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内,洛竹喝了药后便睡下了,浑身大汗淋漓像刚落水了一般,盖了许多床褥身上还是冰凉。 发着低烧,呢喃见说着胡话,洛竹体质弱,生了病就会这般,加上她的感知能力很强,很容易就做梦,一个接着一个,在梦中痛苦挣扎。 自闭了眼以后,临冬就喂了汤药守在床边,替她擦去额间的细汗,换一张干净方帕。 梦中什么都有,师父、临冬、妍岚姑姑、元音、梵画芷、风卿墨,她梦见了许多人,从无极山出来以后遇见的人她都重新忆起。 妍岚姑姑亲昵拉着她的手,元音告诉她以后要靠她守护好魔界和姑姑,难民跪在地面上唤着魔尊,右护法转身离去的佝偻身躯。 一个个场景,一件件小事,一一放大,魔界的天火燃烧着整个梦境,烧毁了魔界大殿,烧毁了后山,妍岚姑姑也在那一剑下丧生。 她痛苦大喊着姑姑,妍岚姑姑在漫天火光中宽慰一笑。 鲜血、尸体、残骸、讥讽、虔诚、无助、绝望。她在这个悲伤地界感知了太多,难民指着她破口大骂,他们捡起石子朝她毫不留情砸了过来。 许多双手朝她伸了过来,拽着她的裙摆、衣袖,行尸走肉般一遍遍问她,为什么不救我们。 “走开,走开!”洛竹挥之不去,妍岚姑姑突然出现呵斥了难民,她拉着她的手笑着说不怕,惊魂未定,妍岚姑姑转眼变作僵硬的尸体,胸腔的孔洞还在流着鲜血。 她死死掐住洛竹的脖子,“为什么不救我?为什么?” 难民闻声纷纷从地上爬起,尸体也活了起来,一个、两个都朝着洛竹而来,有婴孩哭啼、妇孺啜泣、还有怒吼声,将她全部践踏在脚下。 “洛竹,洛竹。”临冬推了她几下,洛竹猛然坐起,惊恐的大叫,“别过来!” 看清楚是临冬以后,僵硬的身体软了下来,眼含热泪一下子抱住临冬,呜咽说道:“临冬,妍岚姑姑死了。” 她的声音悲怆难过,压抑的情绪终于爆发,临冬拍拍她的后背安抚她的情绪,回来了以后一句话也不说,呆呆的,丢了魂一般,整个人软成一团,着实也吓坏了临冬。 她也是第一次见洛竹这样,平时救她鬼主意多,也能屈能伸,自诩人生苦短及时行乐,从魔界过了一遭连话也不会讲了。 憋了许久的委屈和难过在此刻喷发,抽噎着告诉临冬魔界发生的事情,她也害怕极了,不是畏惧死亡,而是无法面对那些痛失亲人的人。 “临冬,我该怎么办?我...我感觉我不行了,我没有办法接受那些人因为我死掉,闭上眼全都是他们惨死的模样,你知道吗?遍地都是尸首,多的看不过来,他们因为我而死,可我连他们是谁都不知道!” 洛竹的自责和难过全部释放,将临冬的衣襟都哭湿大半,哭得肝肠寸断,上气不接下气,临冬也哭了抱着几乎哭断气的洛竹。 “没事没事,不哭了,都过去了,你还有我们,妍岚姑姑不会怪你的,魔界也会重回太平的,这只是一个意外,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永远在你身边陪着你的。”临冬不停安抚着洛竹。 洛竹哭了许久,临冬侯在她的身边低声劝慰,之后洛竹整个人抽噎的声音小了许多,趴在临冬肩头睡着了,睡梦中时不时抽噎一下,眼角有泪划过。 确认她真的睡着以后,临冬才轻轻放下她,端了热水细细给她擦了脸,烧已经退了,临冬放下心替她盖好床褥。 身上的衣裳都湿了她也要换件衣裳,刚脱掉衣物,轩染就在门外扣门,临冬抓起桌上的衣服遮在胸前。 “你别进来!”临冬慌了,轩染侯在门外,解释道,“我不进去就是确认一下你这里可有人来过。” 他刚刚好像瞧见有人影,速度极快让他怀疑自己看错了,临冬飞快穿好衣裳打开了门。 “没有人来过,洛竹哭了许久刚睡下,我衣裳湿了在换衣服。”临冬让开身子,轩染瞧见了桌上的衣物目光立即错开,耳根子也有些红了。 “哦,没人就好,那我...那我继续在外面守着。”逃似的离开了门口,屋都没进。 