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致雨牵着田靖的手,跟在马本财和乌力罕后面,沿着纵穿太原城的河漫步。 走着走着田致雨发现沿着河边果然人要少一些,不过比较尴尬的是,走在河边的大多是青年情侣,少男少女们故意走在灯火不那么明亮的地方,窃窃私语着,打闹着,嬉戏着。 而田致雨看看马本财,又看看乌力罕,再看看自己牵着的田靖,顿时觉得这个组合有点煞风景,好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没有人专门注意他们,倒是田靖时不时的一惊一乍,看到什么都觉得新奇,弄得田致雨也跟着不停的东张西望。 等走了一段路之后,最繁华的地带过去了,前面是不那么明亮的普通居民区,三个人又返回去,走回鼓楼一带,这时候空旷地带的人群已经被疏散,搭起了几个简易的台子,每一个台子前面都围了不少人。 马本财道:“走,去看看,好像是唱戏。” 四个人走上前,果然第一个台子上面几个戏子正在咿咿呀呀唱着,马本财马上也开始跟着哼了起来,田致雨正想听听是什么剧种,感觉到田靖在拉自己的袖子,他低头一看,原来她站在人群中,什么都看不到,只能可怜巴巴地求救,田致雨笑笑,再一次把她扛在了肩膀上。 听了一会儿,田致雨没能听明白,问了马本财才知道唱的是类似于《莺莺传》一样的故事。 才子佳人一见倾情,才子要上京赶考,让佳人等待自己,结果考中后不愿再回去,佳人千里寻良人,结果寻到的却是个负心人。 等一段唱完,马本财又带着他们转战下一个台子,上面是两个说书的。 田致雨一听,两人讲得也是才子佳人的故事,不过跟刚才的戏曲不同,这两位的故事里也掺杂了不少荤段子,只是讲得水平比起那晚的沈义山老爷子也差的远了。 饶是如此,下面的观众还是听得津津有味,人数也明显比戏曲那边要多一些。 田致雨看田靖也认真的听,生怕她幼小的心灵受到糟粕文化的荼毒,赶紧劝着马本财去下一个看看,马本财一边走还一边认真听着,一脸的恋恋不舍。 又转了两个台子,不是戏曲就是评书,直到最后一个,田致雨看到台子上竟然是两个出家人。 这二人一个和尚一个尼姑,一唱一和地在宣扬佛法,通过很多有趣的小故事阐述六道轮回,田致雨本不太相听,见马本财竟然依旧听得津津有味,便问道:“马大哥,这个有什么好听的?” “致雨莫着急,等一会儿你就知道了,且看好戏,”马本财一脸神秘地说道。 田致雨不禁有些好奇,难不成两位出家人一会儿还会变魔法不成? 听了没几分钟,田致雨没听出个所以然,上面的田靖有点不开心了,道:“田哥哥咱们还去看说书吧,这两个和尚讲得没意思,一点儿也不好玩儿。” 马本财听见后连忙道:“不着急,不着急,好戏马上就开始了。” 果然,又两段小故事讲完之后,紧接着一段欢快的音乐,田致雨想,这佛家的音乐,也稍微有点不正经了吧。而接下来发生的,才让田致雨更加大跌眼镜。 只见那个和尚挽了挽袖子,本来一副得道高僧的严肃,顿时变得一脸猥琐,他先是拉了拉尼姑的手,又起身绕着场地走了一圈,然后开口唱了起来,这唱的既不是佛经,也不是戒律,而是情色小曲。 这还没完,那个本来端庄的小尼姑,刚开始还羞答答的,后来竟然开始配合和尚,不但偶尔唱两句,还跟和尚拉拉扯扯的,完全没有了六根清净的样子。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呀,田致雨想到,他马上想要离开,这些比起刚才的说书,对田靖的荼毒可能更厉害吧,他拉了拉马本财,正要说离开,上面的田靖竟然开口道:“不要走嘛田哥哥,咱们听完。