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苒和凌佳然相视一眼,准备去帘子里看看发生了什么。 刚转身,钟致丞面色难看的大步走出,一把扯掉戴在手上的一次性手套,转手扔进病房门口的垃圾桶。 秦苒不明就里,看着同组查房的师兄还有姚老师都笑着走出,有的甚至笑的都停不下来。 姚老师也是,明明想忍着不笑但脸上忍不住的表情出卖了她。 “查房结束,”走出沉着声宣布,又对呆愣在一边的秦苒说:“你,跟我出门诊。” 秦苒不明所以的看了眼大家,并没有主动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只好乖乖跟着钟致丞走出病房。 钟致丞走得极快,看起来不太好,刚才那副要将人冰封千年的样子,恐怖极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秦苒疾步追上他问,她加急脚步后,略有喘息。 钟致丞始终没有慢下脚步,“没什么,一会儿去门诊,你好好见识一下病例。” 既然钟致丞也说没什么,看来应该没什么。 秦苒没再多追问,只跟着他一路来到2号楼的二楼。 泌尿外科专家诊室,是副高级别以上的医生的诊室。 挂号费要比普通门诊贵一倍多。 秦苒坐在门口的桌子旁叫号,钟致丞在屋内的桌接诊病人。 排在门口的病人已经把走廊占满了,根本分不清队伍,只有摩肩接踵的人相互推搡。 秦苒起身维持了下秩序,,之后将诊室的门小心地关上。 这也是为了防止外面嘈杂的声音,影响钟致丞问诊。 来看病的大多是男性患者,尤其是结石居多,肾结石,输尿管结石,膀胱结石之类的。 有的是来复查,有的是疑似结石前来确诊。 接过一个患者的平片(x光透视,医生一般说平片),钟致丞将秦苒叫过去。 指着黑白相间的平片中,一块极亮的部位说:“这就是石头,”又指着两条细长的淡色粗线条说:“这是输尿管,下面这片是膀胱,这片子里还有一块结石,你去旁边看看,找到了告诉我。” 秦苒吃惊的看他一眼,竟然让她看平片,她能认出刚才那块石头还要他指出来,她才能认得出,现在让她自己找另一块结石,太难了吧。 虽然她上过影像课,学过一学期的《医学影像学》,但真的好难啊! 看平片,ct,核磁,b超,心电图,她们都学过,但这些真的好难,每个三五年的经验,连片子里出现地组织结构都认不全。 除了要能认出人体正常的组织结构,还要发现病灶找不不正常的,并且还要有空间想象力,知道病灶到底是以何种姿态长在人体结构中,这些都要做到心中有数。 她一个没毕业的本科生,怎么会这些? 拿着片子看了好久,只能依稀认出输尿管,膀胱,两肾,盆骨,还有一些如迷雾般飘散的不规则图形。 对的,是图形,因为她不知道那是什么组织。 “找出来了吗?”钟致丞问诊过后,询问秦苒。 秦苒拿着平片走过去,将片子放在他面前,气馁的摇摇头。 钟致丞嘴角一弯,“认不出来没关系,这些东西本来就不好学。” 他拿起片子,对着光,指着左侧肾脏很细微的某处给她看,“就这里。” “这么小?”他是怎么发现的?而且是一眼就发现。 秦苒不由得心生敬佩,钟致丞不愧是副主任级别的医生,的确有本事。 “我去放射科待过半年,那时候一天看将近一千张片子,单平片每天就要看五百张。”钟致丞如实说。 一千张?这是什么概念? 平均几分钟就要看一张片子。 照她这水平,看半小时也看不出这个病人左肾有病变。 如果看不到,就极有可能漏诊,万一出事故,医生的责任逃不掉的。 秦苒陪钟致丞待了一早上,眼看要坚持到11点,马上就能休息了。 她有点饿,掐着表想到点往食堂冲,去晚了打不到好菜。 手机的时间刚到11点,她兴奋的看向钟致丞。 “你先去吧,我一会儿再去,”他好像懂秦苒在想什么一样。 “不是下班了吗?”秦苒问。 “你去看看外面还有多少病人?”钟致丞有点无奈,“看不完早上的号,我是不能下班的。” 秦苒好奇的往外看一眼,发现走廊里竟然还有那么多人。 这得看到什么时候? 秦苒出去,将外面排队患者的号逐一收上来,按顺序排好。 最后一个患者的号排到了298。 一早上要看将近三百个患者? “这得看到几点?”他还能不能吃上午饭了,这要看完,下午都能直接上班了。 钟致丞摊手,“没办法,还有很多人连号都挂不上,据我以往的经验,看完到1点。” “那你中午不休息了?”秦苒问。 “看完再说,”钟致丞回应。 秦苒看他专心致志将注意力放在面前的电脑上,勾完要做的检查后,又给病人讲了讲做检查的注意事项。 说声道别,她先去了食堂,吃完后,又打包带回来一份。 