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一夜多少钱
凉城虽然疑惑,但也没顾上问去哪里。 对阿莼来说,云阳宫城最熟悉的两个地方,一个是长忘的静山空,另一个便是九殿下长谣的居所了。 熟门熟路的走到大殿门口,也不管侍卫阻拦,强势蛮横的大喊:“长谣,出来迎你姐。” 侍卫当然没见过阿莼这号人物,但见树神相陪,有点拿不准主意。 凉城看出今日情形,似乎意识到阿莼本意要隐瞒自己刚刚苏醒这件事。眼下突然在长谣殿外这么一闹,不就等于暴露身份?后知后觉的凉城忙跟侍卫道歉,匆匆拉着阿莼就要走。 大殿。 因方才魔君那么没头没尾的一闹,长风万里虽久经风浪,但多少面子上有点过不去,草草散了席,而长谣未婚妻疏星,一介女子,长忘受伤又不能一个劲凑,所以,寥表关心后,由长谣带着回到自己殿中,打算亲亲我我一番。 结果还没走到殿外,长谣就听见熟悉又不现实的声音,以为自己幻听,抓起疏星的手就小跑几步,迎面而来就是凉城扶着脚步划着十字走路的阿莼。 先前他就觉得此女坐在长忘跟前,有恃无恐,举止自然,长者敬酒,也不随着起身行礼,完完全全的一个没有礼数教养的人。但自己与疏星敬酒之时,看眼神,喝酒,吃东西的方式,又是个特别懂得步骤与规矩的人,只有在经常见识参加无数次这类宴席大场面才能呈现的面不改色,从容不迫,泰然处之无比自然放松的状态。 而后,亲眼目睹,长忘与魔君没头没尾一战,明面上是因为魔君抓着此女子手不放,实际众说纷纭,以他对自己哥哥的了解,如果,今天魔君握住是玉沙郡主的手,估计长忘不会无所顾忌的失态。 为了坚定自己猜测,松开疏星的手,几步追上去拦住凉城与阿莼,试探道:“阿莼姐?是你吗?” 不等凉城阻拦。 阿莼眼睛半睁不睁指了指长谣:“少废话,赶紧给我弄点茶水,解酒汤,难受死了。” 熟悉的蛮横,即便脸再陌生,语调是久违的亲切。他简直不敢相信,阿莼竟然醒了,还活生生站在他面前。 失神片刻,激动之余竟都忽视了疏星,让侍卫,侍女连扶待拽的,带进正厅,好茶好点心好水果伺候上。 凉城立场本就尴尬,坐在阿莼旁侧闷不吭声的低头抿着茶,一言不发。 疏星不知此女与自己未婚夫婿之间有何渊源,但从席间总觉得此女身上哪里不对劲,一股极其强大的法术在她身上凝聚,又说不清哪里,于是,若有所思似有若无观察阿莼。 长谣殷勤的忙前忙后,亲自伺候阿莼把解酒汤喝下后。兴奋的拉着阿莼,差点哭出声:“姐,真的是你!” 阿莼本就头晕,现在更晕了,分辨不出到底是自己这一世酒量太差,还是席间酒后劲太足,脑袋重新热起来,如万千蚂蚁窸窸窣窣爬过,麻酥的双眼看什么花,一股咸酸再次涌上喉咙,捂着嘴作势又要吐。 长谣早就准备好,赶紧让侍候在侧的几个人近前,待阿莼抱住刚把整个头塞进去大桶,一股热浪直顶喉顶,吐得歇斯底里,翻腔倒海。 “太子殿下到,玉沙郡主到!” 在场的人都没想到长忘脚伤后没回殿中养着,还有心思来串门子。 为了谁而来,估计长忘、凉城、白玉沙都心知肚明。 当长忘一瘸一瘸由起风虚扶进长谣殿中,先看到的就是阿莼全无形象的滑坐在地上,一半裙摆还盖着木椅,两腿夹桶,整颗脑袋塞进桶洞中吐得旁若无人,吐得惊涛骇浪。 整个殿中漂浮的味道可想而知。 树神拿着帕子 九皇子端着茶杯。 两人丝毫没有掀起,像供佛祖般虔诚的左右侍候在侧。 白玉沙门还没进,就被难闻的酒味给熏得门拐歪儿干呕去了。 长忘脚步并没有减慢犹豫,松开起风直径上前,蹙着眉先是弓下腰拍了拍阿莼后背,让其舒服些,问:“她这样子吐了多久?” 具体长谣不知看向凉城。 凉城眼神始终没离开阿莼,说:“从与魔君交手之后就开始吐。” 长谣算算,预计有半个时辰左右,忧色重重道:“阿莼姐这是喝了多少?宴席的酒,后劲应该没那么足吧?我可是记得阿莼姐曾经……。”说到这儿明显顿了下,意识到:“不会重生后,酒量也要重新练吧!” 长忘沉吟:“席间的订亲酒,她把酒中的花引也吃了。” 长谣一听,噗嗤笑出来:“姐没喝茶?那茶不是解酒?” 长忘叹了口气,浅笑无奈摇摇头,即便没有吃花引,阿莼在席间扎猛子似的喝酒方法,想不醉都难。 