这两个和尚还挺有意思的。” 马本财看田致雨一眼,道:“你看,小姑娘都知道有意思,咱们再看一会儿。” 陪着三人看完了和尚尼姑的当代‘二人转’,田致雨还是有些反应不过来,一度怀疑这和尚和尼姑都是假的。 往回走的路上,马本财跟他解释说,这和尚和尼姑都是太原著名寺庙法隐寺的,经常会在太原举办一些这样的活动,目的无非就是为了多吸引一些香客。 原先法隐寺也会举办宣传佛经的讲座,只是佛法实在太隐晦,太高深了,一般民众根本不理解,信众也少,香火不旺。 眼瞅着快撑不下去了,住持到别的寺庙一打听,发现人家都是靠着刚才那样的模式吸引信众,香火也越来越旺盛,他回来跟其他僧人一商量,为了寺庙持续下去,也只得效法别人,如此传教了。 田致雨听得直咂舌,没想到佛家为了延续香火,竟然可以抛开清规戒律,跟凡夫俗子一样依靠七情六欲吸引信众。 走着走着他们走到了春意阁,马本财慢下脚步,道:“几位,要不要进去歇会儿?” 田致雨看乌力罕似乎也想进去,自上次除夕之夜他在春意阁跟落落姑娘共度春宵之后,虽然他没说,田致雨也能感觉出来他对那姑娘有点意思。现在马本财提议了,乌力罕估计也心动了。 田致雨道:“你们两个去吧,我还要陪着小拖油瓶呢,”说着指了指依旧骑在自己脖子上的田靖。 本来昏昏欲睡的田靖突然精神了,道:“田哥哥,咱们也跟着去吧,那么多灯笼,那么多人,应该也挺好玩儿的。” 田致雨看她童言无忌,无奈的笑笑,道:“这是大人们才能去的地方,你还小,还不能去。” 又对着马本财和乌力罕道:“两位大哥,你们去吧,我带靖儿回家了。” 马本财又道:“那你把她放下了再来呗,我们等你。” “不行,田哥哥不能把靖儿一个人留在家里,靖儿会怕,”田靖抢声道。 田致雨感受到她紧紧地搂着自己,笑道:“两位大哥不用管我,你们只管玩儿,”说罢跟两人挥挥手,扛着田靖走了。 回到家的时候田靖已经睡着了,田致雨把她放在床上安顿好,看看时间,已经差不多到了跟苏忆瑾约定好的时辰,便赶忙出发了。 不过等他进了苏忆瑾的房间,发现苏忆瑾还没有回来,他看到她的书桌上有很多没有来得及收拾的墨迹,便坐下来慢慢欣赏。 纸上大部分都是写得田致雨“做”的词和小曲儿,也有一些涂鸦,田致雨仔细辨认了一下,发现都是胡乱写着田致雨的名字,还有‘勿忘我’、‘努力加餐饭’这样的词句,不过可能怕被别人看到,他的名字和这些词句都被笔墨又覆盖了。 田致雨眼眶有点湿润,这个傻丫头,还要在这个鱼龙混杂的地方待两年,两年时间里不知道两人能见多少次。 他找来干净的纸张,拿起笔,也不顾自己的字有多难看,歪歪斜斜地写道:上邪!我欲与卿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卿绝! 接着想了想,又写道: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正想着还要写一些什么抒情的诗词,却听到外面苏忆瑾和红袖对话的声音,他赶紧把纸卷起来,躲在了她的窗户后面。 好在红袖进屋只待了一下,吩咐苏忆瑾早点休息之后便出去了。苏忆瑾轻盈盈走到窗户边,看了看外面,没有田致雨的身影,又坐下,拿起笔开始写写画画。 田致雨悄悄走出来,走到她身后,轻轻道:“瑾儿,在写什么呢?” 苏忆瑾被身后的田致雨吓一跳,正要叫出来,田致雨见状赶紧用手堵住了她的嘴,道:“是我瑾儿,不要害怕。” 