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好初夏姑娘伤势后,李清玹擦了擦汗水,问道:“简叔,王校尉还未回来?”一旁帮忙的简叔说道:“王校尉尚未回来,另外,我见家里来了客人,自作主张买了些酒肉菜肴,公子累了一日,要不要先吃一些?”李清玹笑着点头。简叔从来节俭,虽然李清玹亮出数千两银子,让他放开手脚花钱,但这老人从来还是勤俭节约。今日见来了客人,倒是舍得花钱,想来还是为了主人着想,莫要失了礼数。 简叔去取肉食,李清玹坐在一旁,暗道:“王源怎么还不回来?莫非是遇到了什么事情?”王源知道李清玹的武功高绝,亲眼见他一招斩杀内劲高手,所以竹屋里再是安全不过,因此在治疗初夏之时,他就已经抽身离去。毕竟此事后续还不简单,须得处理。按说此时该回来了才是。王源的安危倒不用担心,以他的武功,不必担忧。可是天色已晚,莫非要让两个姑娘住在竹屋里面? 李清玹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妥,毕竟崔洛霜和初夏都是未出阁的姑娘,怎能住入男子家中?若是江湖儿女倒是无所谓了,关键她俩都是崔家之人,时下的风气虽然较前朝开放些,但是他要为洛霜姑娘的名声着想。在天色彻底黑暗之时,门外终于有了响动。不知怎地,李清玹松了口气。他朝着房内瞧了瞧,看着灯火照耀的柔弱背影,忽然有些遗憾。 王源庆这家伙怎么就早早回来了?李清玹起身去开了门。王源驾马而来,更带来了一众护卫。“简叔本已备了酒菜佳肴,此时看来,你是没得空闲了。”李清玹笑道:“也好,刚好为我省了一笔,这点酒菜,我和简叔还能再吃一顿。”王源哈哈大笑,拱了拱手。初夏还在昏睡,但已有人将她扶住。崔洛霜盈盈一拜,口中道谢。李清玹笑道:“既然碰上了,哪能袖手旁观?” 崔洛霜又施一礼,正待转身时,又顿了顿,低声道:“李公子,我有一事,不知该不该问?”李清玹自是说道:“崔小姐,有何事情?但说无妨。”崔洛霜顿了一顿,道:“李公子怎么恰好就在林间救下了我们?”李清玹身子一僵。崔洛霜脸色羞赧,说道:“我与初夏所说,公子莫不是听见了?” 李清玹一个激灵,正色道:“说了什么?”崔洛霜见他那俊朗面容上露出疑惑之色,眼中带有三分迷惘,松了口气,沉默片刻,她粉面微红,声音微不可察地道:“公子神态,演得入木三分,竟似真的未曾听见一样。”说罢,她忍不住羞涩,匆匆登车。 李清玹松了口气,暗道:“好在我演得入木三分,七分疑惑兼带三分迷惘,连洛霜姑娘都出言赞叹。若非演绎得如此逼真,就当真给看穿了,偷听姑娘家说话,可是不好。”他暗赞一声,转身入了竹屋。刹那间,他身子僵硬,仿佛被雷霆击中,停顿良久。“不对啊…额…演得入木三分……” 李清玹对于火符已然掌握的登堂入室。距离西上长安,还有半月有余。李清玹决意在明日开始,熬炼金丹。但是金丹事关重大,因此他要尝试这火符究竟有些何等特异,以免到时生出变故。这些日子以来,他画过火符的次数难以计数,但还是初次运用。这一回,他使用的,正是初夏姑娘送来的符笔与朱砂。 这两样物事来自于终南山,大唐王朝的道门圣地之一。初夏送来的终南山物事当中,其中拂尘对他无用,而香囊能够静心凝神,可他真气在身,精神气爽,也不需要。倒是简叔年纪稍大了些,李清玹当夜便交给了简叔。香囊中的香料,是用终南山上的一种树木,五种奇花研磨成粉,有凝神静气之效,大有名气。而那五种奇花之中,有四种乃是青囊书中所记。 “火符,符箓。”李清玹轻轻合上师父张老道的笔记。那是张老道对于修炼,以及符道的看法,以他近百年来的底蕴,别有一番见解。张老道近百年修行,寻仙问道,却不得其门而入,反而日夜苦思,把功法,术法,符法逐一解析。就算是超出真气外放的修道中人,多半也没有他看得深远,看得清晰。笔记上认为,天地之间,有着无穷灵气,灵润之气蕴含五行之水,炎热之气蕴含五行之火,烟尘之间有五行之土,林间清香泛有五行之木,山石之间藏有五行金气。 道德经有言,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而说阴阳必兼五行,五行必合阴阳。而符道,便是根据特定的轨迹,寻到一个契合的轨迹,将天地五行之气,拘禁于其中。