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身法极快一闪即没,陆孤鸿展开轻功纵身而起,足点树干借力,身子如离弦之箭在树与树之间穿隙飞纵,片土不沾,一追一逃,倏忽已在十数里外,陆孤鸿飘身落地,已赶在黑影身前,截住了黑影。 “朋友,藏头露尾可不好,道个万儿再走不迟。” “哼,你们暗杀我好友,我暗杀你们,很公平,有什么不好?”黑影蒙着面,粗着嗓子道。 “哦?”陆孤鸿啼笑皆非,原来自己被误会是和梁榭一伙儿的杀手了。 “朋友,恐怕你误会了,其实我不是......”陆孤鸿双手抱拳面带微笑,口中解释着,两支‘雁刃’在他内力控制下已悄无声息自他裤脚溜出,如两条蛇一般窜了过去。 黑影正听他说话,防备他突施暗手,却不料暗器来自足下,慌忙后退。“嗯!”一声闷哼,似乎已受了伤。 陆孤鸿‘嘿’的一声笑,双手一扬,双袖中打出十五枚袖箭,同时双刃贴在掌心,揉身而上。黑影斜下里窜出,避开暗器,陆孤鸿掌中刃划颈而至,黑影侧头,格挡,陆孤鸿身子一旋,衣袂飘起,十支‘雁刃’旋飞而起,左掌掌中刃翻到手背擦他肋下而过。黑影身子后仰,左掌挡开陆孤鸿手臂,双足用力一扭身子旋起数尺已到了陆孤鸿身后,缠身下踩。陆孤鸿左掌掌中刃翻转割黑影手腕,右掌刃跳到指间,反刺黑影股侧,十支打出去的雁刃返回,又打向黑影后背。 黑影身在空中如陀螺转动,竟旋身再起,堪堪避过暗器,暗器向陆孤鸿打去,黑影双足落下踏陆孤鸿头顶。陆孤鸿反手一抄,暗器尽入掌中,手再开‘雁刃’冲天射去。黑影凌空后翻,猛地如流星坠下,身形一闪手臂一长锁喉而来,陆孤鸿刚转过身来,不料他竟来的这么快,身形暴退,双臂格开黑影双臂,肋下两支‘雁刃’电光闪出,紧跟着横着的,竖着的,斜着的,旋舞着的,千百道暗器自陆孤鸿领口,袖口,胸口,肋下,足下,乃至全身激射而出。两人相距既近,黑影又全力抢攻,纵是神仙亦非中不可,陆孤鸿心中笑意大盛。 哪知暗器快,黑影竟比暗器再快三分,陆孤鸿眼前影子未退,那人却已在六丈开外,暗器散落一地,将他围成一圈,竟不知他用的什么手法击落了暗器。 “不差!”黑影依然粗着嗓子, 陆孤鸿笑意凝结,心中寒意陡生,生平所见人当中只有元老等寥寥数人有此功力,却不知这荒林中哪里冒出来这样一个高手。 “陆先生打的痛快,老夫也想活动活动筋骨,不知陆先生可有兴趣一观?”黑影粗着嗓子低沉地笑道。 陆孤鸿全神戒备,不敢答话。 “留神了!”一句留神,黑影忽地一动,身法之快,步履之怪竟似换了一个人似得,陆孤鸿眼前一花,心知不妙掌中暗刃前指仍是慢了数寸,黑影食中二指已点在陆孤鸿额前,劲力凝而不发。 陆孤鸿面如死灰,眼一闭道:“技不如人,动手吧。” 黑影缓缓收指,双手负后。 “你......”陆孤鸿一愣,蓦地恍然。“你用的是‘弥罗亘天指’?你是元老?” 黑影并不承认,也不否认,呵呵一笑,道:“你警觉性既高,武功也是一流,是江湖上少有的人才,但兹事体大,这次行动万不可小觑。”声音依旧沙哑,苍老。 陆孤鸿被赞了一句,心下十分受用,忙道:“元老请放心,有我在姓梁的耍不了什么花招。” “你确定他姓梁么?” “这......”陆孤鸿一愕,这个他确实不知道。 “刺客是小,真正需要提防的恐怕是自己人。”黑影道。 “元老的意思是......?” “‘府卫’人才济济,大内高手如云,此事府督的人不露面,全凭我们的人出头,你可知这是为何?”黑影道。 “难道他们想一旦事发就把事情推到我们头上,拿我们当替死鬼?” 黑影点了点头,哑着嗓子道:“我们这些人能不能在府督身前站得住脚就看你二位如何处理了。言尽于此,今日你我相见,除秦昭外莫讲于他人。” “是。” 黑影一闪,没于林中。 “老东西摆明了信不过我,怕我在府督面前告他状。你以为蒙着面哑着嗓子便能抵赖了?嘿嘿!不过,他说的万一是真的......”陆孤鸿俯身拾起一地的暗器,边往回走,边思忖。 次日夜,梁榭打云老处回来,像往常一样同郁栖柏和沈南武回了话,便自睡去,陆孤鸿和秦昭同任骁三人赌了半日色子,眼见亥时将近也便睡去,独独把个屠大千晾在一旁,屠大千初见面时便与陆孤鸿打了一架,一直看彼此不顺眼,早已老死不相往来,当下也不以为意,自顾睡去了。 半夜,梁榭假意起身解手,四下观望不见有人跟踪,遂展开轻功一路向‘霖霞寺’奔去。到了‘霖霞寺’梁榭见左右无人,省得通报,直接越墙而入。梁榭轻轻落地,左右观视,见只有大雄宝殿左后侧的一处厢房透出点点光亮,想必是不留等人聚首之处。 “是梁大侠么?请过来吧。”