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和顺顿时一僵,随即大喊起来:“我没有!我说的都是实话!真的是潘君杰指使我干的,而且我也只干了这一件事,我也是迫不得已!” “不不不,”邓薇显得淡定,或者说应该是冷酷,“我不是指这个。我是说,你在答应投靠他的条件上,说谎了。” 潘和顺又是一僵,嘴唇微微颤抖起来。 邓薇继续慢条斯理地道:“你根本就没有急缺一大笔钱,而是想借着这个机会,纳投名状,助他成为家主,而你也能趁此飞黄腾达。我说的有哪里不对吗?” 潘和顺嘴巴张了张,却沉默了好一会,才道:“我……是被他胁迫的。如果我不这么做,他就让我家人出意外。” “呵,继续编。”邓薇冷笑一声,又拿出几根银针,封闭了他的六感。 然后,她转向一旁始终沉默的潘瞬坤:“你来决定怎么处理吧,毕竟他算是你的人,而你也是这潘新究道堂目前的主人,我就不越俎代庖了。” 一阵沉寂中,潘瞬坤吐出两个字: “杀了。” “哦?”邓薇的细眉轻轻挑了一下,“杀了?你确定?” “杀了。”潘瞬坤面无表情,又重复了一遍,“多行不义必自毙。这种人,留着只能是祸害。” 邓薇笑了,发出如沐春风般的笑声:“我承认,你有点超出我的预料。是我之前小看你了。” “既然卷入了这场斗争,想要赢,甚至想要活下去,对于对手必须毫不留情。” “因为你的对手可不会因此而留情。” 说完,下一刻,邓薇拔出潘和顺身上所有的银针,对他嫌恶地摆了一下手:“你给我滚,不要再让我看到你!” 潘和顺似乎惊魂未定,大喘气几口,自己的东西都顾不上,飞速地向门外跑去,头也不回,生怕自己逃得慢了就会死在这里。 他逃出潘新究道堂,一路往潘华炼器堂的方向跑去。在穿过一条街时,他突然速度放缓,变得踉踉跄跄,最后不得不停下脚步。 “噗!”他突然吐出一口血,只是本应鲜红的血此时透着乌黑,落在地上,一股若有若无的死气散发出来。 潘和顺面色煞白,身体甚至忍不住颤抖起来,但是神色却越来越难看。 “我中毒了?什么时候?一定是那个泼妇和……” 他倏地扭头张望,像是在确认自己的方位,好赶去济世门。忽然间他眼睛一亮,因为他猛然发现潘启蕴生堂竟然就在自己附近! 潘启蕴生堂的背后,站队支持的正是济世门! “有救了!”他脸上闪烁出喜悦的光芒,立刻加快脚步,跑向潘启蕴生堂。 只是,他刚迈出两三步,面色骤然大变,噗的一声口中鲜血狂喷,止都止不住。 “扑通!”他跪倒在地面上,双手卡住喉咙,血色一点点从脸上消失,但是目光却死死的盯着潘启蕴生堂。 ——希望能从里面出来一个人,发现他异常,把他带进去救命。 像是苍天垂青,就在他渐渐快绝望,生命即将油尽灯枯时,忽然间,潘启蕴生堂中出来了一个人。 那个人举着一块牌子,立在门口,然后就回去了,甚至没往这边看一眼。 潘和顺眼里的光凝固了,身体僵硬在原地,呼吸在这一刻停止了。 临死前的最后一刻,他看见牌子上写的是:有锅法器出售。高品质锅法器数量有限,售完即止。 …… “算算时间,他现在已经死了吧。”邓薇抿了一口茶,气定神闲,轻松而随意,然后扭头看向潘瞬坤,“你那里还有信任的人当掌柜吗?” 潘瞬坤扭头看向吴金星,吴金星立刻连连摆手:“别别别,别看我,这活我可干不来。” 这是当掌柜,而不是当甩手掌柜,那么多事情,他还哪有功夫摸鱼? 吴金星当即看向邓薇:“天贵会那么大,难道连一个能当掌柜的人都拿不出来吗?” “当然拿的出,只是我没想到,你能信任的人竟然这么少。”邓薇轻轻叹息一声,“这样,或许之后会很难办啊。” 骤然间,门口又是一阵骚动三人几乎同时起身看过去,只见那些官吏竟然去而复返。 “怎么还来?有完没完?”吴金星的脸色阴沉下来。 但是,有些不太寻常的是,这些官吏这次并不是来势汹汹,相反,一个个都满面笑容。 “非常抱歉,刚才的都是误会,是我们被小人蒙蔽了双眼,没搞清楚真相,一时冲动,造成了这场误会,还请见谅。” “嗤!”吴金星冷笑一声,刚想冷嘲热讽几句,却被邓薇一把推开。 她快步上前,满面笑容:“哎呀,各位也都是爱国心切,为天下海晏河清呕心沥血,才会一时疏忽被小人利用。” “唉,即便如此,也是我等的过错。