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祠去老宅只是去拿一些东西,而且依照她奶奶的性子,肯定是还要回来的,郡城那样繁华的地方她反而不喜欢。 除此之外,最重要的是身后的眼睛,他们需要想办法将其甩开。 所以,苏祠几人没有一起行动。 离开伍家坡后,苏祠六人去了白子县县城,茶村也在白子县境内。 白子县城依关河而建,两边全是悬崖高山,可以说就是一条狭长的峡谷,中间有条河。 不比白河,这条河常年都处于浑浊,极少见到他清澈的时候。 白子学馆便落于此间,此时已至酉时,大街上人际稀少,唯有那些青艳之地以及赌坊非常热闹。 苏祠便带着他们去了落于城西的青艳之地画烟坊。 六人依旧乔装打扮,带着鹿儿进这种地方,其实苏祠也有些不情愿,不过现在也没办法把她一个人放在外面,他也不放心。 一进画烟坊,一股浓烈的气味便扑面而来,牟门几个倒是露出一脸的贱笑,一点也不违和。 苏祠知道他们在白河的时候就常去,反倒是他,不喜欢来这种地方,有点不合群。 老鸨见有人来,便扭着身子上前,不待她说话。 苏祠从腰间取出一张纸递给了她。 老鸨接过展开,目光中闪过一丝喜色,然后满面开花的道:“原来是我们的白公子回来了啊,走吧。” “嗯?”慕梁云笑兮兮的道:“白公子?” 老鸨在前带路,苏祠几人跟着上楼,来到三楼一间门前。 老鸨忽然转身,然后贴着苏祠耳朵小声道:“先生,奴家可想你了。” 说话的时候她手腕摸向苏祠的腰间,整个身体也快贴了上去,引得一旁的鹿儿极度不满和厌恶。 身后的慕梁云几人看的是津津有味,议论纷纷。 鹿儿气道:“快走。” 苏祠一把将她推开,说道:“有劳。” 然后苏祠敲门,轻声道:“完事没有,完事了我就要进来了。” 还懵懵懂懂的鹿儿不知道苏祠的话是什么意思,乖巧的站在他身边。 房间内,一个寸发男子舒适的躺在床上,胸前一双妙龄玉手。 听见外面的声音,男子闭着的眼睛一下子就睁开了,他的目光由柔和骤然变得很锋利。 刺人的眼光落在旁边的女子身上,女子躁动的手以及身体戛然而止。 她迅速起身收拾衣衫,男人也以极快的苏祠收拾好啦床上的一切,完成这一切不过只用了三十秒。 房门忽然打开,一个女人低着头跑了出去。 一道浑厚的声音传来:“不是明天才到吗?” 苏祠带着人进去,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现在情况,那能说明天到就明天到。” 男人一身戎装,显然是个当兵的,身躯凛凛,经过几年的军营生活,他已经退去了曾经的那抹青涩,英俊的脸上,是常见军人的无所畏惧,脸上挂着微笑。 众人也退下了头上的帽子,苏祠介绍道:“他叫雷飞白,现在是常山军一员,也是与我相交多年的朋友。” 紧接着向雷飞白一一介绍阳萧几人,到鹿儿的时候苏祠直接说了是她妹妹。 “废话不多说,现在找我干什么?” 苏祠道:“县城地图还有吗?” 雷飞白微微疑惑,拿起旁边的茶喝了一口,问道:“你要那东西做什么?” 苏祠道:“我背后有人跟着,得把他们甩开。” 雷飞白恍然大悟,说道:“有是有,不过不在身上啊。” 苏祠道:“他们几个对这里也是不熟,我打算利用县城错综复杂的街道甩掉那些人,他们对这座小县城也熟悉不到那里去。” 雷飞白看了几人一眼,说道:“那不如叫几个兄弟来帮你算了。” 苏词摇头道:“你们当兵的身形与我们的身形太容易分辨了。” “也是,”雷飞白豁然起身道:“那我去那地图,你们等着。” 苏词点头,然后看向段名。 段名望着他那眼神,微怒说道:“我瞎走也能给你把人甩掉。” 他有些路痴,这是公认的事情。 “你想多了,”苏词笑着说道:“等下我雷哥跟着你走。” 段名很是自信的道:“不用,我可以。” 鹿儿道:“大石头,你就不要逞强了,我们又不怪你。” 段名:“……” 阳萧看向苏词道:“你知道后面跟着那些人?” 他从入郡城后他一直都有观察,大概有七八人,但他还是向阳萧说道:“只有四人。” 阳萧有些不信,说道:“你确定?” 苏词笑道:“你别忘了我这双眼睛。” 诡秘奇眼的能力他们自然知晓,听苏词这么说也就相信了他。 —— 不一会儿,雷飞白便到了。 