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枚瓷瓶相继发出声响,众人闻之却是不同表情,这第一个瓷瓶说出来的话,是赤云道人在众人通路被阻之时,于门内打开机关,和众人汇合之时说出来的话,赤云道人提到自己一人闯关十分困难,再见面实是万幸,故而才说出此句,只是当时众人立在石门外,各有言说,谁也没记清赤云道人这句话到底是怎么表述的,一时间也分辨不出这瓷瓶的真假。而当第二个瓷瓶紧接着发出声响之后,吴昊面上神色大变,这句话再简单不过,是自己在得到神箫紧那罗之后,对裴书白出手之时说出来的,也不过是一两个时辰前,自己怎么会记不住? 吴昊心头狂跳,这瓷瓶说的话算得上是这么多言语中,最为简练最易分辨真假的一个,只要说出此瓶为真,便能依照这真言试炼的规矩,将这个瓶子放在石台凹槽之上,这个试炼就算是过了,可倘若真这么做了,自己将要面临众人的责问,到时候该如何解释?即便是为了通过断天机试炼,暂时不会追问此事,但势必在众人心中留下隔阂,等回到地面之上,肯定会追究这件事,而一旦这种情况发生,那最好的结果便是自己离开众人独自行走江湖,而最坏的结果,说不定是自己成了众矢之的。 吴昊脑中飞转,许久才打定主意,这瓶子万不能承认是真,必须让众人相信这瓶子是假的,自己再找机会调换真瓶,继而通过试炼。可这一切对吴昊来说实在是难如登天,红口白牙说服众人谈何容易?毕竟裴书白当时也在场,更别提这石室就这么大,该怎么在众目睽睽之下换掉瓶子? 而这第二个瓶子发出这句话之后,顾宁猛然瞧向了吴昊,见吴昊皱眉不语,又赶紧去瞧裴书白,眼中满是纠结,好像要在裴书白身上看到些什么伤势,又害怕看到伤势。见裴书白除了有些疲态之外再无其他,这才稍稍放心。公孙忆也看着吴昊,立马明白过来二人掉落深渊之后,一定在底下发生了变数,不然这瓶子也不会发出这样的话来,这几十个瓶子一个个听来,记录的全是自己这些人说的某一句话,虽然全都和真实情况有些出入,但大体上也都相近,不然也不会耗费这么长时间来分辨真伪,而这句话即便吴昊不是这么说的,也一定和字面上的意思相差不远,到底自己徒弟和吴昊在深渊之中因为何事起了冲突,必须要弄清楚。 裴书白看了看吴昊,便知其心中顾虑,吴昊在极渊之眼旁,为了迎合彩衣人,对自己其了杀心,此举虽是让自己心寒,但毕竟对自己也没有什么伤害,所以也没必要让吴昊如此纠结,眼见师父面色越发凝重,显然是通过吴昊的表情发现他有些不对劲,于是便开口言道:“师父,吴昊,你们也不用纠结,这最后一个瓶子为真,刚才在深渊里头,吴昊的确说过这句话。” 此言一出,吴昊脸瞬间红了,恼羞成怒道:“裴书白!你这个出尔反尔的小人,你不是说不提这事吗?你现在说出来是为何故?不让所有人误会我吗?” 裴书白连忙道:“吴昊你也莫急,这里头的确有原因,你且容我说完。” 吴昊一听,立马吼道:“你说什么说完?你说完了我还怎么说?”吴昊自知这件事不管裴书白怎么说,自己根本就摘不开动手起杀心的事实,故而也不想让裴书白再多言半句,只要裴书白住口,那自己才能颠倒黑白,或者是编一个合理的理由,让这句话顺理成章的说出来。 裴书白还要再说,吴昊手臂一挥,哪里容得裴书白开口,此时赤云道人声音忽然响起:“你们俩吵什么?