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了,秋霜过后,一日比一日冷,北方人都觉得江南的冬天不冷,其实江南的冬天,也是会冷的,只不过不同于北方的冬天那种干冷,这里是湿冷,冷的能钻进骨子里。 嘉兴是个好地方,地处江南,却又不是特别拥挤,生活节奏也远没有一线城市那般快,不容易让人感到累,入冬后的这里,一切不紧不慢,更是有些惬意。 在嘉兴的东边,有一座豪宅,是一座非常豪华的古典别墅,别墅古色古香,大部分房屋都采用了木质结构,精巧的榫卯环环相扣,坚韧程度丝毫不亚于水泥。 这座豪宅的主人姓何,叫何迟镜,是嘉兴首屈一指的人物,富甲一方,沉沦商海多年,为人大方,经常为了交友而豪掷千金,上次在杭州顾嘉杰的拍卖会上,就高价拍卖了如意壶和夜光杯送给了施有恩,二人从那以后结下交情。 自从上次出趟远门,去了杭州回来以后,何迟镜一直未曾离开过自己的宅院,这几个月以来,他就安心在家,陪着刚从国外回来的女儿何荨。 这一日清晨,何迟镜像往常一样,陪着自己的女儿来到院内,父女两人齐齐打起了太极拳。何迟镜并不会武,这太极拳也是女儿教他的,只是简单的强身健体所用,并无别的用途。 何迟镜的女儿从国外回来以后,何迟镜给女儿找了个师父,这套太极拳,正是女儿的师父传授给她的。 正在打太极拳的何荨,眼光不知不觉瞟向别处,看到一个穿道袍的男人走来,当即就停下动作,高兴的喊了声,“师父!” 何迟镜看到来人,也收起姿势,跟来人打招呼道:“早上好,施道长。” 这穿道袍的男人,正是施有恩,他的身后还有个刚去厨房拿了半只烤鸡的明心和尚。 那日施有恩离开武当山山隐院后,因为师父仙逝而心情欠佳的他,一路步行往北,连着走了数日,如意壶中的酒喝了一壶又一壶,整日醉醺醺,若不是碰上来寻二人的一个女子,他还会漫无目的的一直走下去。 寻二人的女子,是跟着何迟镜参加了拍卖会的女子,是何迟镜的秘书。她和施有恩说,何迟镜想邀请二人到府上小住几日,讨教些养生强身的门道。 施有恩腰上挂着如意壶和夜光杯,心知拿人手短,就随着女人来到了嘉兴,但没想到,说好的小住几日,一下子就变成了久居数月,在何迟镜的几番恳请下,又收了何荨做徒弟。 起初施有恩顾忌到何迟镜的慷慨馈赠,心想就收了何荨做挂名弟子,随便教她些强身健体的门道就好。但开始授武以后,施有恩才发现,这何荨,原来是难得一见的练武奇才,他越教越是心惊,这天赋,远在自己天赋之上。 所以,从想要随便糊弄一下的挂名弟子,何荨一下成了施有恩给予厚望的爱徒。 看着走过来的施有恩,何荨蹦跳到近前,一把挽住师父胳膊,说:“师父,青莲剑术我已经全练会了,还有没有别的什么好东西教教我?” 何迟镜看着宝贝女儿那一脸得意的表情,心头欢喜的很,他也没想到,原来自己的女儿,是难得一见的习武大才。 施有恩心情不错的看着何荨,问道:“这几个月以来,你一共学了多少?” 何荨摸着小脸,皱眉思索一番后,口中说:“从四平要术,到三十六式飞花剑术,控剑决,和现在的青莲剑术,一共四个。” 施有恩走向不远处的石凳,坐下后拿起如意壶,往嘴里灌了一口酒,何迟镜父女两人跟过来,明心和尚只顾着低头吃鸡,也坐到了石凳上。 “这才三个月,你进展就这般快,比之我当年要快上不少呢。”施有恩很满意何荨的修行,现在何荨的成长速度,用一日千里来形容也不为过。 说完后施有恩转头去看明心,调笑说:“和尚,比你当年,也差不多了吧?” 明心和尚刚啃完半只鸡,满嘴流油,含糊不清的抬头说:“当初我在寺里练武,一百零八项绝技我只用了四年,换算下来速度和何荨也差不多,只是练得太快,根基不稳,内力不够深厚,真气不够充沛,很多武学只学了其形,使不出其真义。” 何迟镜看着爱女何荨,眼色喜悦,感叹女儿习武天赋了得,但听了明心的话后,又忧心忡忡问道:“明心大师,你这么说的话,那小女虽然把施道长传授的剑法已经参透,但仍使不出大威力来,是么?” “不错。”明心和尚站起身,也不嫌脏,直接拿袖子擦了擦油腻的嘴边,接着道:“习武之人,靠的是长年累月的积攒,漫长岁月中的修行,才是最主要的。招式只是其形,内力才是真谛,何荨对招式的领悟虽然远胜旁人,但内力和真气的巩固,却不是短短几个月就能达到高手之列的。” 何迟镜带着询问的目光看向施有恩,施有恩回以一笑,轻声嗯了一下。 何荨不满道:“那怎么办?有什么是巩固内力修为的方式吗?” 