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惊慌失措的解释,本来就是开玩笑打趣的何妨笑着挥挥手,说道一声别当真,错开一下锅盖,闻着锅里的鱼香。 跟洪旭四个人接触,董难言觉得何砚的脾气是极好的,宠辱不惊,脸上总是挂着笑意,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我就是觉得何先生跟我见到的修行人都不太一样,别说何先生是元婴境,就算说是个普通人,我也是相信的。” 何砚的火候控制的很好,火焰在锅底熊熊燃烧,鱼香越来越浓郁,香飘满院,害得洪旭嗅了两下,急忙挥袖拍散这股香气,要不茶水里混着鱼香,这还品个什么苦味。 鱼汤需要细火慢炖,在开锅之后,何砚就把锅底的柴火扒拉出去一部分,静等着滋味更鲜美一些,何砚双手放在膝盖上,说道:“在什么地方做什么样的事,入乡随俗罢了,不管我是什么境界,在这淳朴小镇摆阔,我觉得也没这个必要,你说到时候我显露一手,到时候人家把我当说书楼马老神仙一样的人物,我到时候是该高兴呢,还是不高兴呢?” “没那个必要,再者说,少爷觉得我跟别的修行人不一样,我更觉得少爷才是与众不同呢。” 凌虚境即可辟谷,采霞饮露,一月不食也无妨,可是自从到了这离南镇以来,洪旭他们几个一日三餐几乎就没落下过,眼看到了开饭的时间,洪旭和乐生洋他们都放下手头的活,极为自然的围了过来,像是几条饿狼。 董难言往左挪了挪凳子,给乐生洋留出一点地方,“何先生,我有什么跟别人不一样的地方?” 何砚笑而不语,出手拍下想要揭锅的洪旭,“你说你们几个忙都不帮,吃饭倒是勤快,再炖一会,猴急个什么劲。” 洪旭悻悻然的缩回手,讪笑两声,“老夫这半辈子还真就没动手做过饭,这不是怕糟蹋了粮食嘛。” “你吃不吃都无所谓,怕糟蹋粮食,不吃不就得了。” “哎,姓杜的,你是帮忙搭锅了,还是收拾鱼了,你不也是闲待着吗,哪有你说话的份呀!” 杜长老老实规矩的坐在凳子上,斜楞了洪旭一眼,“我没像你这么急,少爷说何砚不像修行人,我现在看你也不像,就你这副为老不尊的样子,是怎么当上净虚苑的老祖的,难不成是熬上去的?” 洪旭一拍大腿,“姓杜你怎么说话的,还好意思嘲笑我,你能看出来什么,我现在这叫归露本心,你懂个屁呀!” 杜长老哼了一声,“本心?我看你们净虚苑也就这样了,要是当初知道你本心这样,还能让你入净虚苑的大门?” 洪旭和杜长老两个拌嘴争吵已经是常事,董难言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两人争吵中,何砚拿下锅盖,“都别吵了,开锅了。” 被这四个人盯着看,董难言有些不自在,不管是在演武场练拳,还是在打坐练气,他们都会等他吃饭,第一口让他先吃,按照洪旭的话说,奴仆就该有奴仆的样子,主子大度是主子的事,既然当个下人,就要有下人的规矩,对此无论董难言怎么相劝,洪旭他们都不动摇,执意等着董难言先动筷。 董难言刚练完拳,一点食欲也没有,盛出来几勺鱼汤放在食盒里,“你们吃吧,我不怎么饿,权当是借花献佛,我去给师父送一碗过去。” “应该的,少爷快去吧,不然一会鱼汤凉了。” 董难言健步如飞,两三步就走出小院,何砚取出几双碗筷,分给洪旭几人,“别瞅了,吃吧。” 洪旭筷子动的飞快,“我看少爷对你印象不错啊,羡慕,真是羡慕。” 