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朝生一直在用追魂术寻找顾荣,奈何至今一无所获。照云也在凡间不停寻找顾荣的踪迹,问遍了凡间生活的妖魅精怪和灵体,依旧没有消息。 郑云笺这段时间一直住在长明殿等消息,闲来无事就写写画画,或是抚琴奏乐,做那些大家闺秀做的事。 原隰自从回了长明殿,发现一个问题——后山那群拔草的去哪了? 辛夷:“送走了。” “送走了?” “现在长明殿就剩下君上、杳默、照云、你、郑云笺姑娘和我了。哦,还有个你没见过的楚狂,他去了南海鲛人族那里还没回来。”辛夷道。 “……” “你这是什么表情,就你还不高兴了?”辛夷看着原隰微张的嘴惊讶得久久说不出话来,白了他一眼。 “用照云的话来说就是君上为了你都遣散后宫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什么后宫,你别瞎说。朝生说过,那些不是她的男宠。”原隰眼角微红,垂眸不看她。若是仔细看会发现,他的耳根也红了。 “既然如此,那更加是不相干的人了,可见,留着也没用,散了就散了。”辛夷无所谓地说。 “可我当初……没让她把种田的也送走啊……”原隰小声嘟囔。 “你说什么?” “噢……我是说,他们走了,谁来种田?” 辛夷被他逗笑了,“君上当初让他们种田,本就是让他们自足。长明殿可没那么多粮食,养不起那么多闲人。现在他们走了,没人吃饭,自然就不用种田了。” “那我们怎么办?” “就我们几个,长明殿每年收到的供奉来的东西都吃不了,你瞎操什么心?再说了,你既然嫌我做的饭难吃,就好好修炼。等辟谷了,就不用吃饭了。” “那你们为什么还要吃饭?” “我们生来就是小仙,本就离不开饮食,不过是几天不吃也不饿。” “朝生为什么不吃饭?因为她修为太高?” “这个嘛……”辛夷有些不好意思,“这只是其一,主要是……君上嫌我做饭难吃……” 原隰:“……” 真相了…… …… 郑云笺正在伏案作画,照云来的时候,最后一笔刚好收尾。 照云来找郑云笺,本想问问她还有没有遗漏什么线索,没想到…… “你画的是什么?”照云激动地问道,话音还发着颤。 照云看着郑云笺画上的人,感觉一团迷雾似要揭开了,但是又感觉前面有一团更大的迷雾。有些矛盾,又有些激动。总之整个人不太好,语气也癫狂了几分。 这几天,最崩溃的是照云。最初是要找闻笛,后来是找成为闻笛的顾荣。这个原本也都不算什么,但是最糟糕的是无论什么办法都没有半点线索,一个活泼开朗的小少年都快被熬成小老头了。 郑云笺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结巴道:“我……我画闻笛啊,怎……怎么了?” “你再说一遍,你画的是谁?”照云情绪过激。双手紧攥着那幅画,有些失控。 “闻……闻笛啊……” 郑云笺抬头,照云已经没了踪影。 “啊啊啊啊……君上君上……看我发现了什么……”照云拿着画一路鬼哭狼嚎,像是兴奋,又像是悲伤。 杳默感概:乐极生悲,中庸最好。 一路飞奔去沉香殿,照云径直跑到朝生面前。 “君上,你快看!”照云激动地把画递到朝生手中。 朝生疑惑道,“初霁?” “这是郑云笺画的。” 朝生微微蹙眉,他们怎么会认识? “难道,她有初霁的线索?”她问。 “君上你猜她怎么说?她说她画的是闻笛!” ??? !!! 朝生因为懒得耗费心神,这段时间一直没有探看郑云笺过往的记忆,二来也觉得没有必要,因为她从未把初霁和闻笛联系在一起。但是如今却似陷入更大的谜团。 拾遗殿内。 “难道初霁就是闻笛?”原隰难以置信。 “初霁失踪多时,天上一天凡间一年,时间倒是能对得上。”杳默道。 不得不说,缘分真是妙不可言。 “君上?”照云看向座上一直没有说话的朝生。 朝生神色自若,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扶手,看起来慵懒自得得很,跟没事人一样。但他们知道,朝生性子使然,波澜不惊。她这样,实则是在想事情。 “错了。”朝生沉声道。 “错了?”众人愕然。 “本以为顾荣就是闻笛,所以这几日一直都在寻顾荣。也许……从一开始,就想错了。”朝生沉声道。 “你的意思是……”原隰看向朝生,“顾荣不可能是闻笛,闻笛和初霁模样一般。但是初霁是上仙,修为不低,若是他与闻笛有什么关系,恐怕也说得过去。” “所以……突然杀出的顾荣把我们误导了?”照云有些怀疑人生。 “不错,”朝生道,“至于初霁和闻笛的关系,还有待求证。闻笛不可能是原原本本的初霁,初霁没有他那么弱。