临冬合上门瞧见桌上的衣物顿时脸也红了,刚刚太匆忙内饰衣物忘了收起来了,这肚兜怎么看也叫人尴尬,她懊恼捶捶自己脑子,定是刚刚哭坏了脑子。 一只手飞快点中临冬穴道,她昏昏沉沉就睡到在桌上,手搭在临冬脖颈上确认真的睡着蹑手蹑脚走到洛竹床前。 刚刚轩染没有看错,的确有人来过,临冬换衣物的时候他背过身不曾偷看,他有不少伤痕,脸上还有几处淤青。 洛竹嗅出了一丝血腥味,皱了皱眉并未醒来,玄参站在床榻前静静看着哭肿了眼的洛竹。 魔界战乱他首当其冲誓死守卫魔界,奈何天界和黑曜勾结,眼下局势也是无力回天,只能隐忍蓄积,等待时机。 得知她无恙时还是不放心想过来看看,面具下的脸复杂难言,看她的目光隐忍晦涩,尽是无奈。 他想过有一天他们一定会见面,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她抛掉过往重入轮回,她的曾经全部归零,忘得一干二净。 甚至不能确定的是她是否还是她,亦或者她是另外一个人。 样貌更改,心性也会更改,那这样的她还是以前的她的吗?他没有答案,也不能说,这件事永远只能埋在心底。 “你还是我当年认识的那个她吗?”他在心间询问,没有任何回应。 即便如此我还是想护你周全,这样便好。 伸手替她灌输了灵力,手背贴在她的脸颊上,温热的脸上被覆上有些凉意的手,洛竹费力想睁开眼睛。 门外又传来轩染的声音,“临冬,我们进来了。” 玄参闻声而走,听见开门的声音,洛竹迷迷糊糊瞧见了一抹红色身影站在身边,清醒点后又闭上眼睛,是风卿墨。 他也伸手贴在洛竹脸颊上,她有些嫌弃,嗓音沙哑低沉,“你的手好凉。” 门外有说话的声音,轩染拦住了离韫玉不让进门,临冬幽幽转醒,意识到自己睡着了赶紧收好衣物。 见洛竹醒了疲惫的脸上也露出一丝笑意,“你好些没?饿吗?想吃东西吗?” 洛竹摇头,脑袋沉的厉害,眼皮很重不想睁开,闭上眼睛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次日,和煦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地上,翻身下床,窗外的天气真好。 桌上摆好的是那件落梅滚雪细纱裙,洛竹走过去,拿起纱裙,轻薄如翼,交领处还细细用雪白丝线勾勒白色梅花。 洛竹关上门窗,换上衣衫,头发还专门为其挽了个随云髻,腊梅珠花步摇斜插在一旁,后面披散着秀发,留了一股垂在胸前。 临冬在外敲门,洛竹转过镜子里的视线,起身给洛竹开了门。 “哇,好漂亮!”临冬打开门就看见精心打扮的洛竹,这身衣服穿着很合身,看上去颇有几分仙气。 临冬见她这副小女儿姿态,嬉笑问道:“是不是风公子送给你的?” “他不损我就很好了,我的衣衫破了,这是离玉神君送的。”洛竹转了个圈,这衣裳的确好看,着身还很舒适。 收拾好行囊两人一齐下楼,风卿墨和离韫玉都坐在下面饮酒,对立而坐。 素雅装扮的洛竹真的像极了她,离韫玉失落错开视线,可惜,她不是。 离韫玉饮尽杯中酒才发现风卿墨不悦的盯着他,闷闷的喝着酒,不过无妨,反正今日他是来辞行的。 “这衣裳又土又难看,还没走两步怕是就会脏了。”当初在魔界,他就看见洛竹捧着这衣服宝贝的跟什么似的。 “你会不会说话?”这人太欠了,洛竹小声嘟囔着,微微侧过头就迎上了离韫玉目光,他笑着点头说了句很好看。 “今日我是来辞行的,我还有要事不便同行。”离韫玉拱手作揖,头微微低下告别。 “离玉神君打算要去哪?”洛竹问道。 “有一要事需忙,山水有相逢,我们会再重逢。”离韫玉摇摇头,洛竹想挽留,好像没有什么正当理由,更没有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