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若不是心里有鬼,老躲着我做什么?!”沈离突然气愤道:“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跟我说,非要让你告诉我?” 狐七冷脸道:“喂,你别胡搅蛮缠啊!刚才那都是我个人观点,他就只说‘缘分已尽、不见为好’就走咯!” 此时,狐七猛然想起慕白临走时留下那颗九转金丹——这药丸名气可是不小,据说是天上顶级仙药,挺贵重的;这么要紧的东西,理应是要知会她一声,但狐七却立刻又想起她从小那股没出息的劲头——若是让她一口吞了,岂不糟蹋了? 罢了,还是先别跟她说吧。 沈离眨眨眼,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突然就换了副讨好的表情,凑到狐七近前来,笑嘻嘻道: “你帮我个忙呗!” “嗯?” “你送我去武陵观,我要去找他!” 狐七叹气,苦着脸劝道:“十四啊!你说你,长得又不丑,家里也算有钱有势,天下什么样的男子你挑不得?非要找那不开窍的老古董?如今人家不想见你,你还非找上门去?害不害臊啊?” “我不管,我就是喜欢他!非他不可!” “你……” 狐七见她目光灼灼,满是赤诚,也不忍太过打击,话到了嘴边却改口说道: “之前我在凤藻台时,便听爹提起过,他们这些尚武之神皆是将七生予以战场之上,身上背负的杀孽深重,注定寡亲缘、情深缘浅的命格,因此为了不累及他人,大都选择永世孤独,孑然一身。” 沈离听了,却只揪住一个词问道:“凤藻台?那是什么?” “你我的父亲,乃是凤藻仙君,现居于八尺渊的凤藻台上,是位得道的狐仙;我们的母亲名为忘幽,住在青丘古国。” 狐七简单解释了一句,又接着方才的话题说道:“他选择不再见你,也是为你好。” 沈离却摇头:“是不是为了我好,这评判标准在我,却不在他。” 狐七又道: “三界战神重黎,贵为天帝长姐,天庭的长公主,不也仍是高居于离恨天上?那可是三界之中至高至寒的孤绝禁地,万物不生。再说那位与武陵神君齐名的风神花烈,乃是天军大统领,算是风光无限吧?可他的风雷殿上,除了冰冷的刀枪,也是再无其他了。” “这事,你却蒙不了我!” 没想到沈离却哼了一声,颇有意味地笑了笑: “事实上,离恨天的长公主已招了驸马,还生了十个孩子,也就这百十年间的事!你当我不知道?如今天庭金甲卫的代统领,便是战神的长子赑屃!他们兄弟当中八个都在金甲卫效力,唯有八子骏猊在处刑司听差;行末的小女儿雪河是祝始仙尊的徒弟,听说小小年纪便闯过崩云绝得了金身,大家都传她将来必是个有出息的仙二代呢。” 狐七听得两眼发直,嘴角抽了抽,反应了半天才说道:“……你这消息,还满灵通的啊?” “是你消息太不灵通了好吧?” 沈离得意道:“而且我还知道,那风神花烈为了一个凡间女子而弃了仙籍,为了寻找她还到了凡间。这事天庭一直秘而不宣,对外只说花烈云游去了,由赑屃暂时代管他的神职。” “还有这事?” “这都不算新瓜了好吧!凡间神仙圈里哪有不知道的?” 狐七汗颜,半晌才擦擦冷汗道:“你这些八卦都哪听来的?” “仙缘会啊!” 沈离说道:“凡间的神仙大部分都很无聊的!隔三差五便会找个由头聚一聚,聊聊天咯、传传八卦什么的,以前我跟慕白就常去凑凑热闹啊!” 狐七一听,立刻瞪眼道:“你少胡说!那种级别的神仙趴,连我一千多年修为的妖都混不进去,你俩这种屁都不会的弱鸡能进得去才是见鬼了!” “嗤嗤。” 提起这事来,沈离满脸得意道:“你就不懂了吧!普通的小妖自是混不进去,然而有‘引仙令’的肯定不一样咯!那可是慕白的独门秘技,炒鸡好用!只要往身上一贴,仙气四射!就只管大摇大摆地往里走,根本就没人拦你!满场仙果随便拿,各式茶点吃到饱!还能顺便打听八卦,啧啧啧……” 狐七羡慕得眼珠都要掉下来了,却仍是嘴硬道:“骗人的吧?要真有那东西,大家都贴一个岂不是全能混进去?那仙缘会岂不是早就乱套了?” “所以是限量版啊!你以为随随便便就能在市场买到么?切。”沈离瞬间优越感爆棚,愈发得意道: “‘五灵祖师’听说过没?那就是慕白跑江湖时用的金字招牌哇!” 在妖精圈里,‘五灵祖师’的大名可真是响当当的,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专门售卖各种法器符咒的百鬼集上,最热.卖的道具皆是出自此人之手!价格不贵还方便实用,他署名的符咒个个都是爆款,人称‘鬼谷断货王’,口碑贼好! 只是,没想到居然他就是大名鼎鼎的武陵神君所化——威风八面的神君慕白和商界鬼才慕白竟是同一人?这巨大的反差,当真是让人有点意外啊。 