苏忆瑾一看是他,这才停止了挣扎,狠狠在他身上打了两下,道:“你个坏蛋,原来早就来了,躲在这里吓我,还好我没有喊出来。” 田致雨将她抱在怀里,道:“对不起对不起,吓到你了。” 苏忆瑾也抱着他,紧紧地抱着,道:“瑾儿舍不得哥哥。” 两个人耳鬓厮磨地说了好多话,好像恨不得将接下来两年的话都说完,最后田致雨故意道:“瑾儿,我进来的时候看到你桌子上写了好多字,有一些为什么又涂黑了呢?写得什么呀?” 苏忆瑾连忙从他怀抱挣脱,要去把那些纸收起来,田致雨笑道:“傻丫头,不用忙活了,我刚才都已经看完了。” “讨厌,偷看人家东西,”苏忆瑾娇嗔一下,还是把那些纸收了起来放好。 田致雨将自己写得字拿出来,想了想还是给了她,道:“这是我给你写得,你看看。” 苏忆瑾接过来,还没看内容就忍不住笑出来,边笑边道:“哥哥,这是你写得字吗,也太……太有个性了吧。” 她本来想直接说丑,又怕伤害到心上人的自尊心,于是便用个性代替了。 田致雨装作生气的样子,打了一下她屁股,惹得苏忆瑾娇嗔不已,不过等她看完上面的字,又忍不住扑到田致雨的怀里,低声道:“哥哥,字虽然丑了一些,诗词太美了,瑾儿喜欢,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瑾儿一定做到,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这样美的句子哥哥你是如何想出来的?” 听着苏忆瑾低声地喃喃自语,田致雨心中那即将到来的离愁也慢慢消散了一些,是啊,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两年的时间也很快的,那时候自己无论如何都要成为高手,保护身边的每一个人。 “瑾儿,今晚是中元节呢,咱们出去走走吧,外面的花灯可漂亮了,”田致雨说道。 苏忆瑾点点头道:“好,那哥哥你等我去换个衣服,瑾儿要女扮男装,这样出门方便一些。” 苏忆瑾的男装跟暖月比起来,似乎更偏中性一些,她没有纯白的狐裘,只是一件棉夹衫外面套一个男士常见的袄子,头上带着男士的帽子,可是她身材偏娇小,怎么看怎么觉得是个小男孩儿。 走在路上田致雨还是不时打量她,苏忆瑾最后忍不住道:“哥哥,瑾儿穿这身衣服是不是很不合适?” 田致雨拉着她的手笑道:“很合适,瑾儿穿什么都好看,穿男装也好看。” “贫嘴,”苏忆瑾开心地跟在田致雨后面,一开始还害怕遇到熟人,等走到人多的地方,也没那么多担心了,悄悄拉着田致雨的手,好奇地东张西望,跟刚才田靖的表现相差无几。 “瑾儿,你以前没看过这些花灯吗?”田致雨不禁问道。 苏忆瑾摇摇头道:“没有,我只知道有,但是从来没仔细看过。小的时候师父不允许我们私自出门,等到了太原,每年的上元节都要表演到非常晚,街上都已经没人了,这还是我第一次欣赏花灯呢,可真好看。” 田致雨有点心疼她,道:“那咱们慢慢走,慢慢看。” “嗯,哥哥一会儿给瑾儿买个糖葫芦吧,师父从来不允许我们吃这种东西,说会伤害我们的嗓子,以后就不能唱出好听的歌了,”苏忆瑾可怜兮兮地说道。 田致雨岂能不答应? 不但给她买了糖葫芦,还把给田靖买过的东西也统统给她买了一遍,两人又走到河边,此时街上大部分人都已经回家了,只有留恋夜色和情人的少年男女,依旧花枝招展的在花灯下消磨着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