做出这过鱼汤的何砚反而动筷最少,轻轻抿过一口,何砚微微有些皱眉,这次鱼汤做的不是太成功,滋味稍稍有些淡了。 何砚放下碗,反问洪旭,“少爷对你印象不好了?” 杜长老吃饭也不忘挖苦拌嘴,“少爷能对他印象不好,就他这副勤快劲,依照少爷的性格,就是再看不惯眼,也不能说什么,没看连饭都不吃了吗,我估计是恶心的。” 乐生洋闷头吃饭,洪旭罕见的没有回嘴,听说吃鱼眼睛可以明目,一筷子取出鱼眼送进嘴里,洪旭问道:“我们几个都活了几百年了吧,除了乐生洋岁数小一点,可也过百了,要不是经历这事儿,谁能想到咱们几个还有这样一副面孔,哪个真我,哪个是虚假,你们能分辨的出吗?” 锅底的火焰还在燃烧,让这锅鱼汤温度不减,喝上一口,身体都暖洋洋的。 何砚把手掌伸进火焰里,一朵火花跳动在指尖,“谈不上什么真我假我,不过是我在何时何地是我,我不变,事在变,我随事变。” 乐生洋细嚼慢咽的吃好了,轻轻放下碗筷,乐生洋撂下一句话就又去墙边继续翻书了。 “我不管什么真我假我,人变也好,事变也好,我就是我!” 一股清水出现在杜长老面前,冲洗净碗筷,“眼睛被风沙迷了,看东西就模糊不舒服,得用手指揉,用水洗,心也一样,不能松懈,时时刻刻用净水冲洗,才能保证不然灰尘,我以前没做到,现在做也不晚。” 洪旭双手抱在脑后,轻轻向后仰去,“你们弄错了,我想说的不是你们,而是少爷。” 千人千面,连他们几个元婴境都有多副面孔,那么董难言呢?现在这样待人彬彬有礼的少年是否也隐藏着另外一副面孔? 何砚说道:“我们三个没有你活络,你跟他接触最多,难道感觉不到在他身上,有一种让人沉入其中的压抑?” 杜长老点头,在外表谦恭有礼的少年身上,仿佛有一口深沉不可见底的黑暗深洞,吞噬着所有的光亮。 洪旭叹气道:“人表面越光明,背后遮挡住的地方就越黑暗,这句话从我当初还是个不成器的家伙的时候,我就听人说过,数百年还能流传下来,看来所言非虚,有些道理。” 鱼汤见底,何砚熄灭了锅底的火焰,“不经历这件事,谁也不知道谁还有什么面孔,不管他背后的阴影有多黑暗,只能希望他永远没有机会展露吧。” 一路上避开街上来往的行人,董难言脚掌轻踩在屋檐上,如衔泥飞燕,在一排排高矮不一的房顶行走飞奔,稳稳的落在铁匠铺前,伸手敲了敲门。 “进来吧。” 心里得到屋里女子的准许,董难言推门而入,轻拿轻放,把食盒放在桌上,“这是何砚先生刚做好的鱼汤,您尝一尝。” “知道孝敬师父了,这是好事,可是跟你说句抱歉,我不喜欢喝鱼汤。” 董难言哦了一声,像是预料到女子不会喝下这碗鱼汤一样,没有太多失落。 “那把飞剑你收不起来是正常的,它出自一座仙家福地,里面的主人腰肢号称可被盈盈一握,故而被她祭炼成本命物的先天灵宝,被以“腰肢”二字命名,速度奇快,千万里外取人首级,斩人魂魄,比探囊取物还简单,就像上牙碰下牙。” 先天灵宝? 本命物? 董难言问道:“它是别人的本命物,那……” 陈年旧事久远到宋静娴也只是听说,谈及“腰肢”的原主人,宋静娴信息模糊叹息一声,本来这把先天灵宝该随女子一起消失在世间的,但是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留下一点念想,香消玉殒的女子没有让这件本命物炸碎,在几座仙家府邸手中流转之后,最终落在宋静娴手里。 “原主人身死道消,希望你不要埋没了这把飞剑,不用乾坤袋收起来,在你用神魂祭炼之后,就可以存放在长生楼或者气府窍穴之中,再或者直接携带,反正你除此之外没有东西能收起来它,也就不用费心去想了。” “我……” 宋静娴皱眉道:“你什么你,不想要就给我拿回来。” 