吴昊这一路跟着我差不多有大半年时间了,虽说是藏歌门门主,但对我那也满是尊敬,他是什么样的性格我再清楚不过,这瓶子说什么他要对裴书白动手,我是第一个不相信,不说别的,就光是瞧着晴儿的面子上,小吴昊也不会对自己人动手,依我瞧吴昊手里头那瓶子就是个十足十的假货!你赶紧给我,我来摔了它!”一边说一边伸手抢过吴昊手中的瓶子,吴昊哪里反应过来,只觉手心一空,瓶子便出现在赤云道人手中。 吴昊彻底慌了神,本想着声音盖过裴书白,不让其开口说话,自己再把想好的说辞说出来,待得众人思考之际,走到台前将瓶子调换,再将换好的瓶子打碎,只要机关开启的迅速,便能囫囵过去,唯独要担心的是剩下的那个瓶子不再发声,只要自己速度够快,也不是没有机会,可这打好的算盘,被赤云道人这么一搅和,自己算是彻底失去了主动,眼见赤云道人抢走瓶子,只得赶忙上前去夺,刚走了一步吴昊心里好似被雷劈中了一般,竟是硬生生站定。 原来,吴昊突然想到,说出“裴书白,今天就是你的死期”这句话的瓶子,是完完整整复刻了自己的言语,绝对是真言瓶无疑,而这几十个真言瓶,只有一个凹槽,也就意味着只有一个瓶子为真,故而发出赤云道人言语的那个瓶子,一定是假言瓶无疑,此前赤云道人说这句话的时候,自己距离赤云道人并不远,这一句话听得很是清楚,瓶子里发出的声音和赤云道人说的一字不差,如果从字面上找不出任何瑕疵,那么也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赤云道人这句话是谎言,念及此处,吴昊心中狂跳不止,赤云道人说自己一人闯关十分艰难,当初闻之心中慨叹,赤云道人过关不易,也诧异其实力能过甬道、耳廊、铁索、石笋,如今看来,这些都是谎言,赤云道人绝对在隐瞒一些事实。 赤云道人好似早就料到吴昊会来夺瓶,便不露声色地行至台前,竟是暗中使出了云憩松心法,身子无比之灵动,待得靠近石台,赤云道人背朝众人,顺手调换两个瓶子,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瓷瓶砸碎,不等众人反应,赤云道人握住剩下的一个瓷瓶,稳稳放进石台凹槽之中,瓷瓶卡在凹槽之上,底端和凹槽严丝合缝,赤云道人转动瓷瓶,石室地面立马颤动起来,一阵嘈杂声起,眼前断龙石缓缓上升,这真言试炼就此破解。 顾宁见断龙石升起,激动得鼓掌:“道长,真破了这个谜题!” 赤云道人回过头来,笑眯眯的看着顾宁,口中言道:“宁儿,这些小事能难得了我?”之后便当先走了一步,边走边道:“你们还愣在这里作甚?赶紧走罢!一会儿石门关上了,再想出来也就难了!”人人读 春景明不明就里,紧跟着赤云道人上前一步,顾宁走在第三个,裴书白有些发懵,却想不到哪里不对劲,吴昊心如明镜,却又不好明说,公孙忆知道这里头绝对有人撒谎,只是不好拆穿,便对着裴书白和吴昊言道:“眼下还在断天机试炼之中,我们几个不要自乱方阵。” 裴书白和吴昊纷纷点头,跟了上去。 那真言石室后面,仍是一条长长的廊道,这廊道和此前大不相同,两边墙壁之上灯火通明,照的这里恍如白昼,有了光亮,众人心中自然是舒缓了一些。赤云道人走在最前,嘴里嘟囔着葫芦里酒已经喝光,后悔来之前没有多装些,身后众人没人接话,赤云道人自是无趣,也就没再多言。 顾宁放慢了脚步,等裴书白上前,见吴昊稍稍走远了些,这才轻声问道:“书白,那吴昊当真对你出手了么?” 