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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093 上船

妃常枕边风 相冯恨晚 5241 2024-06-13 03:49
  五王子双目赤红,蓄满了伤恸之意,宛如一头受了伤的狮子。  可这只狮子是跛脚的,空余愤怒,却没有利爪来实施杀伤力——  即便事实如此,长风在触到他的眼神后,依然禁不住心头一颤。  没有人能抵挡那一记孤绝。  饶是长风,也不能。  因此她没打算抵挡,却也不会回避。她坦然受之,并且适时地抓住一个空当,俯身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与五王子附耳说了一句话。  “我一定帮你报仇。”  咬字虽轻,可话里承诺的分量,却重如千斤。  于五王子更不啻是暗室中照进了一束光。  他整个人为之一振。  “所以……”长风沉吟着,陡然间将音量又切换回先前那般高低,“你要不要起身继续向前走?”  此时的五王子目光终于归于平静,冲着长风郑重地点了点头。  “六……”他想张口喊“六妹”,想与以往不同,发自内心地唤她一声“六妹”,可惜此情此景,却不允许他真切一回。  顿了顿,直接却又含蓄地道了句:“多谢你。”  长风则冲他摇了摇头,道:“不必如此客气。”  多少未尽之言,多少未央之意,都包含在这稀松平常的两句礼貌对白中了。  两人起身。不消分说,便各自低头去掸身上沾染的尘屑。  皆在王室教育中浸染了十余载,有些共通的东西,早已刻在了骨子里。  比如对体面的诉求。  即便去死,也得体面。  五王子再次回身,望向那个被毒粉侵蚀、已无生息的挚爱,欲解下身上的外袍给对方覆上——  这也是此时的自己唯一能为他做的事。  可是一只手却在按住了他——  依然是长风。  “别。”她目带警告,紧接着自己宽衣解带,不顾众人的眼光,将外穿着的那件七条衣脱了下来,走上前去,轻轻覆在了丹歌的身上。  五王子再次想言谢,却又觉得一个“谢”字不足以达意。索性又闭上了嘴巴。  能够说出口的情意,都不够重。  谢意,也不外如是。  长风却没有想那么多,她的灵魂毕竟不是原装的,因此不会觉得:  当众脱一件外套,是一件多么了不得的事。  要知道,脱了这件七条衣,她身上是原本属于方絮的一等宫女服。  可五王子要是脱下了外在的那身医官服,谁知道他原本的中衣会不会暴露身份?  “走罢。”  长风一拉五王子,回身却瞥见了众人皆是一副早已看呆的神情。  可是呆怔的背后,藏着的却是不尽相同的情绪。  唯亭只恨自己没能先一步反应过来,上前替长风做这一切。  寒食则是一早就反应了过来,但思及情状不得不生生克制住。  苗疆男子是困惑与艳羡,他实不解于中原女子的至刚至柔,至爱无尤的胸怀,隐隐又生出了对既得者的嫉恨。  可赭衣持剑人则是对她当众宽衣的鄙薄和一丝……掠夺。  长风前世是见识过掠夺者嘴脸,且日日与之生活在一起的人。因此对于这种不怀好意的敏锐度,远远高于她对商机的嗅觉。  后者为攻,前者为防。出击与自保之间,全然不可同日而语。  可长风默默忍受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以及那目光背后的内容。  她前世死于掠夺者之手,算是被掠夺个彻底。但今生不会。  她在心里泛起一丝冷笑。  赭衣持剑人也在冷笑,试图用这一丝冷笑去掩盖眼中涌现的炽意——  长风猜得没错:是掠夺。  法净的身形远比她要高大许多,因此穿在里面作为中衣的郁多罗僧,长风当作外袍依然是略显松垮地罩在身上。  实在没什么看头。  可脱了就不一样了。  赭衣持剑人饶有兴味地用目光上下打量着长风,容貌身段他都觉着应属上乘——  巫越王还真会享受。  连个宫女都这么出挑,那宠冠后宫的瑰焰夫人黄氏……得美成什么样?  成日耽于美色,难怪会被人打到家门口,包了饺子。  人人都道他醉心习武不近女色,事实上是因为他觉得世间绝大多数都是庸姿俗粉,实在不值得他为之耽误功夫。  若得女如斯,不妨考虑缠绵几晚,享享殊乐。  可惜他这番构想,绝不会再有实现的机会了。  几人终是上了划向越湖殿的船。  巫越的冬日再冷,都不会结冰。这是还能行船的原因。  哪来的舟楫呢?  西岸埠头,十丈宽的“绿绮”石桥之下,藏着这么一艘乌篷船。  篷舱内摆有小桌与蒲团,甚至在中空的桌腿中还各搁了一袋金银细软——  既能令桌子在行时四平八稳,又能给到它真正的主人双倍的安心。  宫外的那些房契、地契则在蒲团之中的腊纸包内。  可以说,这艘船才是长风真正的“隐形财富”。  “去撑船。”  长风指着船的位置,朝着唯亭比了个手势,做出了吩咐。  唯亭点了点头,直接一个猛子扎入冰冷的水里,然后朝桥洞下的船上游去。  “他为,为何如此?”  苗疆男子疑惑道。  赭衣持剑人也看向长风。  “你们会武功不假,可我们都不会。”长风道,“他这么做,是为了免于我们脚滑落水——总归是把船拖出来,驶到桥这边,才更方便我们上船不是?”  苗疆男子备觉有理,用力点了点头。  赭衣持剑人则是没有说话。但显然不再有所怀疑。  长风算是看出来了,这两人不但不会撑船,似乎也不会水。  那对于水的忌惮,并不是想藏便能藏得住的。  唯亭湿淋淋的立在船头,几下便将船划了过来。  他率先向长风伸出了手,却没有附带什么表情或是相邀的言语。  赭衣持剑人终于发现了不对劲,“他为何一直不吭声?”  “因为他本就不会说话。”长风说着,将手伸向唯亭,经由他用力一拉,顺利跳到了船上。  紧接着,是五王子。  再然后,是寒食。  赭衣持剑人和苗疆男子是一前一后自己跃上船的。  至此,长风带着自己的明敌暗友,一同登上了这艘富贵船。  好戏即将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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