少年果真就转身要走,气的宋静娴彻底沉下眉头,铁匠铺里的铁器铿锵摇动。 “有时候看你挺聪明的,可有时候我真觉得你脑袋是不是进水了,怎么一点也不开窍呢?” 宋静娴一招手,董难言就不由自主的倒退,像在回来之后第一次来到铁匠铺的时候一样,董难言脑袋被重重一拍,“你觉得我是让你给我拿回来的意思吗?” 董难言说道:“太贵重了,我现在就是一个登楼境,配不上先天灵宝的,到时候辱没了这把飞剑,我心有愧疚。” 这一掌拍的董难言身体踉跄,宋静娴怒道:“贵重什么,你是以为你师父我穷得拿不出一件先天灵宝?你现在是登楼境,难道一辈子都是登楼境?董难言,你真要是觉得这样,我看你不用担心辱没了它,你根本就配不上它,白瞎了张三花在你身上的心思!” 宋静娴喝道:“再问你一次,你要不要这把飞剑!” 董难言倔强的抬起头,“我没有觉得我会一直是登楼境,飞剑我可以不要,但是我不会辜负任何人的期望,尤其是大叔的!” 抬头与女子对视,董难言做好了头上被再拍一掌的准备,不过意外的事,宋静娴重新坐在竹木摇椅上,只是朝他拜了拜手。 “走吧,希望你能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回去好好祭炼飞剑。” 从地上站起的少年已经拎起食盒走到门口,宋静娴说道:“从你家来到这,半炷香不到的时间,先不说是快还是慢,你提着的鱼汤都溅溢出来了,你速度再快有什么用?” 铁匠铺的大门吱呦一声打开,董难言被推出门外,跌落在小院里。 “速在于稳,慢对于心,你准备一下,三天之后我会送你去一个地方检验一下你练拳的成果,你有点心理准备,一个不甚,你就会死。” 尘土飞扬,洪旭把瓷盖一扣,看到董难言嘴里满是土,老者没由来想到一个词语, 饥不择食。 不管是练拳还是练气修行,董难言都可以用刻苦两个字来形容,连反复翻书的乐生洋都觉得董难言有超凡脱俗的资质不是没道理的,少年这么勤奋,上天不偏爱他偏爱谁? 这几天董难言每日每夜的修行,还跟何砚他们讨教一些对敌实战之法,洪旭在少年稍事休息的时候问道:“少爷,满则溢,我看你这两天修行的太过了,不妨歇一歇,没事的。” 歇着是不能歇着的,宋静娴告诉他这两天就要检验他的修行成果,听女子的口气多半不像是开玩笑,很有可能一个不慎就有性命之忧,董难言还不想这么早把命交代在别的地方,所以唯有苦练,提升境界和实力,这才是眼下的当务之急。 小院的门被人轻轻推开,宋静娴没有问少年准没准备好,只是简要的交代了一下董难言需要做些什么。 距离离南镇一万七千里,有一座破败的山间水祠,国破山河在,原本的国都已经灭亡,被朝廷敕封的水祠神官已经金身崩溃,再也享受不到一点香火,况且也没有香火可以享受,而后荒芜山间水祠被一群妖物所占据,成了一座藏污纳垢的妖窟,原因不光是因为这里灵气浓郁,而是传闻中在水祠地底深处,有一个修为莫测的大妖蛰伏,这些妖物正准备行凶残之事,以生灵气血来唤醒地下沉睡的大妖。 董难言皱眉道:“师父是让我去阻止它们?” “不是!” 宋静娴继续道:“那座山间水祠里一个金丹境的妖物,手下又有四个渡海境的供奉,这四个渡海境供奉手底下则是凌虚境和登楼境之类的妖物,不过听说那里凶残的很,自相残杀,相互吞噬是常有的事,所以登楼境应该没剩下来几个,就算是有登楼境,估计也是实力比肩凌虚境,甚至说不定更强,你要做的,是去山间水祠里替我取一件东西,至于要不要阻止它们,那是你的事,你把东西带回来,算是你修行成功,如果没有,那么抱歉,董难言,我会打跌你一境,让你长个记性。” 