裴书白看了看吴昊,见吴昊走得靠前,便又转头瞧了瞧自己的师父,见公孙忆目光也瞧向自己,当即道:“师父,宁儿,这也怪不得吴昊,其实吴昊说这话的时候,确实有前因后果,方才我说了在那深渊里头遇见了隐世高人,即便不是鲁盘大师,也多半是公输派的后裔,那高人在底下闲极无聊,见到来了生人,便想戏耍我俩,起初我和吴昊都不愿搭理那人,毕竟他说话实在太过自负,拒人千里之外,哪知道他顺手就拿出了一根短箫丢给了吴昊,吴昊一见之下大吃一惊,说是那短箫乃是世间极品,还有个名字叫做神箫紧那罗,也不知是什么来头?吴昊拿到短萧之后,激动的无以复加,那高人说有了这箫,吴昊便能与我一战,而且我俩必须出全力动手,他只会将活着的一人送上来,吴昊信以为真,这才对我动手。” 顾宁听完,这才稍稍放心:“原来是这样,那人也真够坏的,既然救人了又想着折磨人,实在让人匪夷所思。唉,你说吴昊门主得了宝贝?神箫紧...紧...” 顾宁记不住名字,嘴里便迟疑起来,不等裴书白开口,公孙忆说道:“紧那罗,乃是天龙八部之一,掌管仙家典乐,传说是个音乐之神,那短萧若是以它为名,想来也不是凡品,既然又是你说的那隐世高人之物,说不定是稀世珍宝都说不准。” 裴书白点了点头:“师父,宁儿,那神箫紧那罗当真是神品宝贝,之前每每御敌,吴昊也大多在掠阵,我还当藏歌门大音希声诀威力不大,可吴昊有了那神箫之后,曲调威力增了百倍不止,音刃也带着七彩炫光,若不是那隐世高人突然喊停,说不定我真的就要被吴昊重伤。” 顾宁一听之下,一颗心又揪了起来,裴书白见顾宁满脸担心,心中不忍,于是便笑道:“我也只是说说,吴昊并没有想真的动手伤我,只不过是做给那人瞧的,不把他哄过去,又怎么能送我们上来?不过我俩谁也没料到那人怪里怪气竟让我俩罢手,才有了后面的事,你们也不用责怪吴昊。” 顾宁心思单纯,当即点头道:“是的,吴昊门主和我俩一样命途多舛,可咱们现如今又都比他好些,你有师父、晴儿,还有...道长,我也有你们、还有熬桀爷爷,可他连个亲人都没有,身上又背负了这么大的重担,得了宝贝让实力突飞猛进,是该高兴才是。书白,你放心,我不会记恨的,你不也没什么事吗?” 顾宁说完,忽然反应过来,不管裴书白有没有事,又和自己哪里有半点相干,自己说这些话,显然这意思是裴书白有个三长两短,自己便会记恨吴昊,显然已经把裴书白当做比自己还要重要的人,一想到此处,顾宁脸红了起来,慌忙低下头去,不再去瞧裴书白。 好在裴书白也没有多想,还在提吴昊解释。而此时公孙忆却是一脸凝重,脚步也刻意放慢了许多,见和前头拉开一些距离,这才沉声问道:“书白,照你这么说,方才那瓷瓶说的都是实话?” 裴书白被公孙忆这么一问当即愣住,虽不知师父为何这么问,但还是点了点头,公孙忆又道:“如果这个瓶子是真的,那说道长话的瓶子,便是假的,你们能分辨出瓶子里发出的声音,和赤云说的话有哪里不同吗?” 裴顾二人连连摇头,公孙忆则道:“其实我一直在怀疑,自打一开始赤云消失,直到我们再遇见他,我这心里便有了怀疑,赤云说的一些话十分奇怪,让我始终觉得哪里不对劲,所以从那之后,道长的一举一动我都刻意留心,故而他说的那句话我记得很是清楚,和瓶子里发出的声音并无二致,我本想瞧瞧问他,只是并没有机会开口,而方才赤云伸手夺瓶,再背过身去打开机关谜题,已然十分明显,那便是在隐瞒瓶中所言,你们想如果发出吴昊声音的瓶子是真瓶,那说道长话的瓶子便是假瓶,道长用了云憩松心法夺走瓶子,便是想让我们不再深究这些瓶子的真假,而这些反而欲盖弥彰。你俩多多小心,还不知道会有什么危险?”