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入冬便要埋,否则会冻死,所以这玉凉王府的花园冬天的时候光秃秃一大片,到了初春才开始搭架。 这花园边新盖了一房舍小院,地方不大,住一人,是个姑娘。 姓沈,名沈言启。 敢在梅园旁边住,她还是第一个。 女子有胆子住这,就如同她不怕死一样! 其实也难怪,亡国的公主不说,自己的母亲还被西雍二世子强暴了,她在这玉凉都是个笑柄,两年时间受尽侮辱嘲弄,没死,仅仅是因为想报仇。 前段时间自己也步了母亲的后尘,让柳廷玉玩了一夜,到柳霸面前告状,反而被柳霸送给柳廷玉随便处置了,只是柳廷玉到现在还没回来,不知道他回来会怎么对待她! 说归到底,自己也只是千百个算计柳廷玉失败的人之一。 女子微微叹了口气,擦干净眼泪,提水干活。以前是亡国的公主,如今这整个花园都得她打扫!虽然入冬也没什么人来,但是打扫依旧认真。 前方赵恭卓与那云来观的大师正走过来。 停下手中的活,静静站着。 “这就是沈言启吧?”玉竹细细打量她。 赵恭卓点头:“是啊,母女都伺候了一个男人!” 沈言启心头一阵刺痛。 玉竹微微含笑,走过来看看:“挺俊俏的姑娘,早年倒是与你母亲有些缘份,安青也是个较真的人,闲着没事也喜欢干干活。” 姑娘泪水溢框而出。 赵恭卓笑笑:“这丫头灵性,就是可惜了。生的不是富贵命。” “别哭呀闺女!事情已经过去了,多想无益,不如向前看才是!” 沈言启哭了。 看了一眼赵恭卓,玉竹问道:“王妃殿下,这姑娘也算是我旧友的孩子,若是方便,让她去我那呆呆,听听道歌,抚慰心伤,也算是告慰安青的在天之灵?” 赵恭卓点头:“既然大师开口了,我自当应允。”赵恭卓看看玉竹,又看看沈言启,说道:“这丫头可怜,性子倒也倔,我挺喜欢的,只是王爷把她送给廷玉了,倒是可惜,想来那逆子杀人成性,怕也不会放过她。去你那静修几天也好。听说玉竹大师会归心之术,若是舍得,不妨教教她?” 玉竹大师不免有些皱眉,不动声色,微微点头:“既是王妃殿下说了,贫道自当从命!看她应该有些底子,想来,学起来也很容易。” 赵恭卓眼露狠毒,一闪而过,看着沈言启说道:“还不谢谢大师?” 女子躬身:“多谢玉竹大师。” “嗯!” 隐有心悸,玉竹大师脸色便没有刚才那般和颜悦色了。 若是不知道也就罢了,学这归心之术要是寻常锻炼心境也倒没什么,但是谁不知道沈言启就是赵恭卓刺杀柳廷玉的工具? 别看这小姑娘这么小,两年里刺杀柳廷玉,光外面人知道,都有七八次之多!更不说别人不知道的! “王爷今年在那栽了一颗梧桐,大师去看看风水!” “嗯,好,梧桐树又叫凤凰树,“家有梧桐树,引来金凤凰”这是好兆头啊!这寓的不错!王爷倒是有心了!” 赵恭卓看向玉竹,疑惑问道:“什么意思?” “人们常说“栽下梧桐树,自有凤凰来””玉竹看看赵恭卓::“王妃殿下不就是这凤凰吗?” “凤凰?”…… 赵恭卓听闻此话心中欢喜,可不是凤凰吗?她本就是皇亲国戚,大建皇帝的亲妹妹,不就是凤凰吗? “呵呵,大师说笑了!”脸蛋立刻有了红色,难得这位西雍王妃一向喜欢板着脸,今日居然也笑的开心! 何人不想做龙凤? …… 随玉竹出府的时候还是赵恭卓亲自送出,王府的侍卫长代熊博拦了她们一次,最后碍于赵恭卓的面子,给让开了。 玉竹大师道观不远,与沈言启坐马车而行。 一路上谈笑不多,姑娘不说话,玉竹大师便没有多说什么。 道观所在是玉凉城西,这里有处佛寺,名号尹台寺,又叫尹夫人台。 这尹夫人又称西凉昭武皇后,尹夫人寺便是其后世子孙,唐开国皇帝李渊为其修建的。算的上玉凉一处名胜之地了。 唐代诗人岑参有诗一首: 登凉州尹台寺 胡地三月半,梨花今始开。 因从老僧饭,更上夫人台。 清唱云不去,弹弦风飒来。 应须一倒载,还似山公回。 玉竹的道观则在尹台寺旁边的一处湖泊附近。 这湖泊区域颇大,故而又有藏海之称。 云来,便是因为这湖泊之处,早上晨雾缭绕有云中仙境的感觉,故而名为云来观。 红墙厚瓦,讲天地方圆,参北斗七星,里面正方,山门朝向正东。入观之时已是正午过后,冬日里暖洋洋的太阳映衬着湖光山色,别有一番风景。 玉竹大师遣退了侍奉的小道,引着沈言启一路向里走,此刻大师脸色变得严肃,对女子说道:“我们刺杀柳廷玉的计划失败了,他人已经跑了,你留在玉凉也没有什么必要,早点准备离开!” 姑娘摇头:“我会杀了他的!” 玉竹停步,看向沈言启:“你这丫头怎的这么愚蠢?留你在玉凉王府,是让你监视他们,可不是让你去刺杀柳廷玉的!你这点本事!