一声雄浑厚重的声音传入耳中,使得居然是传音入密的功夫,梁榭吓了一跳,此处相距厢房距离颇远,自己自负轻功了得,落地无声,却不想甫一落地便被不留察觉,且不留能对自己使用传音入密的功夫,显然对自己所处之处拿捏精准之极。他心下又是佩服又是惭愧,以不留这样的内外功修为,那日自己几人暗杀不留,焉能不被发觉? 见不留谨慎非常,梁榭也不敢公然应声,三两下蹿到厢房近前。 “请进。”一名老者推开门让进梁榭。 梁榭见这老者身材并不高大,相貌也是平平,既不是童颜鹤发也不是仙风道骨,依稀就是那日不留口中的宗老。 厢房内一共有四人,除了不留和老者之外,尚有一位中年人和一位年近三十的青年才俊,这中年人体态雍容,神色和善,与老者那一脸冷峻截然不同,那青年相貌堂堂,长得颇为俊秀身上散发着一股子正气,竟似在哪里见过。梁榭眼光可谓不明,向来不大认得准人的长相,以前与人结交时也往往对方先认得他记住他鲜有他先记住旁人的,所以在暗杀某人时若不是有李二,柳十一等帮助他便要拿着画像看上十遍二十遍方能确定无误,这时他看这人面熟,却也想不起来他是谁,在哪见过。四人见梁榭上身着紧衣,下身只穿了一条外短裤,形象滑稽,不由得一笑。 不留点头道:“嗯,亏你想得周到,小心无大错。”当下不留给彼此作了引荐,这老者正是甘半步的师叔,凌霄大侠宗宇翔,那中年人则是京城八派之一的谭门掌门人谭兴德。三人互相抱拳示意,不多客套,什么久仰大名,如雷贯耳之类的词也都省了。待引荐到那青年时,那青年笑着抱拳道:“大师无需引荐,我二人早已见过面。” 梁榭也不好意思说认不出,只嗫嚅道:“是啊,是啊。” 不留道:“哦?原来二位是旧识。” 那青年道:“上次在景大哥的葬礼上见过一面,当时在下以为这位兄弟是‘八荒谷’钟谷主的弟子,和景大人是师兄弟,原来却是大师的朋友。” 经这一提醒,再仔细听他说话,梁榭这才想起来,他是景熙煌那个最好的朋友,大内高手第九的唐贤。 “唐大人?您怎会来这儿?” “唉,别提了。在下行刺武阉被识破之后,在皇宫是没法混了,这几天东躲西藏,被武阉的人到处追杀......”唐贤叹了口气,解开上杉的衣扣,只见他右肩上帮着绷带,胸口上亦贴着膏药,他给梁榭等人看了一眼复又扣上衣扣,道:“怨自己学艺不精,景大哥在世时若是多向他讨教几招何至于被那孙铭砍伤,好在运气不错,遇到宗老,否则那日我便早已死了。” 听说是唐贤的伤师父砍的,梁榭哪好意思多言,只点头应声,唐贤的武功如何他不知道,但既然是大内第九自然和那日那几个大内高手差不太多,师父居然能打伤唐贤,看来这些年师父自从得了‘恨刀十二诀’之后至少较以前强了三四倍。 宗老道:“不瞒唐大人说,自从听江湖上的朋友说你孤身行刺武阉之后,我们便一直在打探唐大人的下落,希望唐大人能与我们携手对付武阉。” 唐贤道:“这是自然,景大哥之仇非报不可。” 几人简单引荐,交谈之后,不留开门见山的道:“四位既已到齐,那我们便开始吧。” “嗯。”宗老点了点头,谭兴德笑道:“大师请。” 不留道:“好,那我就开门见山了。对付武经国四位有何新的看法?” 谭兴德道:“此事我们谋划了非止一日,也行刺了数回,经唐大人方才一说这武经国势力庞大,不仅掌控‘府卫’身边更有许多江湖高手,以我们目前的实力确实难以动其分毫。大师此次邀梁兄弟来想必是另有打算吧。” 不留点头道:“嗯,谭掌门猜的不错。”他转向梁榭道:“当初梁大侠行刺和尚,和尚还以为你是武经国的人,之所以手下留情一者确是因你是狂刀传人,再者也是想劝你倒戈相向,同我们一起对付武经国,后来事情有变先前的打算也只能是搁置了。” “惭愧!所幸大师无恙。”对于这件事梁榭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 不留微微一笑,道:“梁大侠客气。武阉位高权重,手下高手众多,这些虽是麻烦倒还在其次,真正让人头疼的是武阉假身太多,若非亲近的人实难见着本尊一面。贸然行刺只会中了圈套,损失惨重,梁大侠行刺过武阉,自知当中难处。” 梁榭道:“大师说极是。” 谭兴德笑道:“梁兄弟行刺武经国还能全身而退,了不起。” 梁榭道:“让谭掌门见笑了,那天在下能全身而退实在侥幸,后来细想,轿中之人多半也是假的,甚或是顶空轿。” 不留道:“正是,那天武经国根本未出皇宫。” 梁榭苦笑道:“想不到我犯的错误和老鹰他们一样。” 宗老冷冰冰的脸上也泛起一丝苦笑,道:“犯了这个错误又岂止是你?前两天我和大师也同样犯了这个错误。” 梁榭一怔,这倒令他有些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