但是初霁倒是让我想起了另一件事……” “很久以前,初霁曾告假两个月,说是去凡间办点事,但是不到一个月就回来了。”杳默道。他是长明殿总管,对这些事自然记得清晰。 “一般而言,神仙下凡历劫,期限是六十年,刚好两个月。”朝生说。 原隰突然想到了什么,“那个许玠也是下凡历劫的上仙……” “时间也对得上去。”杳默道。 拾遗殿静了一瞬。 照云:初霁仙君背着我们到底干了什么???!!! 难道答案真的是那个被人遗忘的许玠,那个在所有人看来都是赵攸宁和顾荣感情里最多余的人? “所有谜底,都在赵攸宁的记忆里。”朝生道。 朝生本想恢复郑云笺前世的记忆,但是如果这样,还要用观心之法来看她的记忆,十分麻烦,所以她向天界的玉枢真君借来了他刚打造出的法器——三生镜。 三生镜有一整扇屏风那么大,凡人前世今生的画面都会显现在镜中。 郑云笺站在三生镜前,前世的缘起缘落就此上演。 年少时赵攸宁就喜欢顾荣,也许是因为他是大英雄,足够耀眼。 可惜后来顾荣战死沙场,深宫里的长公主最终没有等到她的心上人。 顾荣死后,皇帝赐婚给许玠和赵攸宁。尽管赵攸宁千般不愿,最后还是不得不听从九五之尊的命令。 婚后,许玠和赵攸宁一直分居。相敬如宾,却未曾举案齐眉,更别说琴瑟和鸣。 起先赵攸宁认为,这不过是一段貌合神离的婚姻,是没有感情的政治联姻。 她原本以为,许玠如传闻中那般冷血残暴,没想到,他对她很好,饮食起居,处处细致周到,也从未逼她做她不愿意的事。他不爱说话,很冷淡,却也很温柔。 知道她心喜欢乐器,他就把各种出自名家之手的琴箫寻来给她。他会给她寻来一些民间的小玩意,也会在元宵佳节带着她去看花灯。 许玠的关心从来都是润物无声的,却也是不卑不亢的。似乎一切都是自然而然,水到渠成,从未让人觉得刻意。 只是他从未对她表达过爱慕之意。 但是或许,遇到许玠这样的人,再深的伤口都能愈合,再寒的心都能回暖。而这一切,不过是时间问题。 赵攸宁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放下顾荣的,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爱上许玠的。或许是在许玠无微不至的照顾中,又或许是遇到刺客时许玠舍命相救,替她挡了那一剑。那一剑,离心脏很近。差一点,他们就要天人永隔了。 总之,许玠为她做的一切,她都看在眼里,并且再也无法视而不见了。 之前,赵攸宁总是把顾荣送给她的笛子放在手边,可是当她不知不觉喜欢上许玠以后,她想把那支笛子永远封存起来。她想,是时候放下了。 那天,她拿着那支笛子,对那笛子自言自语说了很多话,就当是和过去告别。 只是,那支笛子却在第二天早上丢了,怎么也找不到。赵攸宁没有刻意去寻,她想着也许这就是天意。 但是从那天开始,她也病了。 许玠把一支一模一样的笛子交给赵攸宁时,说这是他偶然之中找到的。赵攸宁慧心玲珑,看到笛子上的“攸宁”二字上的血迹,又看到许玠的伤口,当时就明白了。他是怕她伤心,又为她做了一支新的,还想骗她这是原来那支。 从前的那支,有一道划痕,是她不小心弄的,并不明显。但是反观这支,焕然一新,种种都表明,许玠为她花了很多心思,她很是感动。 这支笛子是许玠送给她的,所以她日日不离手,连睡觉都要放在枕边,视若珍宝。 赵攸宁的病越来越重,这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病,小时候不明显,长大以后才彻底发作,太医都束手无策,都说她活不过二十五岁。 她知道自己不久于人世,就没有向许玠表明心意,怕她死后留他一人伤心。 赵攸宁生命中最后那一年,许玠娶了国师的女儿为平妻。一墙之隔,一边红绸喜事,新人红烛,一边夜凉衾寒,旧人难寐。 赵攸宁觉得心寒,却也知道,她一个将死之人,没什么资格插手他的婚事。 也是,她现在身体孱弱,面色枯槁,难看的很,他又怎么会把心思放在她身上。这样想着,她觉得心酸不已,如锥心一般,一阵一阵地生疼,她的病也因此更加严重。 尽管如此,她手中依然日日拿着那支笛子,这是许玠送给她的,她很喜欢。 临死前,许玠守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不放,她看到许玠哭了。 “别丢下我一个人。”他哽咽着说。 赵攸宁看着手中紧紧握着的笛子,气若游丝,她有气无力地说着,“我很喜欢……” 我很喜欢。 这是她留在世上的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