狐七不禁感慨:“你们还真是……人才啊。” 这算不算武陵神君的黑历史?噫,如果传出去,不知道会不会被灭口啊?怎么感觉这个瓜,简直比风神花烈的绯闻还更加劲爆啊?库库库库。 提到仙缘会,狐七倒是突然想起一事:“再过几日,便是玄中观的仙缘会!这次,我带你去玩可好?” “引仙令都是慕白现做的!那玩意可没有存货!” 沈离愁眉苦脸地两手一摊:“既没有请柬,也没有引仙令,我们如何混得进去啊?” 狐七却神秘一笑:“我们没有,但凤藻仙君有!” —— 夜色已浓,紫霄山顶的武陵观仍是灯火通明。 此时道士们正在紫霄殿上晚课,由燕舒灵主持大局。全观上下的一应内外事务,竟是不需要他多费一点心,绝对当得起‘首座弟子’的头衔。 闲来无事的慕白一身便装,独自在清心草堂前的庭院闲逛。 此地乃是武陵观至高之处,视野广阔,清幽安逸。 ‘清心草堂’名为草堂,其实装修装潢却是一点也不比宫殿豪宅要差,毕竟这座道场乃是中原神州首屈一指的道教胜地,香火旺得很,连上山小径铺路用的石板都是青玉所制,还有山门外那九尊一人多高的三足香炉也皆是紫金铸成,更别提观中道人的吃穿住行,皆是奢华得一塌糊涂。 所以,才会有龙王娶妻时十里红妆的排场。只要是与武陵观有关的,百姓皆是全盘接受,哪怕是十年献祭一位少女这种过份的*要求也无人质疑。 如今细想来,这么荒唐的事竟是无人质疑,大概也皆是因为他‘武陵神君’的名头吧?若说是因为千百年来世代积累下的名望和信仰,凡人容易盲目轻信谎言也便罢了;燕舒灵修行几千年也仍是参悟不透着了九渊的道,观中弟子道士众多,亦是无人站出来阻止——最后倒是被那冒冒失失的狐十四给破了迷局,说来也真是讽刺啊。 满天璀璨的星河之下,他的思绪渐渐走远,却又因触及‘狐十四’这个名字而突然中止。 兀自愣了一会儿,心情再次低落下来。 果然,千年以来养成的要照顾她的习惯,却并不会因为到了约定之期就突然中止。元神可以立刻回归本体,也可以做到再也不见她,心却仍然都在她身上,无法控制不去想她。 无声地叹了口气,慕白在庭院中那棵参天的银杏古树下盘膝而坐,稳稳心神,双目微合刚要入定,却见几片莹白的雪花由上方轻轻飘落而下,沾上他的道袍。 如今正是四五月间的天气,怎么会飘雪花呢? 慕白心中一阵纳罕,抬头望去,却见树上竟是藏着个人影:黑暗中,那人手上一把银亮的铁扇轻轻扇动,便见无数晶莹的雪花由那扇面上飘落下来。 “花烈?” “请问仙长:一个动了凡心的老道士却死不认帐,还企图用打坐的方法掩耳盗铃——都说情便是劫,你说我要不要助他渡这个劫啊?” 一脸顽皮的花烈笑着打趣他,随即将手中的青云卷雪扇啪地合上,纵身一跃,轻飘飘地落到他的面前。 慕白站起身,无奈道:“别拿我寻开心了。” “先前骏猊跟我说你命犯桃花我还不信,如今一见,竟是真的。” 慕白不理会他,铁青着脸进了屋。花烈也不跟他客气,随后便跟了进来。 武陵神君和风神花烈,是可上万年的老交情了。两人的性情全然不同,一个是出了名的严肃刻板不苟言笑,另一个却是风流随性自在洒脱,完全是活在同一世界中的两个极端。 “自己找地方坐。” 慕白随便丢下句话便进了内室,大概是亲自备茶去了。花烈无聊地在客厅里转了一圈,目光最终落在九渊剑匣上。黑漆木盒在灯光下泛着青蓝的邪光,强大的邪气盘踞于剑匣内,细听时,隐隐传出龙吟虎啸之声。 一见这老物件,思绪便又回到那个战火焚天的年代。那时候,谁也不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子,每个人心里都只装着一个念头,就是活下去。 转眼之间一万八千年过去,却仿佛就像是昨天才发生过的事一样 片刻,慕白再次出现,手里却多了两只小碗和一只酒坛。 花烈笑道:“你这假正经的老道!看你这回还如何抵赖?世人皆说你谦虚谨慎、严于律己,三界楷模一样的风清气正好神仙!哪个知道你道观里居然还藏着酒?” 慕白假意嗔道:“这可是老子的山头!在老子的地盘哪个敢管老子?要不是看在同袍之谊的份上,我还不拿出来呢!……爱喝不喝,看不惯自己滚蛋!” 两人皆是抚掌大笑。 抛开天神的架子,也不用顾及什么天威和天庭的脸面,两人只管如老友一般谈笑。才揭了酒封,浓烈的酒香扑鼻,花烈不禁赞了一声,说道: “哪怕是天宫,都不如你这里自在。” 对饮一盏,慕白方才说道:“你这狂徒!仗着有战神给你撑腰,在天庭那么讲规矩礼法的地方,把但凡平头正脸些的仙子仙娥都摸了个遍!天帝为顾全体面,都要装聋作哑地护着你——可你却到底还是辞了官、跑到凡间来了?” 花烈却摇头叹道:“你这却说错了!我对女人的要求还是蛮高的,若不是特别出挑的美人,还入不得我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