分配好路线后,几道黑影从画烟坊飞出。 因为鹿儿的身形太过于好认,为了蛊惑对方,鹿儿先跟着雷飞白出了画烟坊。 雷飞白修为虽然才开元中境,但也是众人中修为最高那个,为了模仿苏祠像一下,他直接发动了自己最快的雷霄步。 最后苏祠和段名紧随其后,雷飞白依照计划,直接跑进了白子棋盘之内,白子棋盘乃是棋圣当年路过白子县时与一个僧人所下的一盘棋。 相传那盘棋下了三天三夜,伴随大雨,闪电,雷鸣,万里无云,天地为之变色。 但最后那盘棋也没有下完,僧人便吐血而亡。 棋圣起身离去,自己消失在了九州大陆。 白子县便以棋盘修建了一座一模一样的石阵,除了纪念那场令天地变色的对弈外,也用来彰显白子县的喜爱棋道的民风。 虽然那白子棋盘非常复杂,但修建的石阵不会变化,这也就没有了万变的人能力。 所以只要多走几次,总能走通。 几乎每一个白子县的成年人都能够走过白子棋盘,因为每一个白子县的人成年那一天都会去走一次。 但是从遥远白河甚至京都来的人就不一样了,他们对这东西根本不熟悉。 当雷飞白带着鹿儿穿过白子棋盘的时候,身后的人已经被困。 苏祠在最后与段名分道,中途两人转遍了白子县城东整个街道,城东多是平民居住区,那里的巷道不止狭窄,还蜿蜒曲折。 其间苏祠还去以前的朋友家串了下们,很意外的发现老李那家伙竟然还没有睡觉,于是很没有理由的将他拉进了转圈圈大业。 老李的身材与他相仿,两人互换衣衫,他带着段名走,苏祠则一个人离开。 没了段名,他的速度急速飙升,那一刻,暗处的人才知道他们一开始就跟错了人。 道道残影浮现在大街小巷之间,不过顷刻之间,苏祠便甩掉了身后的人,然后与雷飞白汇合。 没有多余的交流,他们两人的交情已经六七年,根本不需要多说什么。 苏祠拉着鹿儿便出了城,前往茶村。 这里是他的地界,甩几个人还得能做到的。 ...... 山脉起伏之间,茶村此时一片寂静。 夜空上,星星点点,苏祠和鹿儿利于蜿蜒曲折的山道之上,俯瞰而下。 他们的对面是一座青山,青山上有一片农地,那是他们家的。 在山下有一条小河,小河边上有一栋房子,那就是老宅。 苏祠指着山下那没有灯火的一片漆黑说着。 鹿儿道:“哥,你真的就只拿一点东西?” 苏祠道:“当然不是,他们一定在这里安排了人,我打算去见见。” “你还是骗了大块头他们。” 苏祠道:“我没骗你啊,你还不开心。” “开心。” 两人沿着山道而下,山下一个人走了上来。 那个人身上穿的不是什么华丽衣衫,而是不知经过了多少次缝缝补补的农衣。 隔着很远,苏祠察觉到山下那人的气息。 “童叔,”来人是他爷爷的管家,年轻的时候就跟着爷爷一起走南闯北,还上过战场。 苏祠和鹿儿没有走下去,就地选了块石头坐下,等着山下的童叔上来。 寨方赤六不是说他们一家人都被安排到郡城去了吗? 难道爷爷又回来了? ...... “少爷,”隔着中间的荒草,童叔便喊了一声,他爬的有些快,还喘着气。 苏祠道:“童叔,你怎么在这里?” 童叔道:“老爷让我带你去见他。” 苏祠惊讶道:“爷爷没去郡城?” “老爷回来了,”童叔说道:“闯进老宅的人都已经离开了,少爷去了也见不到人。” “是爷爷做的?” 童叔道:“是,那头子就在老爷那里,少爷要是想见见,就去见见。” 苏祠沉默,他望着童叔,久久不语。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常年穿着一件老式军装的老人,那件军装是祖帝时期的军装,那个时候的大临还是西临,他的手中永远拿着一口残破的军剑,用来当拐杖。 老人的眼皮耷拉着一双永远无神的眼睛,脸上似乎永远都写着憔悴两个字。 他常年待在寂静无声的院子里,学习并推演着天占之术,永远钻研着一本名为易经的破旧书籍。 闲暇的时候他会去邻居家串门,很多时候也那家需要看地看风水也会找他,他便以此为生。 虽然父亲还有奶奶给他讲过很多爷爷年轻时候的事情,他也猜测着他爷爷还有一些力量藏在深处,但几十年来,无论是面临什么困难,他即使无奈,也没见他用过那些力量。 这一次,他居然动用了。 苏祠知道,他一直都不是一个憔悴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