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走?去哪儿?” “去趟天渊。” “去天渊做什么?” “不知道,只觉得应该去看看,那里好像有什么。” “唔。”无性若有所思,“可以,不过......” “什么?”少年疑惑。 “本来我是可以解开你身上那几道无聊的封印的,但是现在看来不行了。” “嗯?为什么?” “不过想想也是,若单纯的只是那些黑气而已,方天刚也不至于打下九道封印。”无性好似在自言自语,“去吧,等到你可以完全操控你体内第三股力量的时候,就来找我,我可以帮助你解开那些封印。”无性又摆摆手,直接逐客了。 “第三股力量?”张天生疑惑,只一两个呼吸之后,他就震惊起来:“你是说......!” “去吧。”无性又一次挥手,“山下有人鬼鬼祟祟,等你一年了。” “谁?” “你去看看不就知道。” “......” 张天生下山了。 只不过这下山的一路上,他的心情都不怎么平静,无性原来知道自己体内有第三股力量,那是血阵的力量,是无数人的鲜血,他应该看得出来。 许多时候,就连张天生自己都想不起自己身体中还有这样的一股力量的存在,它好像一个习惯躲藏在黑暗的毒蛇,平日里没有一点点声响,甚至没有一丝丝异动,它该是在等待着必要的机会,一鸣惊人,或者一击毙命。 在一堆碎石之外,有一条虚幻的线。 一个人背对着那条线,坐在那里。 像一个无助的孩童,蜷缩着,手里还用一根木棍画着圈。 他披着个黑色的大袍,将整个人都包在里面,像一顶帐篷。 张天生突然回忆起一些不好的事情,于是想着绕开那顶帐篷。 那帐篷突然回过头来,帽子下,像是可以吸光所有光明的黑洞。 看不见他的脸,什么也看不见。 “你终于下来了。”那声音难听得像鞋底摩擦地面。 “原来是你在等我?”张天生恍然。 “是,自你离开清净观,我便一路跟着你了。” “你是变态?” “不不不,我是想说,我先前提出的交易,你意下如何?” “我早就说了不会同意,就为了这事,你等了一年?” “啊,看来你知晓我等了一年,那也该知道我的诚意!” “你的诚意?你与林临山有多大的仇?他已经变成了一个残废,你还要怎样!”张天生不爽,很不爽。 他有点想杀人。 “残废?呵呵,残废......”黑袍人抖动着肩,似听见了什么好笑的笑话。 张天生突然觉得有点冷,他下意识地退了退。 身旁少女倒似乎没有太大感觉,还在那里目不转睛地盯着。 “林临山杀我全家,屠我山门,身上背着不知多少人命,只是残废,就可以赎罪了吗?”黑袍人说。 “邪教徒,不该死么?”张天生冷冷地问。 “邪教徒?邪教徒......”黑袍人想狂笑,却终是没有提起那分气力,“可你能保证他的剑下无有冤魂吗?”他轻声地问,声音像是鞋底轻轻地摩擦地面,总之很难听。 张天生皱皱眉,拉起少女便要绕路走。 “血阵的力量,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 “它一旦爆发,莫说是你,便是整个人间都要毁灭了,哈哈......” “你就不担心么?人间啊......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到时候无论是你,还是你身边的小美人儿,都要统统化作血沫,化作这片繁荣又厚重的大地的养分!” “我本以为这人间绝无人能容得下那股力量,这肮脏的人间注定要被那股力量吞噬、毁灭!啊,我那不成器的哥哥,他已经愿意用生命作为代价,来执行这一血腥却神圣的使命!” 黑袍之下,有风鼓荡,像是袍下遮着的不是人,而是没有实体的鬼魅。 他越来越兴奋,也好像越来越痛苦。 他跪倒在地上,捂着胸口,全身颤抖着。 “但是你啊,你出现了。” 张天生停住了脚步。 少女皱眉。 “血月教主,是你哥哥?”张天生问。 “唔......被你发现了,不过无所谓,这并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秘密。” “若不是你吸收了那一部分的血阵力量,我哥哥说不定早已化作真正的恶鬼,到时他会不受控制地屠戮这个人间,屠杀每一个见到的生灵,毁灭每一个美好的皮囊。” “恐怖恐怖?血不血腥?”黑袍疯狂地笑着,“但是你的出现,是拯救了这个人间啊,这不光光是几万人命的事情啊,少年!” ...... 每个热血的少年内心的深处都会有一个伟大的梦。 梦里,他们会是英雄,会是一个手摘日月身披金甲,保卫世界和平的英雄。 在灾难来临时,他们会义无反顾地冲上去,用身躯与血肉抵抗着伤害。 他们会在万众的欢呼中凯旋。 他们会披着金甲,迎着大日的光。 他们会昂扬着头颅,高呼我在! 但。 谁曾有过这样的梦呢? 说起来便是满眼的红色,粘泞的,腥臭的。 到处都是废弃生命的堆积,到处都是白骨与撕裂。 生灵们哀嚎着、哭喊着,到处寻找着,跪地祈求着。 那姗姗来迟的英雄。 他犹恐惧着,他不过是个少年。 还是一个从来就没有过什么担当的少年。 某时某刻突然将一些有的没的,一些根本非人所能承受之重就要丢到他的肩膀上去。 他接不住。 “滚开!”张天生烦躁着,从黑袍的身边走过。 “灭世的力量非几道封印所能压住,你别无选择!”黑袍疯狂地喊道。 ...... 少女搂着少年的胳膊。 她什么也没有问。 “你怎还不问我?”张天生忍不住了。 “问什么?” “问我那个人说的是什么。” “有什么好问的?” “你不觉得他说的东西有些恐怖?” “觉得。” “那你......” “我信你。” “......” “好。” 有许多事情,不必用言语去说,或许连眼神都不必有。 这是一种奇怪的心照不宣。 但也有许多不好的。 “你再偷偷看别的小姑娘我就把你眼珠子抠了!”少女恶狠狠地趴在张天生的脸上说。 “我没有!”张天生很委屈。 “你有!” “我真没有!” “是不是因为她穿得少?” “我......” “行。” “你你你干什么!”少年赶紧冲到前面去,挡住来往路人的视线。 “我也可以穿得少的。”少女开始脱衣服。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快穿上!” “那你还看不看?” “看什么?” “嗯?”少女眉头一拧,又开始脱。 “不看了不看了!” “你果然看了!” “我......钓鱼执法啊!” “哼!” “......” 再渡天水,已经不必要去座那费时费力的符船了。 少女只一手拎着张天生的腰带,就将他拎了过去,整个过程不过两息之间。 “你......不回去看看么?”张天生问。 “回?回哪里去?” 张天生指了指东方。 天水南岸的东方,有一片州土。 庆州。 那里曾有一座红楼。 红楼前有一座高台。 高台上曾有红衣起舞。 只是后来,这些都消散了。 少女摇头:“不了,也没什么念想。” “去祭奠一下,也总是好的。” “师父不会愿意看见我回去的。” “为什么?” “那是炼狱,是监牢,她用了一生的时间在其间翻滚、痛苦、挣扎,她该早已深恶痛绝了。” “可......” “放心吧,她会为我开心的!”少女笑起来,露出两颗虎牙和可爱的酒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