为聊表歉意,三个月内,这潘新究道堂的税款,”为首的官吏大手一挥,“全免!” 三个月,恰好是这一次潘家家主竞选的任务时限。 但是邓薇脸上微笑依旧,却并没有因此而多灿烂一分,礼貌回应道:“大人果然有大量,感谢大人慷慨之举!” 紧跟着,官吏眨眨眼,似是有所暗示:“不必客气。只是若是未来我们也需要买一些锅法器时,希望能行个方便。” 邓薇略加思索,随即笑容更甚:“这是自然。能和官府加大合作,正求之不得呢。”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在一阵欢声笑语中,两边人脸上都洋溢着满意的笑容。 只是吴金星感觉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等到官吏们都走了,他才问邓薇:“这是演的哪一出?” 邓薇脸上的笑容消失,恢复了以往的冷酷,拿起有些微凉的茶饮了一口:“陈家来服软了。” “他们这是来投降?” “差不多吧。要不然你觉得就凭那几个官吏有资格全免税款?这背后必然是陈家的意思。不过与其说是投降,倒不如说是来乞求合作。” 吴金星被“乞求”两个字逗乐了:“他们可真是能屈能伸。” “只能说,陈家在见风使舵上无愧首屈一指,”从邓薇的语气中也不知到底是褒义还是贬义,“要不然怎么能在百年之间矗立为第四大世家呢?” 潘瞬坤忽然发问:“那么我们与他们合作会不会有隐患?” “隐患当然有,天底下何时有万无一失之事?只是这份收益远大于隐患,而隐患又可控,又为何不合作呢?” “我们能提供最好的锅法器,而他们则能为我们在律法上保驾护航,和则两利。别忘了,我们并不是要分出最强的那个,而是要淘汰最差的那个。” “我们与陈家强强联手,便立于不败之地,其余人则会为了避免成为被淘汰的那个而彼此间玉石俱焚,而我们则可以隔山观虎斗。盟友非永恒,而利益方是。” “自然,隐患也是有的,但是只要我们把锅法器这底牌牢牢握在手中,他们便奈何不了我们分毫。” 吴金星听了半天,沉吟片刻:“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接下来,不出意外的话,我们是不是稳了,只要等时间到自然就能胜出?” 邓薇轻轻颔首:“是这个意思。” 吴金星脸上立刻流露出轻松的笑容:“那就好,这种机关算尽勾心斗角的日子我已经受够了,总算不用我再操心了。” 邓薇立刻白了他一眼:“你操心?一直都是我在忙活,你在躺椅上摇来摇去操心什么呢?” “咳咳,咳咳,我当然也有操心,虽然只有一点,但是有肯定是有的。” …… 今日无雪,天朗气清,只积雪未融,纵目远望,白茫依旧。 来往长安的车马不断,有行商往返,也有旅人聚散,毕竟皇都,繁华使然。 一男一女蹭着进入长安的商队的车马,跟随着向长安而来。远远的,那宛如青莲盛放的长安,逐步闯入视线之中。 “长安,终究还是要到了啊。”陈月樱远眺长安,喃喃自语,但是听不出任何兴奋。 “是啊,长安快要到了。”她身旁的林桢俊也感慨了一声,“最后一场大考也快要开始了。” “不要急,不要焦虑,”陈月樱温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反正该怎样就是怎样,都是命中注定。只有成为死猪,才能不怕开水烫。” 林桢俊嘴角抽了一下,转而问道:“你上次是不是说过你有两个朋友也要去长安?不知道他们到了没有。” “呃。我打听一下。”陈月樱从窗中探出头,朝附近一个伙计丢了一枚铜币,“朋友,打听个事,长安有锅王吗?” “那当然,现在全天下何处没有锅王?”伙计笑呵呵地把铜币收下,“不过放心,那里可是皇都,天子眼下,锅王可掀不起什么风浪。” “多谢多谢,这样我就放……” 突然间,一声大喝猛然打断了她。 “有小偷!抓小偷!” 陈月樱条件反射地缩了一下脖子,随即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没动手,小偷肯定不是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