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仲在惊骇之中昏死,天雷震世的景象尤在眼前,就在这短短数秒之间,宋家的一切,都随着天道震怒灰飞烟灭。 眼前发生的事情太过匪夷所思,以致于少妇根本不知如何反应,看着眼前与先前并无二致的少年,她不禁声音颤抖的开口:“你……究竟是谁?” 能够做到悄无声息的瞬间移动,就已不是人力可为,她更是有一种感觉,外头的那阵诡异雷暴,也与少年脱不开关系。 少年听不懂她的话语,自己就是自己,哪会是别的什么,当下憨笑挠头,不知所谓 少妇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拉着女儿的手,一时不知自己该用怎样的目光看待他。 他似乎还是不大聪明,或许,这就是天上的谪仙,以原始而纯粹的姿态,来帮助她们母女脱离苦海的吧。 小女孩已率先挽住了文星耀的手,眼中似有星光闪烁。 在她幼小的心灵中,宋家的人毫无疑问都是坏人,现在却第一次看到宋家的这群恶人落得如此凄惨的地步,在她的眼中,文星耀的身形已经变得无比高大,几乎可以等同于无所不能,而她最在意的,还是他先前话中的画面。 “爹真的还活着吗?” 文星耀闻言,稍稍愣了一下,就在这一刻,又是一道天雷轰在宋家大宅的废墟,而文星耀也通过这种有意无意的算天明确了一个情况。 他要追寻的那个叫江月白的人,似乎在某处给他找了个包吃住的住处,孩子他爹也在往那边赶。 遵循心中的暗示,他旋即道:“我,带你们去?” “好!” 小女孩欢欣雀跃的看向母亲。 少妇摸了摸女儿散乱的头发,看看自家女儿,又看看眼前的少年,一时还如坠梦中,无法相信眼前的现实。 在犹豫了许久后,少妇擦去眼角的泪水,哽咽道:“好。” 文星耀伸手拉住二人,于是三人连带两袋大米都一并消失不见。 生米当然不可能煮成熟饭,可在文星耀的认知中,这就是最好的食物。 腹中饱足,他也能继续施展浑天移星法赶路,相信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再过此地食不果腹的日子,而在文星耀的心中,因为有了这对母女的存在,哪怕每天都吃不饱,施展功法的气力都没有,心中也始终有着满足感。 浑天移星法讲究的就是一个有序中的无序,就算文星耀现在只是一具遵循本能,仅有丝毫意识的空壳,无论中途有多少波折,顺着星辰的指引,也总能顺着大方向到达目的地。 他愿意将她们当作家人,愿意为她们找到家人,代价则已尽数由宋家支付。 似宋家地界这般,豪强以自身权势财富掌控一方,奴役平民的景象并不少见,东圣域中诸多地界都有这般现象,只要按时交上去的物资钱粮管够,总有人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宋家在此地称霸许久,最终因过度膨胀的**撞上了某个阴差阳错流落到此的异类,就此覆灭,也算是因果循环。 文星耀所不知道的是,此地发生的一切,也在机缘巧合之下落到了某个路人眼中,而现在的他也没那个脑子去想,为何足够毁灭方圆千里的天雷,最终只毁了宋家的周边区域。 …… “老礼素言,人之初,性本善,若当真如此,这一张白纸何至于借天道毁了这千里人烟。” 天雷留下的焦黑之中,一名白衣女子正赤足行于其中,脚下无数脏污焦黑,都无法攀上这双无暇白玉半分,她的眼神扫过那无数不成人形的焦炭,面露悲悯,如救苦渡厄的菩萨,想要抚平此地冤魂的伤痛。 可回应她的,是身边赤发老人毫不留情的嘲讽。 “拉倒吧,天雷落下之时,你素无情可连个指头都没动过,在这装什么圣贤。” 女子被同行着这般驳斥,却也不以为意,坦然点头。 “天下万般情,终究归于无情。我感怀他们的遭遇,心疼他们的过往,可不代表我愿意救他们于水火。” “倒是你武玄通,为何愿意出手拦那天雷,如果是你,看着此间生灵尽灭,也不会眨一下眼,哪怕那个小家伙是你徒弟的好友。” 二人一面交谈,一面在焦土中随意行走,时不时有残留的天雷余威绽出雷光,可别说触碰到它们,就连保存自己的存在都做不到。 天道法则早已察觉到他们的存在,终究只能不发一语。 就像先前,男子随手一挥,十余道天雷便都只能聚于一处,连发散一丝的可能性都被湮灭。 素无情,武玄通。在史料记录中,这两个名字代表的,是凌驾于天地万物之上的至高存在。 