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斤重的金块,轻若无物,落在地上,竟是不扬起一丝灰尘。 再看那李破天的淡然模样,也是气定神闲,便如同吃饭喝水一样轻松。 阿祖眼中仍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只是又问了文王。 “那若是我雕不成呢……” “事在人为……若是不能成,我也绝不怪罪你……” 文王闭上了眼,没有什么波动。 阿祖点点头,却是不知道文王此话真假。当然,按照童成安的意思,自从他被送到长林之后,童家已经算是被纳入文王阵营了……自己雕不雕成,只是童家在文王心中的分量几何…… “劳烦文王给我准备上好的雕刀,雕琢纯金,对雕刀的损耗也是极大的……” “那是自然……”文王淡淡一笑。“以后你每日早晚各在此雕上两个时辰,我自会命人送来饭食……” “不过现在……我倒想亲眼看看你,打算如何雕……” 文王嘴角一撇弧度,丹凤眼之中分明是极感兴趣的神情。而一旁的李破天却是又取出一个包裹,打开之后,竟是一柄金色雕刀。 “你知道这把刀叫什么吗?” 文王似是开玩笑的语气,阿祖看了那雕刀,确实不凡,却也不知道名字,只是摇了摇头。 “这叫御刀,乃是开国先帝明成祖所赐给当时的第一雕师——童立的雕刀……”文王语出惊人,便是让阿祖也是一惊。“想必你也猜到童立是谁了吧?” 童立……童家先祖么…… “当时的童家,可谓是大明最有权势的家族之一,便是称之富可敌国也不为过……只可惜明成祖之后再无皇帝衷爱古玩雕艺……童家也是没落,无人知晓……甚至何时变卖了这雕刀都不知道。虽是现在有些起色,可也难以回复到当时的鼎盛时期了……” 文王冠面之上露了惆怅之色,却又是变成笑意:“不过,我相信终有一日,童家会东山再起的。” 丹凤眼之中的情绪如此纯粹,纯粹到阿祖甚至以为他是的真心的祝福——可是阿祖知道,文王这又是在试探…… 只能继续装傻,便又是懵懂问道:“文王和我说这些干什么?” “喟叹罢了……你既然继承了童氏雕艺,我便将这御刀给你……只希望你,尽力而为——” “为”字拖得极长,阿祖与文王对视,却是看不到他有什么情绪波动,仿佛没有感情一般。 文王掩饰得太好了,他是一只伺机而动的饿兽,等待着机会,一触即发。 阿祖点了点头,接过了那柄御刀。御刀入手,感到的是一阵冰凉,继而是厚重。在机巧坊之中阿祖用过无数把普通的雕刀,它们大都是为了雕师的力量考虑而设计得比较轻便小巧,更加易于操控。 而这柄御刀,厚重,冰冷,不像雕刀,反而像是一把……杀人凶器,天生便是为了撕裂而生。 阿祖心中已是有了判断,这柄御刀绝不是一般的刀,至少,它绝对不是被用来做普通雕艺的。 御刀……如此厚重……明成祖亲赐…… 如果他没猜错,这柄刀,便是被明成祖赐下,只是为了让童家先祖童立雕龙椅!而那时童家的鼎盛,也势必是因为童立的成功!而那龙椅,便是在长林天字宫之内摆了上百年的那一把——而今势必已是被送到顺天府皇宫之中。 这柄御刀,天生为了雕龙椅而生……却绝对不是文王为了童家而准备的,只要有人愿意堵上反叛的罪名来雕,无论是谁,文王都将赐下! 这是蓄谋已久的……童成安以为这雕龙椅只是一个由头,他错了。文王……是真的想要一把龙椅。他不仅想要皇帝的位置,他还想要专属自己的一把龙椅,便如同开国一般! 他的野心远比任何人想的还要大! 阿祖心中有了半棵成竹,御刀在手,却是不曾下刀,围了那硕大黄金块缓缓地踱步。许久,他才找准位置。 下刀,金铁交击,黄金的韧性一展无遗,御刀如此坚硬,竟也只是划开一道浅痕。 “王爷……这黄金块,竟是纯金的?” 先前看了这么大一块黄金块,阿祖自然以为是鎏金。因为这种大件的雕刻,一般内部都是不需要触及的,鎏金的价格相比纯金来说低上许多,而且更加容易雕琢,雕出来的成品效果也不会相差太多。 寻常富贵人家便是要做些鎏金器具,也都是拿寻常铁块先雕,之后在外施鎏金。便是纯鎏金来雕,已是骇然了,竟不想是纯金。 文王微微一笑:“要雕,自然是要雕最好的,区区一块黄金又能如何?怎么,纯金雕不了么?” 阿祖摇摇头:“不是,只是会累一些……” “无妨,若是劳累,便再给你一两年……”文王的目光灼灼。“只要你能雕出来……要什么好处我都许你……” 无论什么好处么…… 阿祖心头只是苦涩,却是没有回答。御刀再次落下,这次却是发挥了他的全力,直接陷入那金块正中。 只是这一下,怕是一般雕师根本就做不到。阿祖体内灵气调动,那黄土之中的幼苗盈盈生光——当然,在外人的眼中自然是看不到的。 从开口,拉到边缘。一条三尺余的划痕,便是浮现,竟是与那御刀的刀刃一般深。阿祖这一刀,是完整的刺入金块之中了。 