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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五十七章 入夜之后,不宜出门

  “服气一境就杀不得通脉二境么?”  听到这句认真的发问,魏扬不由怔住。  尔后,他对上纪渊那双冷厉眸子,像浸过凉水的刀子格外清亮。  似是深有感触,无奈轻叹道:  “九郎,有时候性子不要太烈,当退则退。”  自己当年就是因为不肯低下头、弯下腰,  这才被逐出飞熊卫,落个惨淡收场。  “我心里明白。二叔常说,谋定而后动,三思而后行。”  纪渊咧嘴一笑,收起眉宇间的冷峻神色,颇有几分纯良味道。  “你呀……跟我以前一样固执认死理,不会听人劝。”  魏扬摇了摇头,粗豪面庞闪过复杂神色。  作为朔风关内拼杀数十年的精锐悍卒,他自然察觉得到纪渊身上那股子杀机。  隐而不发,似有若无,但真切存在。  换做是别人,得知大敌当前突破境界,  多半会想着如何躲过去、避开来。  哪有像九郎这般,反而要主动迎上去、生杀心。  实在太凶横了!  完全不像是个十五岁的少年郎!  “服气战通脉,也不能说毫无胜算。  虽然境界的确是一道鸿沟,但那只是对于凡俗之辈设下的关卡。  生死之前,决定谁能活下去的,  除了境界层次,还有武功、兵器、先机、心性等诸多因素。  通常来说,三境之下,都有越级斩杀的可能,  尤其是在战场上,此种例子并不少见。”  魏扬仔细思忖了片刻,认真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倘若你真想杀一个通脉武者,首先要弄明白境界之间的差别、差距。  服气之后,就是通脉。  当你跨过外炼、内炼两个层次,打通血肉筋骨的那层隔膜,  使躯体连为一体,内气畅通无阻。  这个时候,你的血气、精气已经壮大到难以提升的饱满程度,如同一方蓄满水的池子。  那如何继续挖掘潜能,冲破人身桎梏?  答案是凝练内气,聚为正脉,自成内天地。”  魏教头搬来一把板凳,铁塔般的魁梧身子坐在院子里,开始正儿八经教纪渊如何杀通脉。  “你的内气积蓄充足到极点,便可以按照功法所述,  于四肢、躯干、头颅各处,凝聚出不同的气脉。  这是一个耗时耗力的漫长过程,有些人武骨平平,终其一生可能就卡在这里。”  纪渊眸光浮动,暗自想道:  姓林的早个四五年前就突破到通脉二境,如今仍然不得寸进。  应当是武骨稀松,天赋平平之辈。  魏扬停顿了一下,讲得更仔细了一些:  “拳掌指爪、擒拿功夫,凝聚的就是‘手脉’,  轻功身法多为‘足脉’,  除外还有其他剑走偏锋的功法,比如观气、望气的定‘目脉’,  旁门左道喜欢走‘心脉’。  儒门是‘阳脉’,下行脊柱大龙,上通颅脑天门,可以养浩然气。  道门主要研究‘冲脉’之法,此为诸多气脉最难的一道,贯穿全身,是气血中枢,  练成之后,肉身无漏,达到斩赤龙、降白虎的层次。  至于佛门,本就有六神通的说法,手、足、心、身皆可凝聚气脉,并无固定之选。”  纪渊听得入神,  服气一境是打熬根基,强壮体魄,  仍然停留在拳脚招式、肉体凡胎的地步。  等到了通脉二境,于人体凝聚气脉,自成内天地。  从而带来各方面的强化。  内气、血气、力气……都会迎来一个巨大的蜕变。  二十岁之前能突破通脉二境,便可被列为讲武堂的天才种子。  “这么看,一境与二境之间相差其实不小。”  纪渊挑了挑眉,他有上品内炼虎啸金钟罩,加上百步拳、劈空掌两门杀伐武功。  整体战力,放在服气一境应当算拔尖的。  但林碌毕竟是个通脉二境,再怎么废物也不可小觑。  “俗话说,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九郎,你要杀一个通脉武者,最好知道他凝聚的气脉在什么地方。  杨休他所练的武功,是凉国公的龙虎大擒拿,必然从手脉开始。  所以,你别跟他硬碰硬,以掌对掌,以拳对拳,这样很难讨到好处。  游走,缠斗,才是上策。”  魏扬面色沉重,传授着个人经验。  在他看来纪渊从未与人进行过生死之战,加上杨休境界高了一层,恐怕很难赢下擂台战。  能保住这条性命,就算不错了。  “多谢教头的指点。”  