阿莼自从宣扬失忆以来,处处跟长忘对着干。但凡自己先前喜欢的,如今都恨得不共戴天。 长忘当然不会信她的记忆真的一片空白,情绪控制很好的等她全力以赴的装不下去。 长谣憋着笑,指着长忘:“哥,你变坏了!” 花引,又名嘉荣花,千年开花,先是用花糖腌日晒百年,而后放入酒中浸泡又百年,后拿出再用花糖腌后夜晾百年,如此反复又是千年。最后,区区一小朵,普通的酒,一朵花引可酿十大坛。 而区区一小盅便奢靡的放了一朵三千年的花,阿莼吃下,不亚于瞬间喝了十大坛酒。 在云阳宫城,唯有皇室遇喜才上这样一杯劲大到顶十坛的酒,寓意无非是图个把酒言欢,同乐同喜吉利而已。但席间,为防止有像阿莼这种不懂得,还有曾经喝酒闹事的,都会配上解酒茶,而今日长忘边喝酒边喝茶其实就有此意,可阿莼偏偏非要灌白水,她的执拗劲上来,长忘也懒得劝,悠然自得看她自己虐自己。 阿莼终于缓缓抬起头,有气无力接着长谣的手灌了口解酒茶。 悲催的,方才与魔君打斗,酒已活络的打入全身经脉,一时半会儿怕是解不了。 长谣凉城一左一右将她拖回桌子上,侍女们点香的点香,开窗户的开窗户,打扫的打扫。 白玉沙徘徊在殿外许久,才松了一口气,走上前,礼节性的问:“寒姑娘,我给看看吧,光这样吐下去,怕是要吐坏了身子。” 阿莼本来趴着,被人一动,呼的抬起头,眼神及其戒备警觉,硬邦邦问:“你是谁?” 全场人:“……。” 白玉沙全当她喝多了耍酒疯,碍于长忘在,耐下性子:“我是玉沙,寒姑娘又不记得了?” 阿莼晃了晃头,眼神逐渐迷离,可吐字听清楚:“哦,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要与……要与……哎,要与谁来着。”然后目光锁定坐在身后青色银镶边榻上,手扶樱花木镶镂空白玉木桌,眼底似如深渊如长空无底无边,正转过一逝不寒而栗的光。 “对,你就是将要与这位俊俏公子成亲的玉沙郡主?” 全场人再次:“……” 这一次,阿莼说的正中白玉沙下怀,很满意的点头:“寒姑娘记性不错,那是太子殿下。” 阿莼没看长忘,继续问白玉沙,看起来醉意浓重,意识正处于半清醒半糊涂状态,带点酸劲儿的唸唸道:“想必玉沙郡主十分喜欢太子殿下吧。” 白玉沙脸红到脖子,女儿家娇羞的看看低头徐徐抿茶的长忘,未回答,但意思已经非常明显。 阿莼是低迷了? 终于露出了最真实,最难过的一面? 不! 她要现形了! 因为,阿莼从不按常理出牌。 接下来,白玉沙耳边落下阿莼无比讽刺的一句:“连喜欢都不敢当面说,就这点胆子,还想撩他?” 全场人再再次:“……。” 长忘若方才是心疼阿莼,胸口发闷,那么现在就是强烈的预感有什么不妙的事情发生。 白玉沙差点没忍住就要发作,努力维持仪态:“寒姑娘何意?” 阿莼脸上逐渐显现一种凌驾于人上的欲望,十分具有危险性:“一厢情愿!郡主——自信到盲目的病要治!” 火药味浓烈起来。 白玉沙万万想不到阿莼两万年醒来后,先前的又失忆,又安静,又不争不抢的淡然全是伪装,还是不改恨不得让人掐死的熊样子。精心修剪的指甲攥入掌中,渗出几滴血,忍了又忍,仅存的冷静来维持大气大度的一面:“寒姑娘怕是醉的厉害,赶紧带去偏殿歇息会儿吧!” 阿莼哼笑了几声,摇摇晃晃一撑桌子诈尸般站起来,走近白玉沙,近到几乎快要抵上鼻尖:“知道我为何能重生吗?” 白玉沙及其厌恶这种距离,但未有退缩,眼睛似要瞪出火来。 “因为我命硬,专克贱人!”话没说白,但意思再明显不过,这哪里是喝醉,脑袋比谁都清醒着呢! 白玉沙毕竟受最传统,最循规蹈矩的老人谆谆教导,纵使十分想撸开膀子骂,她也做不到阿莼这种彻底放开的无所顾忌。 最后,良好的教养控制住,但声音带了厉色:“寒姑娘,今日我全当你说的是醉话,不予计较了。” 而当白玉沙说出这句话的同时,阿莼根本是无视,她径直蹒跚走到长忘面前,秀气的目光逼视正仰起头看情绪没有任何波澜的凤眸。 浓重的酒气让长忘不得不皱皱眉,哪知,下颚被只光滑的小手不知轻重狠狠捏住,轻飘飘一句让在场所有人惊掉下巴。 气氛陡转太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