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校场内外先是一静,随即便是山呼海啸般叫好,由羊群当执法堂长老,敌国哪里还敢来范?若是挂帅出征能直逼厉老门主昔日的辉煌和荣光! 台上众将和囚车内的简心远却是巨震,不可置信地望着这位平时只愿操持农事的门主…… 军门是国君所设,彰显历家的荣耀,虽有先斩后奏之权,却从第一位门主至今从未用过,历觉老门主随手设了个执法堂,先斩后奏之权便束之高阁,原因很简单,没长老啊! 于是一代代传下来,门主便成了庙里的佛像拜拜也就算了,都知道历家是要明哲保身,退隐军界,如今让羊群当长老,以“坑神”的脾性,还不得杀得血流成河,厉家这是要捆在羊群这辆战车上不打算活了? 牛车上的老夫人把有脱臼迹象的下巴推回嘴里,呢喃道:“之前窝囊传家,如今全家上吊,就没中间路可走了?” 李尘枫嘴上的草杆儿一颤,脚也不晃了,面露尴尬,一阵阵心虚遍袭全身。 “你说国贼会不会愧疚?”老夫人问道。 “应该会吧?”李尘枫微微点了下头。 只听厉门主又道:“简心远之罪可免,稍后孤自会奏报国君,林将军,打开囚车,放简将军出来……” “慢……” 一声叱喝传来,众人寻声望向牛车上的那位老夫人。 “扶老身过去!” 老夫人抬起手,李尘枫面上无波,跳下车搀着老夫人向台上走去。 校场内外人人都伸长脖子看着一对老人行来,不明所以,厉门主则嘴角一抽,神情尴尬。 老夫人手挥了挥,一道无形的光罩遮住了声音。 “何时猜到是老身?” “你的手伸向麻包时……”李尘枫淡淡道。 “我要是毙了你呢?”老夫人皱眉。 “只有我有解药!” “竟敢下毒,应不只这些手段吧?”老夫人脸色阴了下来。 “嗯”了一声,牛车老者贴心地搀老夫人走上第一个台阶。 “说出来,保证不打死你!”老夫人咬牙切齿。 老者道:“听说门主府内有条清泉甘之如饴,饮之延年益寿!” “何时发动?”老夫人一个寒蝉,面色灰败。 “今夜子时再无解药,寿与天齐!” 老夫人一个踉跄,被老者托住上得台来,神态略显亲昵…… 两人来到厉门主面前,厉门主早已起身,恭敬一拜,道了声“母亲”。 台上众人连忙起身,作揖道:“见过厉老夫人!” 老夫人没答腔,把老者按在主椅上,道:“儿啊,再上两把椅子,咱娘俩两边就坐。” 厉门主上前扶住母亲,低声道:“爹虽去了……可也不必找一个拉牛车的,有损……” 老夫人一个脖拐,门主跌坐在刚摆好的椅子里,“混帐东西!敢编排你娘……”一个折子悬在了儿子的眼前,随即缓缓坐下。 “什嘛?” 厉门主面色一凝,抓过折子看过,立即从椅上弹起。 “普齐国三日前才达边境,如今竟连克五城,此事早已奏报国君,援军还未到吗?” 台上众人屁股还没沾到椅子,就都愣在当场,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与龙蜴国战事稍缓,普齐国却又杀来,调兵又哪里来得及? “西北八城是先国君从普齐国手中得来,普齐国师监军,可见志在必得,众位将军有何计教孤?”厉门主踱来踱去,蓦然一定。 众将面面相觑,楚岳、龙蜴、普齐三国犬牙交错,两国交战让普齐国看到机会,有心算无备之下,哪里还有好?无论从龙蜴国边境调兵回援,还是国内驰援都路途遥远,倒是离军门挺近,可军门根本无兵,不被抓就不错了,还能把人家打回去?老军门在世时也不行啊! 厉老夫人哼了一声:“儿啊,你刚封的羊长老就不能去灭了普齐国?那可是一人灭一国的狠角色,既心黑又是缺德透顶的!”说着眼角斜了下李尘枫。 李尘枫浑如未闻,新奇地看着地板。 “娘,我只是为了护他平安才是如此,他虽说有些办法,人却不知何处?终是无用!”厉门主眼睛一亮,旋即又暗了下来。 老夫人袍袖一挥,一只大手虚化而出,向那辆牛车抓去。 哗的一声,整张牛皮被撕了下来,露出一头青狼,嗷的一声,凶狠警惕地望着场内。 “青狼……国贼的青狼!”校场惊呼一片,狂喜地四下寻找,台上众将先是一愣,随即齐刷刷地望向主坐的那名老者,目露期待。 