比如在地上刻划沟槽,引入水流,就是一种轨迹。把金铁制成茶壶,茶杯,这种形状便是一种轨迹。将水倒入其中,就会随着承载的金铁形状而变化。倒入一个圆盘之中,水是圆的。倒入一个盒子之中,水是方的。 这种形状,就是一种最为浅薄的轨迹。而符术则更玄妙许多,乃是根据轨迹,把天地五行之气容纳与其中,拘禁在其中。“不仅是水,万物皆是如此,随外在环境而变化。”“传闻有人种植奇异瓜果,自瓜果刚长出之时置入陶罐之中,瓜果成熟之后,瓜果果实定型,就算打破陶罐,那瓜果也与寻常瓜果大为不同。”李清玹暗自想道:“铜铁放在一处,过上一段时日,其表面就会相融,在那相融的一处,铜铁融合,不分彼此。” “这便是师父他老人家所认为的道理?”天地间万物瞬息而变,火石相撞,可生出火星。但或许在某一种特定的环境之下,某人挥动一下树枝,便能产生相似的效果,从而生出火焰。就如同水里的火焰会灭去,而火中的水会被烧开。荒原中的呐喊悠长而响亮,雪山中的呐喊,则会引来雪崩,天崩地裂,都是同样的道理,世间万物会随着时间和环境而改变。 诸如此类,就是一个特定的环境。不同的环境,不同的轨迹,生出不同的异变。当这些渐渐摸索出来的轨迹,按功效不同而分类后,这一类轨迹,便被称为符,最终演化为符法。“符法之道,玄之又玄。”李清玹自语道:“山上道观里的道士,懂得如何画符,也知晓不同的符纸,下笔也是不同的。但在习练符文时,想必也是记着哪一种符文的下笔走向,是属安神符纸,还是驱邪符纸之类的,如此记下,却也不知为何会有这般变化。” “在精通符法的道士眼中,想必这些也是玄之又玄,高深莫测,而难以揣摩的。”李清玹暗自笑道:“想必也就只有我师父才会如此,他修行遇到瓶颈,才琢磨这些事情,究其本质,从根本之上来揣摩。”无数种符,就有无数种下笔走向,浩瀚至深,想必在习练符法的人物眼里,有那些揣摩根本的闲工夫,不如多记一些符文。 “下笔画符,是不能出错的,若失之毫厘,则差之千里,就会画废一张符箓。”李清玹心道:“若是以师父他的看法,符文下笔走向,就是拘禁五行之气的玄妙轨迹。而画符之法容不得出一点差错,便是与那一种拘禁五行之气的玄妙轨迹不够吻合,因而无效。只有与天地间的玄妙轨迹吻合,才得算是一道有效的符箓。” 好在他练习多日,下手已经是极为稳当,加上金丹灵水改善之后的目力,远胜寻常人等数倍不止。比如在深夜时分,他无需灯火,视野依然如同白昼,看十分鲜明、真切。以他的眼力,只要屏气凝神,就连射出的弩箭都变得缓慢而清晰。如此认真看着符文,自然是丝毫不差。自练剑以来,手臂极稳,下笔自也是不出丝毫差错。符笔是终南山的灵木为杆,灵狐作毫,朱砂更是秘制而成,极为上佳。 李清玹心平气和,继而聚精会神的执笔画符。不觉间,已然运起真气,期间没发生什么异象。他用符笔在地上画了一道火符,又在木桌上面画了一道火符。看着只是画了一些符文,没有热气蒸腾,更没有什么火焰腾空的玄妙异象。平平常常,就跟常人写字一样。见如此平静,没有什么异象,李清玹有些心烦意乱,也不知是否能成。 他平心静气,心中默念静心诀。片刻之后,他灵机一动,在地上画的火符那里架起了一堆干柴木枝,燃起火焰。火堆上架起铁锅,放了半锅水。“似乎……没什么用处?”李清玹微微皱了皱眉,他原以为表面上没有异象也就罢了,内中火符吻合了天地间的玄妙轨迹,应当会让火焰变得更为炽热。但是房中热气并未上涨,而锅里的水也并未如同预料时那般迅速煮沸烧开,过了许久才泛起白烟,跟平时烧水没有什么不同。 所画火符,似乎并无效果?李清玹有些心灰意冷。原本以为会有热气腾腾,笼罩整个房间。或是有火轮高吐?再不济,那火符写在木桌上面,也应该会燃起火焰来?他有些心烦意乱,蓦然升起一股烦躁之意。他踢倒了铁锅,将火焰扑灭,随后转身离去。 忽地,李清玹挑了挑眉,随即转过身来。火堆之上有白烟袅袅,一朵儿火苗摇曳而起。李清玹只道是先前没有扑灭火焰,便再度将之扑灭。片刻之后,又有白烟升起,火苗儿再度升起。李清玹心中一动,他仔细看着这朵火苗儿,只见再过片刻,那火苗儿越来越旺,已是一堆火焰,与熄灭之前一般无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