若不是柳廷玉不想杀你,你早死了几十回了!” “这次我一定行!” “不行!”玉竹拉下脸来,看着沈言启说道:“这次的计划就这么一次,救过这一次之后再不可能有救人的机会!” “我留下来,这次我一定能够杀了他!”沈言启信心十足,眼神里更有视死如归的架势。 玉竹何等历练之人,眼神一冷,当即一个耳光甩在姑娘脸上:“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若不是因为你是青州人!谁管你死活?” “我是西梁人!”姑娘倔强的说着。 “啪”玉竹又是一耳光:“你以为你娘是西梁人?告诉你!他是咱们江氏安插在西北的耳目!她自始至终都是青州人!你以为柳廷玉为什么不动手杀你?如果明面上与青州翻脸,咱们青州在朝堂上抓他的把柄!懂吗!蠢丫头!别让你娘白死!” 姑娘愣神的看着玉竹,几近崩溃:“不可能!不可能!这不是真的!那只是传言!” 玉竹冷笑,忽然想起什么,凝神闭眼,很快睁开眼睛一把探进沈言启怀里,摸出那个小瓶来:“这是什么?赵恭卓给你的?什么东西?” 姑娘摇摇头,不肯说。 玉竹皱眉,欲打开要闻。 沈言启急忙阻止:“不要,这是毒药!” “毒药?”玉竹追问:“什么毒药?柳廷玉不是寻常人,之前我们也用过毒药,他不是照样一点事都没有?” “阴阳合欢散。” “什么?” 玉竹脸色阴暗,瞪着沈言启:“这个女人,真是好歹毒!” 姑娘狠狠咬着嘴唇。 看着她那副模样,玉竹也不想多说了:“这东西不说难弄,用了就是死!你不知道吗?让人把你当枪使!走吧!懒得说你!这事要是让族长知道了,非得打瘸你不可!” 姑娘低着头跟着。 走上几步,玉竹叹了口气:“不瞒你说,当年在城头,柳廷玉根本就没有强暴你娘!这事情是真的,只是你娘为了除掉柳廷玉,才使的计策!你爹的头,是张北岳割的,也不是柳廷玉做的!” 沈言启站定在那里,目光痴呆看着玉竹:“不可能,你骗我!” 玉竹冷笑,一把将那毒药丢给她:“你的死活也就张北望和老族长在乎,若不是他们要求,谁会管你!你想死,我不拦着你!” 姑娘傻呆呆的看着玉竹。 前方一男人快步跑了出来,玉竹见到他,不再有那副恶劣的面孔,只是转头侧在一边。 男人黑衣长袍,快步过来,双膝跪地:“罪臣张北望,拜见公主!” 傻傻的姑娘看着男人,掩嘴哭泣:“呜呜呜” “公主!罪臣该死!要是能早一点把您接出来就好了!臣有罪!” 西梁国唯一遗孤,沈言启看着张北望,不停哭泣。 当年西梁国灭,沈师道有一子一女,张北望护送他们意图去青州,却不想半路属下叛变,竟然杀了沈师道的儿子,拿着人头去找柳廷玉请赏。这沈言启也自此失踪! 却没想到,沈言启在逃难的路上被土匪所捉,差点就落得惨死的结局,偏偏是仇敌柳廷玉孤身闯匪穴救了她! 那时候她还感激那个男人,没想到听说他强暴了自己的母亲,立刻让这女子对救她的男人产生了刻骨铭心的仇恨! 可是今天! 玉竹告诉她,这一切全是阴谋! 她怎能接受? 这个姑娘此刻又想到了那天晚上! 那一晚她浓妆艳抹,口含幽香,盘发的髻子上藏有三根钢针。 宽衣解带,赌上自己的处子之身,躺在床上与仇恨之人缠绵,心怀愤怒,却嘴角带笑,迎奉讨好。她坐在那男人的身上扭动腰肢,眼含热泪,自发间取下钢针之时,那男人对她说话了,告诉她的和玉竹所说一模一样! 她以为这是那男人在激怒她,于是她毫不犹豫的拔下钢针。 结果换来的是男人面无表情的脸和冷漠的还手。 那男人更像是报仇,整整一个晚上! 她在登城躺了三天才回了玉凉。一瘸一拐的进了玉凉王府见了赵恭卓,只有那女人,听到此事不气反笑,立刻领着她去见王爷告状。 ———— 金川府昌县 名叫苏仁的年轻人头戴乌沙,意气风发。 百姓对此并不乐观,虽然走在街上,却也无人搭理他。 苏仁很不明白,我为你们除去了贪官污吏,你们怎么还不高兴了?我可是清官! 走在街上,不得劲,很快回了府衙。 衙门中的人对他也是这般。 苏仁皱眉,不得民心啊! 那怎么办? 正寻思呢,师爷过来了。 “苏大人,这是文件,今年的粮食储备。另外这部分是马匹的。” 苏仁拿过来看看,皱眉:“我没看错吧?拿粮食喂马?我在大建都没有经过!百姓吃饭粮食不足,怎么府库这么丰盈?” 师爷解释:“那些粮食是好几年以前的了,旧粮食。” “旧粮食不是粮?还有,今年的粮食丰收,怎么不给百姓多派点?” 师爷苦着脸:“大人,这粮食是储备,万一有灾祸什么的,才能用的!” “灾什么灾?百姓都吃不饱!还灾呢!?” 苏仁瞪着师爷: “开仓,放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