施有恩站起身,看着何荨回道:“这一点我在收你为徒时就已经想到,所以传授你的太极拳,就是巩固经脉真气的法则。太极拳并非什么高深武学,但武当太极与一些民间协会武行的太极不同,山隐院的太极拳,出自张三丰一脉,旨在养生,重在藏拙。真气流转所有人都一样,由小入大,奇经八脉打开后,真气才能逐渐成形,一日比一日旺盛。” “那师父的意思是,我每天练太极拳,就是在练真气了吗?”何荨眨眼问施有恩。 施有恩点点头,“嗯,是这样的,只不过真气不会速成,只能点滴积累。” 何荨皱眉想了想,看向自己的父亲何迟镜,疑问道:“如果你教我的太极拳能练真气的话,那我爸爸每天也陪我一起练,他是不是也能练出真气?” 施有恩摇摇头,否定了何荨的想法。 “其实每个人体内都有真气,只是或多或少的问题,有些人的真气就那么几丝,潜藏在经脉间,一辈子也做不到化形。你爹虽然跟你练了同样的太极拳,但他岁数已大,二十五岁前练不出真气,以后就是再如何练,也是练不出的。人体内的真气就像游蛇,需要有功法引导才能疏通到各大经脉内,从丝丝缕缕到如大江大河般源源不断。” 停顿了一会,明心和尚接过施有恩的话说:“有些人的真气,穷其一生也引导不出,真气就像吊着人一口气的那几道生气,有些人的生气只够支撑着自己像正常人一样活下去,是没有任何雕琢的意义的,因为胚子只能做到那般大。” 明心兴许是吃得有些撑,就起身走了几步活动活动,才接着说“但对于适合习武的人就不一样了,习武之人体内真气的胚子,是会像种子一样,生根发芽,成长成参天大树的。你爹如果适合练武,二十五岁之前虽然没有踏入武道,但体内真气也会让他体魄远超旁人,不过现在看你爹这样子,文文弱弱,提个五十斤都吃力,由此可见他体内真气胚子,并不咋地....” 说完明心和尚笑了,像是开了个玩笑,没逗笑大家,反倒是逗笑了自己。施有恩不悦的瞪了明心一眼,说:“你这秃驴,吃人家的喝人家的还酸人家,真是没羞没臊!” “哈哈。”明心和尚大笑,看向何迟镜道:“何老板别往心里去,我这人心直口快,想到啥就说啥,真是不好意思....” 何荨噘着小嘴,不知道是因为明心说自己的父亲不行,还是因为父亲不能练出真气而不高兴。何迟镜倒是没什么,虽然明心和尚说的话有些打击人,不过他也不生气,开口说:“无妨的,我这活了半辈子,都在忙着做生意,别的事情也没想过,更别说习武了。如今能练练施道长传授小女的太极拳来养养生,已经知足啦。” 何荨耷拉着个脸,说:“我是你女儿啊,为什么我有天赋习武,而你没有呢?我们基因可是一样的啊!” 何迟镜看着天真的女儿,笑道:“那谁知道,说不定是你妈妈的天赋,遗传给了你。” “我妈会武吗?”何荨问道。 何迟镜点点头,说:“正是因为你妈妈的意愿,我才攀上施道长,让他收你为徒的。” “啊?难不成我妈想让我习武?”何荨吃惊的看着何迟镜,自己的母亲很早就走了,她甚至记不清母亲的长相。 “日后再说吧。”何迟镜不回答何荨,拍拍她的额头,让她到一边继续打太极拳去了。 何荨带着疑问和不满,还是乖乖走向院子中央,距离三人挺远的一个位置,老老实实继续打起了太极拳。既然师父说这太极拳能巩固真气,那自己就好好练,虽然自己也想不明白是怎么巩固的,但师父说的总没错。 三人坐在石凳上,看着姿势标准,动作缓慢的何荨又打起了太极拳。快二十岁的何荨,已经出落得水灵灵的,身材初现玲珑,再过些年,只会更显得凹凸有致,将来一定是个一等一的大美女。何迟镜看在眼里,喜在心里,谁都希望自己的孩子是个漂漂亮亮的。 沉默了一会,何迟镜从女儿身上收回目光,说道:“这几个月以来,多谢道长对小女的指导了。” 施有恩摇摇头,“既然收了她做徒弟,她也真心实意叫我一声师父,那我自然会倾囊相授,只是我这几个月一直有个疑问。” “哦?道长有何疑问?”何迟镜问。 施有恩淡淡看了一眼何迟镜,手指摩挲着如意壶和月光杯,轻声说:“你府上藏了不下二十名高手,其中有几人修为不在我和明心之下,我很好奇,你有那么好的习武资源,为何非让何荨拜我为师?” 明心并不在意施有恩说的话,就好像没听见一样,仍然认真的看着何荨打太极拳,何迟镜也并不吃惊,笑着说:“原来道长都知道了。” 施有恩又说:“我不仅知道藏着那么多,我还知道你的秘书,那个接我和明心来此的女人,也是个高手,而且修为深不可测,或许在我和明心之上也不是没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