情圣,武圣! 此时的武玄通闻言,哈哈大笑:“情圣只动情,不动手,就凭你没有那帮子混账东西的矫揉造作,老子就觉得你比他们看着舒坦。” “老子就看不惯这帮孙子。” 是的,武圣出手,就只需要一个随意到极致的理由。 他想做的事,没人能拦得住,他不想做的事,没有人能够强迫。 这事有趣,他便会做,若变得无趣了,他走的比谁都快,一切随心而行,至于亲人,故人,友人,人世间各种各样的联系,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中。 以他的能耐,别说强行聚拢天雷,就算把这些天雷打散,都不过是举手之劳,可他偏不。 他可没有义务关注一群恶劣的凡人。 情圣含笑点头,道:“如此行事,到底会被那些圣碑留名的家伙发觉。” 武圣咧嘴大笑:“也不看看当初天悬山是谁打断的。” 上古时代,初代神皇与天地十七圣于天悬山立圣碑为誓,圣人大道永不与世俗接轨,必要时候,圣人当护持世间一二。在古籍的记载中,往往只有前几名圣人的真名,其后便是一个“等”字,时至今日,没人还记得有多少圣人压根没去,更无人知晓在圣碑留名之后没几天,一道翻天覆海的巨棍便砸了下来,自此,天下再无圣碑与天悬山。 “道无量那匹夫敢为天下传道,平白搞出那许多修行奇才,真算起来,他才是第一个打破誓言的人,老子一不小心教出两个徒弟,自己一不小心搞了点事,不过分吧?” 道圣,道无量,圣人之道就是天地大道,在史书记载之中,他是第一个系统提出修行概念的人,也是第一个成道的圣人,被誉为“万道祖师”,真算起来,于灵力之道穷究的灵圣还是他的徒弟,可武玄通就看得起灵圣灵青莲,看不起他道无量。 天下几十年间修行力量的膨胀,与这个当初明确留名的道圣完全脱不开干系。 “如今大伙分明都开始布局,准备在这天下落子,就是他道无量带的头。” 武玄通大笑指向北方,道:“就算是孟寻礼那老顽固,都敢以转世身重走世间路,以一世世阅历贯彻自己的大道,这一世倒改了想法,成了个水灵灵的小姑娘,自己在那摸鱼快活,倒也不错。还有小白,转世从不带自身大道,这才是真圣人。” “再不济些,老古那家伙还在那座山上装雕像,追寻他的天地同寿,虽然他肯定会撕毁誓约,至少大部分时间还是保持绝对中立,很有立场。” “至于道无量,自己躲在后面畏畏缩缩,却要这天下仙人遍地,神座横行,不管他想要做什么,老子都不会让他如愿!” 武圣仰天大笑。 世人根本无从知晓,天地十七圣中大致可分为两派,一派主张在轮回之中加深大道感悟,从而达到自我升华,一派主张永不轮回,以自身最强姿态不住向前,前者的代表是礼圣,斗圣,后者的代表则是武圣,古圣。道圣则是其中的两面派,时而轮回转世,过些年岁却又返了原身,开始自我提升,可无人能够否认,作为最初的圣人,道圣在圣人之道与万般修行道中,永远能够稳占巅峰。 他与道圣实际上并无太大恩怨,可当年他便看不起孤身立于巅峰的道圣,以武成圣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将其暴打一顿,现在,他也基于一个差不多的理由,打算给道圣找点麻烦。 就是想弄他,看他能怎么着。 情圣淡笑道:“所以,这就是是你带我吃喝玩乐这许久的理由?” “不需要圣人干预,世间早已洪水滔天,大乱当前,若不好好走走看看,下次踏足这片土地,可不是现在的模样。” 武圣望向西南方向,面上笑容莫名:“那小子心性不怎么样,倒也让这天下乱了不少,这样很好,没枉老子教他一年功夫。” “走吧!” 武圣的身形倏忽消失。 对于没有兴趣的地方,他素来没有心思停留太久。 情圣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将原本打算问出口的话收回,身形随之消失。 她只动情,可不动手,无论主动被动,自己战力不如武圣,那放松心情好好跟着就行。 在人们未曾观察到的角落,圣人们的痕迹早已在神国蔓延开去。 或许他们手段各异,心思各异,但有些事,是天下人必须正视的。 天下不乱,圣人不出。 修行界的蓬勃发展,也往往与险恶的环境相伴。 如今的神国,似乎已占满了这两点。 一如那个天魔横行的上古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