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丐帮千方百计拐骗人口,若是妇女,就卖入深山,给鳏夫为妻;但凡有点姿色的少女,便卖入私窑作妓;普通孩童,则让他们出去乞讨,敢不听话,立马打断双腿,扔在闹市要饭。” 林逸闻言大皱眉头,不禁问道:“掌柜的,您怎晓得这些内情?” 女掌柜嘴唇抿起,垂目道:“本店开张时,与丐帮有过冲突,我夫君错手打死名无赖,因此入狱。我咽不下这个气,又派人混进帮中,探听到几桩隐秘。后有一日,那伙计没能回来,从此了无音讯,想来被他们揭穿逮着,不知弄到何处受苦。奴家去报官,等差役们赶到,对方管事早已撤离,只留下几名痴傻乞丐,抓到衙门顶罪。” “小子无意提及您伤心事,还望宽恕则个。”林逸微微欠身,倒了杯茶水,安慰着她。 女掌柜喝着茶,突然心生悲恸,咳出两口,溅得衣襟上都是水渍,拿袖子抹了抹,黯然道:“据那伙计所述,丐帮为了钱财,想出个恶毒法子,他们捉来四五岁的幼童,使药迷晕,剥下人皮,拿火烤合伤口,若在途中死去,随手就丢弃荒野。侥幸活下来的,再反折他们腿骨,用药水粘上兽毛,训练孩子们像猪狗一般生活。最后牵出去卖艺,称其为灵猴灵犬,善讲人言,能推测吉凶,借此博取看官眼球,多要点赏银。” 林逸听得毛骨悚然,想到街头那只黄毛猴子,手指捏地森森发抖,目眦欲裂。洛采薇更是不济,捂住嘴冲到窗台边,一阵干呕。 “天下竟有此等惨事?”他震骇道,不敢细想。 女掌柜握住他手,哀求道:“还请两位少侠,可怜这些孩子,拔刀除害,奴家愿倾家荡产报答你们。” “掌柜勿需客气。”林逸肃穆道,“丐帮作恶多端,泯灭良知,吾等修士理应除之而后快,定竭心尽瘁。但蛇打七寸,不知掌柜有甚妙计,教我混入帮中,一招擒住他们头目。” 女掌柜露出笑容,称赞道:“擒贼先擒王,我与少侠意见相同,两位若不嫌脏,可以学学我那伙计……”搜索着记忆,如此这般徐徐道来。 林逸听罢,拍腿叫道:“好,就依你这法子!” “今日天色已晚,你俩先歇息,房钱全免了。”女掌柜告辞下楼,让小厮送来热水糕点,聊表谢意。 隔日,她拿着两件破烂衣裳,敲响房门,叫他们换上。两人脱下外套,扯乱头发,穿好旧衣服。掌柜看了一眼,仍觉不够,便带着他俩去后厨,铲了把锅灰抹到脸上。 二人在地上打了几个滚,起身对视,均肮脏褴褛,邋遢不堪,活脱脱两个小叫花子。 准备妥当,出得客栈,转到街巷,抱着胳膊弯腰走着,行人纷纷退让,避而远之。洛采薇回过头来,满脸黝黑,嘻嘻傻笑,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显得格外分明,脑袋上还挂着几根稻草,随着笑声颤悠摆动。 “小师姐,咱们是去要饭,能不能严肃点?”林逸忍俊不禁道。 “哦。”洛采薇试图板住脸,眼睛忽闪,眸波流转。 林逸像是放弃一般,叹了口气,挡在前面,领着她走到闹市,寻了处巷角,屈膝蹲下。来来往往的路人,投来诧异目光,或是怜悯,或是疑惑,更多的却是鄙夷。 承受着外人指点,一声声讥讽钻入耳朵,两人终拉不下面子,羞耻地埋低脑袋,度日如年。 扮乞丐,比想象中更难。 熬到午后,一群捕快上街巡视,前前后后共有七八人左右。为首一名青年,四方国字脸,身高六尺,体格健朗,左掌虚按着雁翎刀柄,昂首阔步,穿过人群,架势威武不凡。 同伴从小商铺上顺走一个苹果,用衣襟擦了擦,脆声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恭维道:“郑捕头年少有为,来日平步青云,别忘提拔小人。” 郑捕头冷眼扫来,喝道:“放回去!” 那捕快吓了一跳,赶紧把苹果还给卖家,小商贩惶恐接过,连道无妨。郑捕头走到铺子前,赔了几枚铜板,对手下训斥道:“没规矩的东西,回衙门记你小过!” “郑老大爱护百姓,秉公执法,小弟知错。”那捕快毕恭毕敬,心里却不以为然,暗中腹诽:“榆木脑袋,没来几日就把公门上下得罪光了,再这么愣头青,准叫你吃个大亏!” 