董难言知道女子的检验会很难,早有心理准备,但是也不曾想会这么难。 一个金丹境还有四个渡海境,以及一群凌虚境妖物的巢穴,他一个登楼境过去,这不是羊入虎口吗? 不对,女子不会让他做这种无意义的送死行为,这场试炼一定有什么深意在其中,董难言问道:“不知道师父让我把什么带回来?” 宋静娴满脸笑意,轻轻扶起头发,露出绝美的侧脸,在只有董难言能看到的画面里,宋静娴笑道:“我有一个凤珠耳环在山间水祠的金丹境妖物那,我需要你替我把它找到,带回来交给我。” 凤珠耳环? 董难言不懂女子的凤珠耳环为什么会落在一个金丹境的妖物手里,要知道洪旭四个元婴境面对宋静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董难言疑惑的问道:“师父,你的耳环为什么会落在那么远的地方,是那妖物偷得吗?” 女子摇了摇头,紧接着玩味笑道:“不是它偷得,是我刚刚扔到那里去的。” “啊?!” 董难言张大嘴巴,“师父你是特意让我去的?” 宋静娴点头道:“不错,为了给你找一个试炼的地方,为师可是煞费苦心,既然你都准备好了,那这就送你上路吧。” 不由分说,不给董难言再开口的机会,宋静娴手掌向上一抬,董难言便嗖的一声拔地而起,耳边最后响起女子的叮嘱声。 “记住收敛气息,妖物对人的气味可是很敏感的,尤其是你这样的修行人,别耳环取不回来,反倒是去给它们送饭,我刚才忘了跟你说了,如果你死在那,那就是真死了,我不会相救,顶多让你下辈子过得好一些,如果你想给下辈子积福,那你不妨一试。” 从来没有飞过如此之高,仿佛一步独上九重天阙,脚下山河根本看不清,快速的倒退,让董难言眼冒金星,头脑眩晕之中,双脚已经落在地面上。 一万七千里外,少年很没有形象的大吐起来,吐得时候想到现在已经身处险境了,董难言赶紧收敛气息,让自己吐的声音小一些,可谓是备受折磨。 终于把这股眩晕劲给挺过去了,董难言擦拭了一下嘴角,抬头一看,只见前方水流急湍,阴气十足,有一个道观似的建筑坐落在头顶日头根本照不到的山水之间,里面阴沉沉的,仿佛像是一座冥域鬼殿,门口大开,门前的两尊神像早已经看不出原本模样,破烂不堪,一个没了半截身子,一个没有脑袋,台阶上长满黑色的浓草,董难言眼尖,在水祠正门上,有一条足有碗口粗细的大蛇缠绕在门顶上,让董难言一开始还以为是枯藤歪枝。 在往里,董难言感觉到让他浑身生起鸡皮疙瘩的气息在若隐若现。 “果然是一座妖窟。” 董难言给自己打气道:“拼了,董难言,龙潭虎穴,今天也得闯一闯了!” 这位女子前辈不光下手狠,心也是真狠,真就把董难言给送到金丹境坐镇的妖窟里去了,洪旭和何砚等人见到女子没有要走的意思,也不敢动弹。 宋静娴看了一眼他们四个,“你们几个也过去吧。” 虎毒不食子,师者不伤徒,看样子女子是吓唬董难言,担心董难言知道他不会有事而没有生死顾忌,得不到真正的历练,洪旭笑着躬身道:“前辈放心,我等一定保护好少爷,不到危机存亡之时绝不现身出手。” 宋静娴扫了一眼洪旭,“谁跟你说我是让你去保护他的?” “啊?” 洪旭愣道:“那前辈这是?” 乐生洋,何砚,杜长老皆是一头雾水,不知道女子是什么意思,既然不准许他们保护董难言,为何又让他们过去? 