厉老夫人问道:“去是不去?” “不去!” “不去就杀了简心远!” “那也不去!” “国将不国,老身求国君将囚禁的螭龙军家眷全杀了!” “咱们再商量下……”李尘枫面色一垮。 “身为执法堂长老应向门主请命出征,先把身皮扒了!” 李尘枫犹豫片刻,搓了搓脸,脱下衣衫,一名黑甲的少年出现在众人眼前。 “军门执法堂长老羊群,愿驰援边境,请门主允许出征!” “快看……是羊群……那个国贼!”校场内外欢呼一片,终于见到活的“国贼”了,人人伸长了脖子往前挤,要一窥真容…… 厉门主大喜过望,哈哈大笑:“准了,准了……让孤景仰得很,你小子竟躲在这里……” 老夫人恨恨道:“他欲灭咱满门你也景仰?心可是够大的!” 厉门主笑声戛然而止,望向囚车中的简心远,恍然大悟道:“居然为简心远而来,怪不得往边境逃亡,不过,发财没少耽误功夫啊,半路劫了岂不更好?” “门主说笑了……”李尘枫血往脸皮涌去,不过终未超出厚度,就又淡了下来。 “你要灭我满门……用何招数?”厉门主这才细想老娘说的话,心惊问道。 “……” “还有救吗?”厉门主额头见汗。 “会比以前更好!” “那……就好……”厉门主终于坐到椅上,两腿仍在发颤。 “小的见过羊将军!”田康、廖奇和唐如海身后的两人,单膝跪地行礼,眼含热泪。 羊群连忙将他们扶起,埋怨道:“自家兄弟弄这套干嘛,没得淡了情谊!” 随即前行几步,向唐如海深深一拜道:“谢唐将军代为分辩之恩!” “谢个屁!连声叔都不叫,老夫比简心远差在哪了?”唐如海眼睛一瞪不愿意了。 李尘枫嘿嘿一笑:“称将军是代螭龙军上下谢过,小侄这不是还没来得及开口吗?” 唐如海哈哈大笑,突然停了下来,板脸道:“听田康说,你亲切一笑就要坑人,警告你别往老夫身上使!” 李尘枫狠狠瞪了一眼往人堆里钻的田康,兔崽子,以后让我再怎么坑人?这回真没有,就是习惯了…… “小子,老身孙儿要活蹦乱跳回府,否则你就是螭龙军的灭门仇人……”厉老夫人让门主扶着向台下走去。 厉门主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跌倒,依依不舍地望着牛车上的麻包,被老夫人拽走…… 李尘枫望着呆傻的众人尴尬道:“那啥……我在府外见一少年骨骼清奇,欲收为弟子……” 唐如海道:“你自己信吗?” “田康、廖奇把囚车劈开,扶简叔出来,没眼力见的东西!”李尘枫马上转移视线。 两人得令,冲上去劈开囚车,抢过羽林军的钥匙将镣铐也打开。 “未经门主允许,不合适吧?”唐如海好心提醒。 “离开就是让我干这事的,免得遭人议论!”李尘枫满不在乎。 “那……你就不怕了?” “不怕!他俩现在是你的人……” 唐如海眼前一黑,差点跌倒,被上得台来的简心远扶住。 “小兔崽子,有这么受人大恩却把人往坑里埋的吗?”说着抬腿就踹了过去。 李尘枫跳下台去,纵上“牛车”赶着向门主府驰去,一路欢呼雷动,大姑娘小媳妇儿的手帕荷包不一会儿就将麻包陷在里面,让他终于感受到赵玉的痛苦…… 唐如海幽怨道:“简老弟,我想亲眼看看他坑普齐国君……” …… 厉老夫人和门主看着眼前一名生猛的少年,心中大石落地,旋即忧色更重。 “师尊,早知道是您,我自己就钻麻包里了,哪还用脏了您的手?咱们怎么杀国君?” 李尘枫把十岁胖乎乎的少年扒拉到一边,纠正道:“是普齐国君!说话要说全乎,三个时辰之内,吐出一个字,想都别想!” 少门主连忙捂住嘴,退到一边,厉门主怕儿子被“毒”傻了,手不自主地抽了一下。 李尘枫恭恭敬敬将两玉瓶的魂血放入二人的手中,两人一看,浑身巨颤,盘算着是否劝羊长老将少门主再扔进麻包…… …… 夜间,门主府大宴宾客,灯火通明,亭台楼榭满是欢笑,数百下人却艰难抬着水,窃窃私语。 “放着好好的泉水不用,却要到大江运来,这不是舍近求远吗?府中的泉水多少人求之尚且不得!” “门主说了,等羊长老出征了再用……” “羊长老年纪不大却是谦和,连下人都亲自喂水,说是得了祝福,就是有股子药味儿……” 简心远看着厉门主与众人频频碰杯,却很“自然”地绕过叔侄俩,低声问道:“小子,你哪来这么些无色无味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