一行人走走停停,转到巷角,瞧见林逸他们,郑捕头大步上前,开口喝道:“你们两个,把头抬起来!” 林逸本打着瞌睡,被声音吵醒,忙抬起头,弯腰讨好道:“这位老爷,有何吩咐?” 郑捕头居高临下,目光审视着他,“听口音——你们俩不像本地人啊?” “哎,我俩是逃荒的,这位是我妹妹。” “北边人?” “对对对!”林逸连连点头,竖起大拇指吹捧道:“老爷慧眼如炬,明察秋毫。” “少拍马屁。”郑捕头寒声打断,一手伸出,“路引拿出来瞧瞧。” “这个……”林逸面露为难,搓手踌躇,“不瞒老爷,我们离家走得急,忘记带了。” “哦?”郑捕头扬起眉毛,意味深长地笑笑,“没带路引,还能通过云国边关,难道官兵不查吗?” “呃……”林逸脑筋急转,改口辩解:“其实我俩带了,但刚进城里,不巧遇上扒手,行囊都被偷光,如今身无分文,只能流落街头。” “方才为何骗我?” “大人勿怪!”林逸委屈道,做足懦弱姿态,“小子被您虎威镇住,一时间慌了神回错话,望老爷见谅。” “哼。”郑捕头瞪了他一眼,旋即问道:“你俩有手有脚,怎么不去找份短工,混口吃食?” “回大人,小子找过,可对方瞧我俩没有路引,觉得来路不明,便将我们赶了出去。” 郑捕头正色厉颜,目光如电,连声喝问:“找得哪户人家?老板叫甚?长什么模样?” 洛采薇见事情要暴露,急得满头大汗,拉住林逸欲走。林逸捏了捏她手心,示意冷静,沉着说道:“回禀大人,小子找得是杨家客店,掌柜李氏,女性,三十来岁,体态微胖,在城东梨花街。” 林逸对答如流,郑捕头反生愕然,转身询问部下。一名捕快点头道:“梨花街上确实有这么一家店,掌柜扬永福因打死乞丐,被捕入狱,现由他夫人当家。女掌柜身形年龄,均与这小子描述无二。” 郑捕头疑心略消,缓口气道:“好吧,那你俩叫啥名?”林逸诚恳说道:“小子姓张,名英卓,云国庸州人士。” 千里之外的某位胖子,忽然打了个喷嚏。 洛采薇也信口胡诌道:“我叫张绮曼,是他亲生妹妹。” “张英卓、张绮曼,本捕快记下了。”郑捕头威胁地盯着二人,“若敢在城里犯事,立马拿住你们问罪,脑袋瓜都放聪明点!”挥手带领部下,扬长离开。 目送捕快们远去,洛采薇擦掉鬓角汗水,与林逸嘿嘿偷乐。两人继续在那蹲着,一天下来,却毫无所获,只能暂返客栈。询问掌柜,捕快竟然还来查过,掌柜倒也机灵,随口编了个故事,唬住他们。 翌日清晨,两人再至街头,找到一名乞丐,在他身旁蹲下,等候机会。时间飞逝,烈日当空,洛采薇热得口干舌燥,心生不耐。 林逸权衡再三,终于放下仅存的那点尊严,两腿一弯,膝盖着地,捧着手虚弱地喊道:“各位大爷大娘,行行好,发发善心,可怜俺们这对兄妹,身无分文,孤苦无依,饿了四五日,睡在臭水沟……求好人给个馒头,赐碗粥,祝你们长寿安康……” 他吆喝着磕头稽首,洛采薇摸着泪道:“林哥,别这样,你一个大好男儿,何必跪地屈尊?” “小师姐,那些孩子还在等着,我只得这么做。”林逸轻声道,偷偷咬住颤抖的嘴唇,努力克制住情绪。 路人见他喊得凄苦,零星留步,扔下一两枚铜钱,摇头兴叹。林逸不顾洛采薇指责,继续乞讨,吆喝到嘴唇开裂,嗓音发哑,仍未放弃。 时至傍晚,一群乞丐气势汹汹地冲过来,盛怒吼道:“你们两个小鬼,是划到哪个区的,怎么在我们地头要饭?” 林逸颤颤巍巍地起身,面露惊恐,求饶道:“大哥们,小子刚来,不懂这的规矩,还请你们饶恕小子。” “新来的还敢犯规矩?”乞丐们怒形于色,蜂拥而上,拳打脚踢,噼里啪啦,一顿恶揍。 洛采薇气不过要动手,林逸却对她摇头,无声说道:“不可。”抱着脑袋,暗运真气,护住心脉忍受痛打。 待到他们累了休息,林逸早已鼻青脸肿,身上青一块紫一块,虽有真气护住脏腑,体表却无防备。 一名壮硕乞丐拽着他领子,拖起来喝道:“新来的不知死活,敢抢生意,随我们去见管事,让他好好给你上一课!” “大哥们,小子认罪,以后滚得远远地,别再打我了。”林逸气若游丝地呻吟,心中却是大喜。 “少废话,跟我们走!” 另有几人围住洛采薇,挟持着他们,往城北荒地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