宋静娴扫视了一圈,“他现在即将到我让他去的地方,你们几个火速前往,在他到达之前赶到那里,就按照我说的来,一个金丹境,四个渡海境,一群凌虚境的修为实力来历练他,具体怎么做看你们了,记住一定不能放水,让他尝尝生死危机,他是我徒弟,我跟他说不会救他,可能我还是会救他,但是如果你门办事不利,没有按我说的让他得到试炼,或者说没有按照我的剧本来,那我说你们会死,你们就真的会死。” “剧本?” 洪旭好像终于抓住了什么,不敢置信道:“前辈刚才对少爷说的那些话都是前辈编的?” 从来不戴耳环,也不喜欢耳环,宋静娴说道:“对呀,是我编的,没有什么金丹境渡海境凌虚境,更没有什么蛰伏大妖,就是我随便找的一个山间破水祠,里面能不能有一两头孤魂野鬼都难说,也就一些野兽凶禽,会把那地方当个窝。” 洪旭等人愣在原地,宋静娴喝道:“还不快去?!” 原来他们四个就是妖窟里的妖物,洪旭他们心中不敢违逆女子,神通修为加持之下,片刻间就降临在女子所说的地方。 “让一个登楼境当主子,我不信你们几个一点怨气都没有,可是没办法,谁让他命好,有我这么一个师父呢,别说我不给你们机会,只要在我的规矩之内,你们可以对他出手,出出气,算是我给你们四位元婴境的一点赏赐,可要珍惜。” 这座山间水祠果然普通的出奇,入主其中,杜长老低声道:“少爷快来了,我们怎么做?” 洪旭算是听明白了,“她的意思,我们要让少爷感受到生死危机,又不能让少爷出事,做不到这两点,我们就小命不保。” 乐生洋在水祠香台上一抹,吹了吹手指尖浓浓的灰尘,对洪旭说道:“你们净虚苑主修心法,你看看能不能制造幻境,将董难言摄入其中?” 洪旭说道:“能是能,只不过我担心少爷身上有什么宝贝,一旦中途被识破,没有达到历练效果,我们岂不时要遭殃。” 何砚开口道:“洪旭说的有道理,既然这样,就以洪旭你为主,幻境半真半假,虚虚实实,我们几个也在幻境之中,这样也能避免被少爷识破。” “好!” 四个元婴境立身在这座破祠堂里,洪旭掐诀道:“净无其他,虚则生相,净虚幻像,起!” 随着老者一声大喝,这座山间水祠,就变成了董难言现在看到的模样,或者说,董难言已经走进了洪旭所布置的幻想之中。 董难言小心翼翼的向前摸索着,根本不敢散出一丝神念,他现在的修为不过是登楼境,里面的妖物境界都比他高,都能发现他的神念,一旦散出去,恐怕就等于在老鼠窝里拧开了香油瓶,后果不堪想象。 好在除了神念探索之外,董难言肉身体魄不错,五感极其敏锐,听声辨位,少年从河边的芦苇荡里摸索出去,准备趁着阳气足的时候赶紧动手,不然等到日头下去了,这里一定变的死气沉沉的,到时候就更不好出手了。 面前这条大河比较宽阔,绕是绕不过去的,董难言本来纵身一跳就可以跳到对面去,但是担心水祠外面有妖物潜伏着,董难言没有这么大张旗鼓,这条大河这么宽阔,说不定水底下就有一些水妖精怪,董难言在河边运用从杜长老那里学会的神通法术,掬起一捧水,轻轻吹了一口气,一条鲤鱼便蹦跳出少年手掌,没入大河之中。 先由着这条水鲤探探路,河底浑浊,一片漆黑,这条水鲤所见,董难言眼中亦是能够看见,正当这条水鲤在大河中摆尾游动之时,董难言眼前突然有一抹鲜红的颜色飘过。 在水鲤被吞没的瞬间,董难言赶忙屏住呼吸,悄悄向后退去。 本来应该向下流淌的河水上有一道波纹逆着水流过来,董难言双目一缩,之间一头鲜红颜色的大鲤鱼从水面上探出头颅,刚才正是它一口咬碎了董难言探路的水鲤。 