龙椅龙椅,再尊荣华贵,它也是一把椅子,也是得有座位扶手,便是一块黄金,也得给它掏出一个洞来。 文王见得,已是悄然鼓起掌来,却是夸赞:“果然少年英雄,好气力!” 阿祖冷眼看了他,却是说道:“文王还请不要出言打扰,不然我怕会出错……” 脸上露了错愕的笑,文王却也不生气,只是不再发出声响。 那刚刚的一道发力,体内那被修炼得极为强悍的力量竟是已耗去一成……黄金果真坚韧…… 阿祖面色不变,只是又照做,在金块的另一头也是划开一道同样的划痕。 两道划痕对称,都是极深,而且非常笔直工整。接下来又将那两个开口笔直相连,便是能大致雕出一个缺口,便是那预留的座位了…… 只是阿祖有些犹豫的模样,文王不见他有动作,只是问了:“如何?” 阿祖拿手指了金块侧面,却是可以看见那两道雕痕:“只要横着顺着这两道印子切下去,切到开口所在的位子,便是第一步……” “若是如此,确实这一刀有些难……”文王蹙了眉。“那你打算如何做?” 阿祖笑笑,只是解释道:“我刚刚划得那几条,便是轮廓线,只要顺着这线慢慢地凿,凿上一个月,差不多就是可以完成了……” 文王点点头,却是那不做声的李破天说话了。 “小子,你再把这两道雕痕划上一刀……” 阿祖只是看了看文王,看他示意可以之后,才是照做。御刀在金块侧面驰骋,发出刺耳之声,阿祖却是面色不变。 前面已出了三刀,这一刀,可真是费劲心力。 “让开……”划痕一处,却是听得那李破天沉声。只见他缓缓往前,一只手深入那金块侧面的豁口,闭上了眼睛。 募地,他的发丝便是无风而动,那金块之内仿佛有些声响,却是看不出什么变化。 唯独阿祖能够感受到,那是一道无形之刃,好像是习武之人的内力一般。李破天逼出内力,化为长刀,直接要切开金块! 那道内力无坚不摧,便是黄金也阻止不了他。直直地划到阿祖之前所说的位置,才是消弭无形。 只是听得“哐当”一声,那被割出来的金块与整体黄金已是分离。 文王目露神光,却是也不惊讶,显然他对李破天的实力很是自信。 “接下来还要如何?”李破天的声音没有波动,只是看了阿祖又问。 阿祖缓过被再次震惊的神情,只是说道:“接下来几日我要慢慢打磨切口,雕出雏形,大概需要一候时间……这几日却是没有力气活了。” 李破天点点头,却是又看向文王:“文兄,我有些事情要与你谈,在这恐怕不太方便……” 文王侧目,对了阿祖说:“你便在此好好雕,中午自会有饭食送来……” 而后两人只是一齐缓缓往室外走去,似有交谈。 阿祖看了那两道背影,心生忌惮。 文王……心怀野心,谋略恐怖,而这李破天,武力怕是登峰造极,短时间内不可力敌……这两者放在一起,究竟如何解……怕是也只能任由事态发展,待得雕完龙椅再做打算了…… 御刀金色的刀身光洁平整,犹如铜镜…… …… 天字宫,天色尚早,还没有大臣抱着批文前来。文王却已是与那李破天伫立宫前。 “破天兄……不知是什么事……”文王缓缓出言。 李破天眼眸犀利如鹰:“文兄……不知你那人选如何……” 文王只是叹气:“未曾寻得……第三关,确实有些严苛了。” “依我看,眼前便是有一个人选……” 文王丹凤眼一凝,目光烁烁:“你是说……那雕刻小儿?” 李破天哼哼一笑,却是缓缓说道:“你不觉得这小儿有些过人之处吗?” “确实……他见我也无惧意,也算是胆识过人,但是……” “我那时随行去接这小儿,便是觉得他有些不一样,那时也只是以为他胆识过人,没有仔细查看……”李破天口中娓娓。“可就在刚才他雕刻之时,我才真的发觉了……” “发觉了什么?” “我们习武之人,讲究的是天资最优,苦修其次……我天生经脉通畅,气力惊人,才能在这半百的年岁修到宗师之境……” “可文兄知道修武一道的最强天资是什么吗?” 文王看得李破天竟是有些激动,这种神情已是许久没有在他脸上看见了,不由得发声:“是什么?” “人体之中有奇经八脉,而最神秘的便是那任督二脉,因为天生不通,而且没有固定经络,更是在成年之后会隐藏不见……” “而传说中真正的练武奇才,百年难得一见,乃是天生任督二脉全开!这种天才入了练武之道,将会一日千里!” “而我方才在他雕刻之时,分明看出了他的任督二脉畅通,气血畅行!” “真是巧合……天大的巧合……这样的人多少年才出一个,而江湖之中能看出任督二脉行气的也不过一手之数,他却偏偏被我遇见了……文兄,你觉得这是什么?” 文王看得李破天神采奕奕,心中也是一震。若真是如此,却真是机缘了……这是天意,这是他的又一个重量筹码! 二哥……你可曾想过,在这应天府,到底有多少东西被你错过了…… 练武奇才,若是得李破天相授,不日便是一飞冲天! 童家,果真送的是一条真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