纪渊拱手道谢,面如平湖一般,不起分毫波澜。  魏教头不知道的是,他要杀的那个人,并非杨休那种刚刚晋升通脉二境,只凝聚了一条气脉的新人。  而是今晚要去义庄查案的北镇抚司百户,林碌。  ……  ……  长顺坊,西大街,林府。  朱漆铜铆的大宅门,威风凛凛的石狮子,无不彰显着其间主人的富贵。  二进院子的正房里面,圆滚如球的林碌才刚刚醒来。  他坐在那张被压得沉了一沉的床榻上,被两个年纪不过十三四岁的青涩婢女服侍着。  一人端着尿壶,蹲在下方接着;  一人打来热水,备好脸帕擦拭。  “查个破案子真是累死人。”  林碌身子颤了颤、抖了抖,任由青涩婢女帮忙提上裤子,再接过帕子抹了抹油腻的大脸。  他这几日每到子时深夜就持赤火令出门,像个夜游神一般,四处寻那些阴魂。  那桩被送呈到黑龙台的案子,查到线索奖三十道、弄清楚前因后果奖八十道、捉拿归案一百五十道。  正好二百六十道功勋。  差不多足够兑换千户大人所要的那门上品武功。  “太安坊死掉的几个更夫,还有那钱五,是被一头阴虎扑杀啃食,醉花楼的窑姐儿死因是查明白了,但那卷人皮书还没下落,今晚再去义庄把那个扎纸人解决掉,也算成功破案了。”  林碌张开双手,让婢女给他穿戴好特别宽大的赤色飞鱼服,转而问道:  “大夫人呢?怎么没见着她?”  婢女声音怯怯,轻声回答:  “回禀老爷,大夫人在府邸门前施粥呢。”  林碌面色不快,骂了一句:  “粮食不用银子买么?天天拜佛吃斋,现在还施起粥来了?  这天京外城那么多乞丐,她能救得了几个!  要我说,这快入冬落雪了,让他们都死了才好,省得碍了朝廷的眼!”  两个婢女连忙低头,不敢吱声。  “三夫人和四夫人呢?”  林碌又问道。  “三夫人去布行了,四夫人去戏园子了。”  婢女弱弱说道。  “又去戏园子?莫不是相中了哪个小白脸?  整天闲着没事等着被人插的臭婆娘,你要是敢给我戴帽子,立马打死填后院那口枯井!”  面对千户大人时唯唯诺诺,回到家中的林碌却散发出乖戾气息。  作为北镇抚司的百户,他要查什么事太容易了。  那第四房小妾若真与人通奸,就跟前面几个一样,拖出去执行家法。  “小环,你什么年纪了?”  林碌踏步出去,来到前院的厅堂,忽然好声好气询问旁边的婢女。  “回、回老爷,十五了。”  那身子单薄、骨架瘦弱的婢女颤声道。  “你服侍哪位夫人的?”  林碌眯了眯本就细小的眼睛,嘿嘿一笑。  “我是七夫人屋里的。”  婢女努力把头埋低。  “那再好不过,给我填房做第八个小妾怎么样?”  林碌摸了摸下巴,霍然起身。  “老爷……我、我没这个心思,我爹说了,我是天生的丫鬟贱命,享不了福。”  这婢女像一株还未抽芽的嫩苗,根本经不住狂风暴雨的残暴摧折。  “你那死鬼老爹懂什么?不过他都这么说了,也行。  干脆不过门、不给名分,直接做老爷的贴身丫鬟,伺候我的生活起居。”  林碌居高临下,语气不容拒绝。  “就这么说定了,今晚上乖乖等老爷回来,伺候好了,我就赏你爹一个肉铺,让他做回以前的营生。”  名叫小环的婢女面色苍白,几乎傻在那里,两条腿开始打颤,整个身子缩成一团。  看到她这样的表现,林碌心下一片火热。  老实说,小环姿色平平,完全比不上那几房妾室。  但林碌好的就是这口,每每把这等还没抽芽的嫩苗肆意揉捏、摧残捏断,他心里头就会涌出剧烈的快感。  双手负后,慢悠悠转到前院大门。  外面很是嘈杂热闹,架起来的长棚里,衣着破落、寒酸的乞丐、流民聚成几堆,排队领着一碗碗米粥。  “一帮只知道吃的下贱种!”  他吐了一口唾沫,用脚碾了碾,满脸厌恶的转身离去。  待到晌午时分,七八个粥桶空了,人群方才散去。  那位颇有些年纪的大夫人擦了擦额头,看到不远处走来一位老僧。  对方手持一口破钵,单手立掌道:  “可否请施主化一碗粥于我。”  大夫人叫婢女取来食盒,把自己的饭菜分出一半,道:  “粥已经施完了,大师请用些斋饭吧。”  老僧低头接过,默念了一声佛号,轻声道:  “施主心善,只是府邸之中怨气冲天,乌中带黑,甚是不详,为家破之兆。  今日入夜之后,家中各人不宜出门,还请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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