妖物要彻底化作人形,不光要结成千年妖丹,更是要经历次数不等不定的大小雷劫,这样才能以人身现世,所以能够进入人间游戏或者作恶的妖物,无一例外,至少都是金丹境的大妖,要不除非拥有机遇,不然只能是幻化人形,很容易被人看出。 这头应该是凌虚境修为的鲜红鲤鱼跃出水面,幻化做一个双脚赤红色,头上生有双鳍的男子,浑身满都是鳞甲,这头鲤鱼精探身进芦苇荡中,刚才被它吞没咬碎的小鱼应该是修行人的神通法术所化,难道又有不长眼的降妖除魔修士来到这里给他打牙祭了? 嗜好将活物咬碎吞没的红鳞男子咧嘴一笑,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齿,最好这次的修行人是那返老还童,唇红齿白的修行人,这样一口咬下去味道才会好,说不定比之前送过来的童男童女还要好吃,滋味诱人。 正当这位妖窟水祠护河大将拨开芦苇的时候,突然一道寒光只刺这头鲤鱼精的后脑,还不待有所警觉的鲤鱼精转身回头,董难言就一拳打穿这头妖物的脖子,深知妖兽的生命力顽强,董难言在他正欲转身的瞬间,又一拳打在他的头部之上,直接给打炸开来。 这头大意的妖物死的不能再死了,一是这头妖物仗着身处自家地盘而放松大意,另外最关键的原因则是董难言出手稳准狠,总去换生湖捕鱼的少年深知鱼类的脆弱之处就在鱼头和鱼身之间,再加上早就埋伏着,董难言用足了十分力气的这一拳,才能直接送这头鲤鱼精往生。 没了头的鲤鱼精直接显化原型,一头巨大的鲤鱼尸身横在董难言脚下,就是让这股血腥味引来其他妖兽,董难言脚底一滑,飞速离开这里,在距离河边最近的芦苇里藏身,果不其然,在董难言刚刚离去之后,就有三头妖物相继上岸,极其残忍血腥的吞吃了鲤鱼精留下的尸身,然后才左右张望,像芦苇深处追寻。 这一处大河之中果然有不少水妖,不过想来都应该是分散在大河水域之中,不会有太多妖物聚集在相同的一处河域,董难言趁着这几头妖兽上岸,急忙脚踩着他们破水上岸的河面,快步在河面上行走,渡过了这条大河。 在这间水祠里,杜长老打着哈欠道:“这是不是太容易一点了,这就让少爷过了河,完全没什么考验啊。” 何砚笑道:“少爷出手的时机把握的很好,就算刚才不是我们演化,而是真有一头鲤鱼水妖,恐怕结果都是一样的。” 洪旭说道:“你们慌什么,这才哪到哪,这只是几头妖兽而已,要知道咱们这里可以一座妖窟啊,凌虚境的妖物都抛开不谈,四个渡海境,一个金丹境,这不是少爷能越过的鸿沟啊。” 在洪旭的幻境中,盘踞在水祠门口上的大蛇已经有所动作,乐生洋忽然笑了起来。 洪旭皱眉道:“你笑什么?” 乐生洋笑笑道:“我们对他而言,不也是不可跨越的鸿沟,可是到最后,不管是因为什么,我们不还是被跨越了?” 已经被那条碗口粗细的大蛇发现,董难言眉头紧锁,妖兽的感官同样敏锐,气息已经收敛到极致了,没有想到还是被发现了,正在董难言思索着下一步的动作时候,大地震动,水祠中亮起一双双或是猩红或者妖异的眼眸,总之都泛着杀气和凶残,让人望而生畏。 这怎么躲,这么多妖物,稍有不慎就是就是被分而食之的下场,董难言可不想像鲤鱼精那么惨,死了不说,还要被吃掉。 脑中急转,出乎洪旭他们四个的预料,更是让一直关注着这里的女子脸上带笑,被无数水祠妖物盯上的少年竟然没有选择逃避,当然也没有迎敌,董难言站在水祠门口,鼓足全力,朝里面大声喊道:“谁是这里能做主的,出来与我一见!” 