起上吧,省得麻烦。” …… “牙尖嘴利的小子……” 杜成正欲开口嘲讽,面色陡转苍白,手中灵蛇鞭一抖,便要以灵蛇绕之势护住自身。 只是开口的工夫,江月白的身形已然不见,哪怕他从未移开过视线,都不知道他何时动的腿。 他能捕捉到的,只是一道残影。 一道直撞进他视线的残影。 除了仓皇防御,他别无选择,而就算他做出了最快的应对,也只有被重创的结局——如果后方的术修魂修再不出手的话。 江月白脚下的地面陡然转为湿滑,无数泥泞凝聚出的大手死死抓住他双腿,正是先前封锁王策的土系术法。 中圣域玉和宗的“衔玉沼”,历来是极为难缠的一门功法,威力不大,限制力与范围却不小,尤其在施术者全心全意之时,所有的动作都会被其干扰,欲脱身而不得,欲战而无着力之处,玉和宗因此得与中圣域军队搭上联系,宗内杰出弟子往往拥有能够到各方军队磨练的机会,且最终大都留任军中,且官职待遇不低。在战场之上,他们是绝对的保护动物,人们相信,就是天下公认的最强骑兵,东圣域落云古境的落云铁骑,都无法忽视玉和宗门人的存在。 作为旁观者,王策分心看了一眼战况,心中已一阵苦涩,同时弥漫心中的,是绝对的震惊。 衔玉沼的陷困之能,他早已亲自领教过,于是心中愈发清楚,先前对方用来困他的不过是一张渔网,现在对付江月白,却完全是一片天罗地网。 泥沼的范围足足扩散百米,唯独留给了杜成石虎二人些许空间,几乎是一瞬间,江月白落脚之处便会被无数泥手狠抓,如快要溺死的人抱紧最后的稻草,他自忖若是自己,没跑出两步就会被摁进地里,继而沦为砧板上的鱼肉。 但江月白没有。 他的身法依旧如流云飘渺,速度几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明明不是踏空而行的仙人手段,偶尔脚尖触地,亦如蜻蜓点水般浅尝辄止,纵然衔玉沼变化再多,速度再快,竟也摸不到他一片裤脚。 那名玉和宗术修震撼之余,心中大惑不解,他虽尚在灵玄境中,一心以衔玉沼困人,仙人脚若沾地,也得被绑上一腿泥,怎会如江月白现在这般如履平地? 他并不知道,在他以前,江月白曾经面对过一个更加恐怖的对手,相比于他单纯的画地为沼,那个对手可是将空间中的一切可用事物都引导在他的对立面,令他根本无法借力。 现在的他早已今非昔比,而从术修的角度看,他对术法的操控还算不错,但终究及不上叶空声。 在他于衔玉沼上自由来去时,那一股柔风始终在他周身盘旋,试图将他压入泥沼之中。 那是属于御风楼的柔风缚,将柔风如细绳般运用,于轻柔间将敌人连身体带灵力一同束缚,同样是一门限制力极强的功法,只是衔玉沼针对大片范围效果最好,而这柔风缚则针对一人效果最佳。 就像先前耍弄王策,他只运了四成灵力,便将他一身灵力弄得捉襟见肘,难以成效,可在对上江月白时,这位御风楼的修行者一样吃了瘪,任他如何运风,始终无法真正将其禁锢,就好像……他就是那阵飘忽不定的风。 江月白的流云手,核心在于掌中气旋的律动,凭此感悟天地大势而化为己用,是为流云手之万化,这门功法他从绝神崖下玩到现在,无相境后更是有了新的感悟,此人在他面前玩风,与在风华君门前提赋何异? 汝顺则我逆,汝逆则我顺,顺逆相冲,风势自无,你乃我何? 当然,做到这一点不仅需要他对风的洞察与掌握,更需要过硬的实力,而在晋入无相境后,这一点早已不成问题。 他体内的小天地,已足以支撑他在不动用酒劲冲关的情况下,几乎碾压灵道四境下的一切强者。 或许如神门第十三剑墨名这等灵玄境中的妖孽能够与他抵敌,这些人中,绝对不包括那名控风的御风楼修行者。 从始至终,江月白的目光都在杜成身上,左手乱风,右手蓄势,只待时机成熟。 那石虎修为强横,肉身亦如坚铁,灵巧却是不足,绝对来不及支援,现在还能阻拦他的,便只有那道神念的主人。 魂修的境界实力极难衡量,以至于从未能出现一套天下通行的标准,大抵只能用对比去比较。 眼下朝他攻来的这一道,无论压迫力还是凝练程度,都比小圣比上那个忘了名字的家伙强上数倍,又能得袁人凤看重,自然不会是什么寻常货色,正是如此,他才愈发期待。 无形的神念无法随意穿透灵力,武神诀修行根基血气却做不到这一点。 他如今很想试试,凭借无相境的奥妙,自己能不能真正与魂修的神念攻势抗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