回来时钟致丞还在接诊,一早上,他连厕所都没去一次。 面前的病人刚走,下一个病人就迫不及待的挤进来。 秦苒知道病人看病心切,但她还是忍不住将他堵在门外,“不好意思,先让他吃完饭行吗?就一会儿,拜托了,钟医生已经做了一早上。” 患者排了一早上队,没见过钟致丞出过门,一直在里面,又见他面上确有疲惫之色,也能理解,转身主动走出诊室。 钟致丞起身活动活动胳膊,去洗手池洗了三遍手,随秦苒进了诊室里面的房间。 里面的房间主要是放杂物的,但也支了张桌子,方便医生吃午饭。 吃完饭后,钟致丞重新回了自己的坐了一早上的位子。 刚才那位主动让出的患者被秦苒叫进来。 钟致丞看了他以往的病历和用药记录,又看了他拍的彩超和平片。 患者说:“医生,你看我这结石也不大,用了这么长时间的药也没下去,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钟致丞一看病历表头,竹山县医院。 “你在竹山县医院看的?”钟致丞问。 “是啊,看了都快一年了,每次去都说继续吃药,但上厕所就是疼啊,”患者面容痛苦。 钟致丞大致知道了怎么回事。 “这样,你在重新检查一下,看看石头现在到底有多大,如果和之前一样不大,那就继续保守治疗,不过得换药;如果石头见长,那就直接碎石,现在超声波碎石很快,你也别太担心。” “那――行吧,”患者大致听懂了怎么回事,“我也不懂这个,您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钟致丞叫秦苒过去,让她也看看这个病人的病历,虽然她完全看不懂龙飞凤舞的医嘱及诊断。 一切结束后,患者出去了,钟致丞开口:“先别叫下一个。” 秦苒疑惑地看向她。 钟致丞缓缓开口,“刚才那个病人,你有什么看法?” 看法?她根本看不懂,就随口胡说一句,“小小的结石治了一年,时间有点长。” “恩,不错,”钟致丞赞赏的看她。 让她蒙对了? 钟致丞继续解释:“他之前的医生治疗方法并没有错误,但治疗时,我们更应该根据患者的病情即使更改方案,即使并没有违背治疗指南,也需要更改。” “那那个病人不是白治了这么长时间?”秦苒感叹,真不幸运,遇到一个医术不精的医生,“你怎么不告诉他,要是去竹山医院理论说不定还能要回医药费。” 钟致丞笑着看一眼秦苒的单纯,“当医生可不是你这样当得,用否定别人来抬高自己的价值,君子不齿。” 秦苒瞬间懂了他说的话。 这便是医生之间的保护。 现在的医患关系中,很大一部分都是某些没有医德的医生导致的。 他们靠在病人面谦虚吹,推翻之前医生的治疗方案,将之前医生贬的一文不值,来提高自己的价值。 然而对医学知识一窍不通的患者来讲,这种没有医德的医生的行为,让他们误以为自己在之前的医生那里吃了亏。 事实上,治病的过程就和做实验一样,治疗又失败的可能,换种方法就好,只要按照指南上的条例走,就没有对错可言。 只是看哪种方法很合适更好而已。 快一点的时候,钟致丞看一眼时间。 “你去病房那边吧,待在这里太累了,”钟致丞吩咐。 “累的是你吧,我不累,”秦苒回答,“你不是怕我在这里无聊吧?” “恩,很多你也不懂,是挺无聊的,”钟致丞理解她。 “不无聊,学到挺多,”秦苒肯定。 “你去休息一会吧,肖澜那边你不是还得去一趟?”钟致丞提醒。 有他提醒,秦苒猛然记起,下午还要去看肖澜。 又待了一会儿,秦苒不舍得离开。 下午,她去了耳鼻喉看肖澜,凌佳然也跟着一起。 不过,见了秦苒,她就“噗”一声,狂笑不止。 笑的连腰都直不起来。 秦苒扶起她,问:“你怎么也抽风了?” “不――不是,你还不知道?哈哈哈哈――”她又接着笑,“这辈子就指着这个笑话活了,哈哈哈哈。” “到底怎么了?”秦苒问。 “早上――早上――你知道大家为什么笑成那样吗?”凌佳然笑的连话都说不完整。 秦苒摇摇头。 “钟――钟――你房东,给人家男患者检查的时候――结果――结果――”凌佳然伸出食指,由屈变伸,然后坏坏的看向秦苒:“你懂吗?” “这是什么?”秦苒不懂,看着凌佳然的食指一动一动。 “哎呀!你竟然连这个都不懂,”凌佳然回想,又笑的停不下来,“就是――就是那个患者――硬了,噗――哈哈哈哈。” 硬,硬了? 秦苒转念后才明白。 之后,她也想忍住的,但是,实在是忍不住啊! 秦苒掩着面都无法制止自己想笑的想法。 难道是钟致丞太美了吗? 之后,钟致丞因此得到一个外号――“钟美人”。 能让男患者能硬,他不是美人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