少年的声音之大,震的水祠里面的本就老旧不堪的龟裂墙壁都开始出现坍塌迹象,洪旭惊讶道:“少爷他这是?” 何砚笑道:“果然是不按常理出牌,少爷这一声大喝喝得好。” 这些登楼境又或者凌虚境的妖兽只知道分食生灵,董难言跟他们说话是没有用的,只有跟那四头渡海境的妖物供奉交谈,又或者是占据这座水祠的金丹境妖物,董难言才会有开口的机会,要不然跟这些盯上他的妖物说,恐怕根本不等董难言开口,这群妖兽就蜂拥而上,直接一群扑上来,将董难言给分食了。 乐生洋笑道:“洪旭,那就按照常理来,幻化出一个金丹境去看看少爷怎么说吧。” 一道声音从水祠里传出来,跪伏在门口的妖物们尽皆匍匐在地,跟人类重视长幼亲疏不一样,妖族更尊崇强弱,强者即是天,强者拥有着一切,强者也可以支配一切,所以在水祠里那头金丹境妖兽发出声音后,这些妖物不再打董难言的主意,匍匐在地,不敢违逆。 “人类,你要见我?” 光是听到这道声音,董难言眼前就出现一幕尸山血海的画面,仿佛有一头满是犄角的血鹿妖兽脚踩着无尽血海,瞪着满地尸骨踏上山峰。 这绝对就是那头金丹境大妖了。 董难言心底不断给自己打气,然后强忍着脑海中那副画面带给他的那种压迫之意,董难言开口道:“没错,是我要见你,准确的说,我是来像你讨要一物。” 水祠里陷入短暂的沉寂,然后更加让人心惊胆颤的音浪从里面传来,震的大河横移一尺。 “你来像我讨要东西,你这渺小的人类,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还好这头大妖不是那种极为凶残狠暴的,没有一开始就杀了他,既然已经两次与他对话,董难言心中的恐惧稍微小了一点,取而代之的,是不断高涨的勇气,所以少年反而竟然喝问这头金丹境大妖,“闭嘴!” 少年高声道:“我奉我师之命,来这里取一件东西,你若识相,便把它交付于我,如果不然,我师父一怒,恐怕你们尽皆要命丧黄泉。” “好大的口气!” 水祠中腾起恐怖的气息,浑厚的妖气让这片天空都变得深沉昏暗,有一位老人现身在水祠屋顶,俯身笑道:“你不过一个小小的登楼境,也敢在这里大放厥词,你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我又是何人,要我命丧黄泉,我只怕你的师父没有这个本事啊!” 董难言的声音如春雷在这里炸响,震的昏沉的天空显露一缕晴光。 “我看是你在大放厥词,一个小小金丹境,也敢违逆吾师法令,你可知吾师是何境界!” 老人眉毛一皱,没有料想到这位登楼境少年竟然一语点明他的境界,老人问道:“你师父是何境界?” 听宋皆宜说过,开窍,练气,凝神,登楼,凌虚,渡海,金丹,元婴。 元婴之后有通玄。 通玄之后得逍遥。 董难言冷喝一声,“我不知你这里是什么地方,但是你可知逍遥境?” 逍遥境! 水祠上的老者头皮发麻,设想出来这一幕的洪旭等人也是头皮发麻,董难言是女子的弟子,虽然身处幻境之中,但是董难言的意识可是清醒的,听到他嘴里说出逍遥境这三个字,一直以来都在猜想女子修为境界的洪旭四人不由得心生震撼,震惊的无以言表。 逍遥境,这做不得假了。 水祠上的老人声音明显低下来的,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老人好像服软道:“你来讨要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